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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死亡並不能得到答案

  山水縱橫,莽莽無垠者,為寰瀛。寰瀛之東、南者,大洋也,島嶼星羅,不可數。寰瀛之北,冰河也,鬼神凶獸之所在。至於西境,萬裏荒原,幾無生人。溯其盡頭,乃見崇山險惡,山後更不可知。而西北有一城,拓荒者皆止於此,故名“不度城”。依城而建,有一勝地,聚塵囂之繁華,極人心之樂欲,號“無限樂土”。


  且這“無限樂土”,建在荒原綠洲之上。如其名,外圈有美食城、酒肆、旅店,內部則是洗浴池、劇院、賭場,所有人類能夠想到的娛樂,盡在其中。樂土的中心便是著名的圓形競技場,每半年舉行一次大賽,冠軍能夠獲得十萬金的獎賞。


  四月時節,正值春季大賽,荒野之地聚集了大量遊客,更有無數媒體將這一盛況遍傳大陸。


  “揚名下何處去?炙手可熱不度城。各位觀眾們,歡迎來到無上競技大賽的決賽現場!此次參賽者六十四名,經過一個月血腥刺激的戰鬥,最終站在這片榮耀之地的,便是眼前的兩位強者!”


  巨大的梯形觀賽台可容納萬人,一片歡呼瞬間淹沒了所有話語,見慣風浪的主持人稍作等候,適時地開始下一步介紹:“相信大家仍然記憶深刻。在第一回合速度比拚中,兩位選手環繞不度城一周的時間僅僅相差十秒。而第二回合,斬殺食魂獸,兩人的戰績也隻差一個。如此勢均力敵的對抗,真是多年未見。由此,誕生了我們今晚的終極對決!好戲即將開始,朋友們,歡呼吧!”


  一番煽動之下,場麵陷入瘋狂,數萬人如潮水般湧動起來,鼓聲、笛聲,不絕於耳。而此刻坐在競技場兩端的當事人,一個麵色冷峻,另一個卻輕輕吹起了口哨。


  冷麵者,名為鐵不如,時年三十歲,混跡於無上大賽多年,卻從未染指冠軍。鐵不如體格強硬,早年以氣力聞名,號稱“鐵犀牛”。經過無數敗績,如今的鐵不如,在心態、力量和技巧上,已然達到成熟的境界,是奪冠的大熱門。


  而那吹口哨者,卻不以真麵目示人,他的鼻子以上戴著半截黑色麵具,頭發更用一層黑布遮蓋,話時仍帶有一絲青年的稚嫩。他自稱“野風”,地道的無名之輩,參賽初時並不起眼,在接連戰勝強敵後,逐漸贏得了大量粉絲。


  此刻,鐵不如和野風被簇擁到場地中間,四目相對。而主持人則站在兩人身前,開始一貫的賽前采訪。


  他略帶質疑地問道:“身經百戰的鐵犀牛啊,你的對手名不見經傳,而你卻在速度比拚上落敗,至於第二回合則堪堪險勝,此時此刻,有什麽想法呢?”


  鐵不如麵不改色,似乎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詞:“能夠一路走到決賽,這明我的對手是真材實料。野風選手賦很好,再稍加努力,未來必定有所成就,不過今也就到此為止了。”


  “哈哈,聽得出來鐵犀牛自信滿滿。那麽野風選手,你要回應點什麽嗎?”


  野風在麵具下皺了皺眉,道:“其實呢,我知道這次決賽大家都想看第三回合,所以此前放了一點水,滿足大家的心願。”


  主持人微微一笑:“言語也是足夠犀利呀!不過,相信大家和我一樣有一個疑問:諸君參加無上大賽,皆為揚名下,而你卻不以真麵目示人,這是為什麽呢?”

  “我隻是為了獎金來參賽罷了,不想惹出許多麻煩。”野風聳了聳肩,回答道。


  未等主持人接話,一旁的鐵不如笑道:“子,適當的狂妄沒什麽問題,但總該有點敬畏之心。無數強者孜孜以求的這個榮譽,可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是嗎?如此,你並不看重那十萬賞金嘍?那麽冠軍讓給你,獎金留給我,咱們省掉這番爭鬥,如何?”


  鐵不如臉色一變,口中剛要噴出幾句髒話,主持人卻見縫插針,笑著道:“看來兩位選手都誌在必得,火藥味十足啊。咱們稍事休息,決鬥馬上開始!”


  最後一回合不論生死,也無所謂形式,兩人決鬥,直至一方投降或失去戰鬥能力,另一方便獲勝。為了公平,雙方都不能夠使用武器。


  野風輕輕地搖了搖頭,暗自想到:所謂三個回合比拚,原本就是一個噱頭,為了增加關注度和收益而已。第一回合之後,主辦方明顯開始偏袒敗者。鐵不如麵對的食魂獸多半是一些老弱病殘,而自己斬殺的則是更為強壯凶暴的家夥。野風倒也樂意順水推舟,便索性讓了他一籌。隻是沒想到一時率性直言,激怒了對方。


  “反正沒有人認識我,得到獎金之後,便恢複本來身份,由他們去吧。”他在心中這樣想著。


  “5、4、、、1!比賽開始!”


  一聲炮響,野風才回過神來。再看對麵的鐵不如,此刻壓抑著怒氣,早已做好了搏鬥的準備。他的身材結實壯碩,足足比野風大了一號。盡管生著一副莽夫的模樣,他卻表現地十分沉穩,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破綻。


  鐵不如十分清楚,野風的速度是要勝過自己的,先出招隻會消耗體力,受製於人。更不用,身為競技場上的名人,自己的實力一定被對方知根知底了,而對方的招式習慣如何,他卻模糊不清。盡管他是被外界大為看好的一方,可實際上勝負難料。


  野風卻沒有考慮這麽多,他原本也想等待對手先出招,可是年輕人的耐心畢竟要差一些,見鐵不如紋絲不動,他也不想再拖延下去。


  野風凝神聚力,雙臂周圍漸漸揚起氣浪,左腳一踏,身體便輕盈躍起。環臂的氣浪逐漸聚於手掌,形成刀劍一般尖銳的氣流。隻一瞬間,鐵不如躲閃不及,胸前便挨了一劈。即使是“鐵犀牛”,此刻也覺得刺痛難忍,他皺了皺眉,後退幾步。然而,在他立足未穩之際,背上及右臂又各吃一擊。鐵不如咬咬牙,不禁有些氣惱。野風的速度更勝於第一回合,顯然之前是保存了實力。


  不過,鐵不如倒是沒有慌亂,這種情況尚在意料之中。他在挨了三下之後,已經熟悉了野風的攻擊頻率。於是在下一次攻擊前的間隙,鐵不如猛地繃緊身體,將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間釋放出來。這股力量在他的身體之外形成一團氣流,正撞上突刺而來的野風。猶如撞上一堵鐵牆,野風眼前一黑,便被彈射出去。此時,他已經失去了本來的速度,身體在空中無法自控。鐵不如沒有放過這個好時機,立即揮拳上去,正中野風的左臉,拳頭連著野風的頭部墜入地麵,擊出一個淺坑。

  現場解倒吸一口涼氣,道:“鐵犀牛招牌的拳頭啊,這一下幾乎是毫無保留地擊中了野風選手!”所有的觀賽者此刻也都閉了嘴,麵色嚴肅地注視著決鬥場。


  鐵不如收起了拳頭,而野風的半隻臉陷在坑中,眼角和嘴邊流出了鮮血。


  “死了?”


  “怕是死了。”


  “本以為決賽勢均力敵,不至於死人的。”


  “非也。正因為都是強者,所以才毫無保留,抓住一個機會就要致對方於死地。”


  正在觀眾議論紛紛時,鐵不如對著主持人喊道:“喂,快找人看看情況,也許還能保住一命!”


  主持人連連點頭,朝著場邊的醫療組揮手道:“快、快、看看他的傷勢!”話剛剛完,他又仿佛聽見了什麽,立即製止道:“不,慢著!”


  野風粗重地喘息聲宣告比賽還沒有結束。他睜開了眼睛,雙手控製著氣流,緩緩抬起自己的身體,接著便要擦去臉上的血汙。隻一瞬間,鐵不如已經貼近他的身前。冷峻的目光下,一隻拳頭擊中野風的腹部。攻擊並沒有停止,反而更加凶狠淩厲,他使出近身格鬥的技巧,先是一個過肩摔,緊接著用鐵肘重擊野風的腰部。


  “啊呀,冷血的鐵犀牛!”沉默許久的解換上激情澎湃的腔調,重新投入到比賽之中,“觀眾朋友們,這一幕也許令大家稍感不適,但決鬥就該如此。仁慈是最可怕的敵人!鐵不如選手深刻地理解這一點!多麽果決的鬥士啊,無上大賽的冠軍已經在向他招手,我們拭目以待吧!”


  鐵不如的重擊持續了不短的時間,隨後逐漸減弱,攻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他已經不在乎野風的生死了,距離冠軍咫尺之遙,他不想因為多餘的同情心而丟掉一切。他隻是感到奇怪,自己的每一次攻擊都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對手身上,可這個年輕人竟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沒有知覺一般。


  野風在他的攻擊停止後,右手支撐著身體,隨後如龍卷風一般旋轉起來,鐵不如反應不及,麵部重重吃了一腳。野風見他跌倒在地,才緩緩擦去了臉上的血痕,道:“哼,我從沒見過如此怕輸的人!隻不過稍稍走神,竟被你咬住不放,像一條惡狗!”


  鐵不如又驚又怒,道:“你的身體是什麽做的?難道沒有感覺嗎?”


  “嗬,我現在渾身都在痛啊,你想試試這種滋味嗎?”


  鐵不如沒有回話,他的心神已經慌亂,有些不知所措,隻是抬起頭盯著野風。野風卻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是略帶輕蔑地看著他。這是要等他站起來,做好了迎戰準備,再進行攻擊,以顯示彼此的區別。


  嘲諷莫過於此。強烈的自尊心令鐵不如憤怒了,他吼道:“子,對敵人仁慈不會令他感激你!這可不是一場遊戲呀,拿出你的真本事來吧!如果想贏,就把我殺了!來呀!”


  野風收起了輕佻的表情,道:“好吧。”他舉起早已蓄力的右拳,離弦之箭般衝向對手,拳頭重重地擊在鐵不如的臉上。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野風自己也後退了兩步。他甩了甩手,覺得有些灼熱。

  鐵不如看起來沒有受到損傷,不僅如此,他的身體也開始發生變化。肌肉迅速膨脹,皮膚泛紅,散發出熱氣,走近幾步,甚至可以聽見血液沸騰的聲音。


  這是陷入絕境的人常用的招數。人體中原本就有一部分隱藏的能量,用以維持正常的身體機能。而那些經過長期修煉的人,便能夠控製這部分的能量。在短時間內,靠著燃燒血液,力量、速度及反應能力爆發增長。與此同時,血液也會不斷蒸發出體外,如果持續時間過長,隨著腦部的缺血,人也會進入癲狂無意識的狀態,直到油盡燈枯。


  野風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的發生,對榮譽的執念以及強烈的自尊心,竟讓一個人以命相搏。


  “兄弟,你的命不值錢嗎?何苦呢?”野風知道他的意識還算清醒,試圖勸他放棄這種做法。


  鐵不如沒有回應,他的體格原本就十分壯碩,此刻像個巨人一般佇立著。野風知道回旋無望,隻好迎戰。觀眾逐漸屏住呼吸,忘記了話,場麵陷入沉寂。


  鐵不如的身體像燒紅的鐵塊,令野風無法觸摸,他隻好被動躲閃。但對方的速度已經與他勢均力敵,野風免不了吃了幾下重拳。懊惱之際,他躍到鐵不如身後,右腿直擊對方的頸部。這正中鐵不如下懷,他腦後長眼般,一把抓住野風的腿,往身前甩去,隨後再度揚起,反複摔打。野風在他的手中如皮鞭般任由掌控。腿部的灼熱以及突如其來的眩暈,令他痛苦不迭。


  終於,在又一次被重摔之後,野風大喝一聲,雙手狠抓地麵,帶著身體向前翻滾,反而將鐵不如甩在地上。境地如此,鐵不如已經不出清晰的語言,隻是緊握著野風的一隻腳,低沉地怒吼著。


  野風沉默了,眼前的敵人無法自控,覆水難收,僅存的能量正在衰竭。想要獲勝,隻需遠遠跳開,等待他油盡燈枯就可以了。但他猜想,這個以命相搏的男人,大概更加希望死在敵人手上,而不是就這樣草草殞命。


  “不要命的家夥,我和你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啊。如果知道你如此拚命,或許一開始就不和你爭了。唉,好吧,我就親手給你一個了斷。”


  一邊想著,野風一邊揮了揮手。這個動作,在常人眼中稀鬆平常,而略有實力的人能夠察覺到一股氣流竄入了鐵不如的體內。隻見鐵不如的眼睛在一瞬間失去了光亮,周身皮膚沒了血色。他沉重的軀體癱在地上,發不出任何聲音。在場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鐵不如的身體內部已經被完全摧毀了。。


  這是一場傍晚開始的決鬥,野風抬起頭時,正看見一輪淒慘的月牙掛在半空。此刻,地麵上早已被燈光籠罩,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建築,是那座二十一層的燈塔。燈塔閃爍著五彩的光,塔身懸著“極樂”二字。


  野風歎了口氣,喃喃道:“無限樂土……誰知道在哪呢?死亡並不能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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