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生死攸關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柳三更一時間竟不知所措，但覺天旋地轉，腦海中亂作一團，第一個念頭便想問清楚瑤究竟是怎麽回事？可是他見楚瑤和倉寅二人麵色不改，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顯是自己的死活與她二人無幹。隻見顧三娘神情冷漠，冷然盯著自己，似乎舉手之間便可將自己殺了不可。當下便暗暗運氣，欲將天涯劍出鞘，再殺一條路出去，但轉念一想：“顧三娘門下高手如雲，單是守三關那六人，我便難以應付，何況是顧三娘？她既然肯讓我看書信，勢必有殺我的把握，既然要殺我，也不會讓我看了書信再殺，大可在我進來之後，趁我不備，那些侍女一擁而上，便可殺我一個措手不及。”


  想到此處，更無遲疑，當即躬身朝著顧三娘一拜，道：“顧門主，此事千真萬確，在下也不狡辯了。”


  顧三娘冷笑道：“好，很好，好的很呐。”話音剛落，但見她一擺手，立時從兩邊偏殿內衝出六七十餘人，均是年輕的女子，手持長劍。


  杜影驚道：“三更，怎麽回事……你究竟做什麽事情啦？”


  柳三更歎一口氣，道：“顧門主，晚輩自知今日再難活命，但臨死之前還有一事相求，不知顧門主可以答應我麽？”


  許飛瓊道：“將死之人，還有什麽資格討價還價？”


  顧三娘道：“說。”


  柳三更一指杜影，道：“她什麽都不知道，與此事毫無半點幹係，此次來悔恨島，也是有求於顧門主能醫治她的傷，我死不打緊，還請你能放她一條命。”


  杜影叫道：“三更，你究竟做了什麽事？”說著便已奔到跟前。


  柳三更無奈苦笑，將手中的信遞給杜影，道：“影姐，咱們這輩子隻怕也回不了家了……無痕公子人品極佳，你能嫁給他，我也就放心啦……”


  杜影看了一眼書信，驚道：“三更，你真的是奉了楚無敵的命來殺顧門主的？”


  柳三更搖了搖頭，道：“顧門主與我無冤無仇，我豈會殺她？即便我真的要殺她，隻怕也不是她的敵手。”


  正在此時，許飛瓊喝道：“你們還愣著幹麽，還不將這廝殺了！”


  這時殿內眾女紛紛挺劍，布下一個劍陣，隻聽得許飛瓊一聲號令，六十四柄長劍，分作裏三層外三層，紛紛刺向柳三更。


  柳三更此時環目掃了一圈，見眾女所布的劍陣乃是天門六十四劍陣，他在天涯閣時，曾在一本書上見過此陣。知道這劍陣是由八八六十四人結陣，是三國名相諸葛亮所布的八陣圖演化而來，按遁甲分成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變化萬端，可當十萬精兵。攻敵時進退自如，來去如潮，變化萬千，一個人若是誤入此陣，即便熟悉此陣的變化，也非要殺的筋疲力盡不可，至於能不能破綻，那更是難說。


  柳三更眼見這六十四個少女步法嚴謹，神色冷漠，顯然平日裏訓練有素，既然能留在顧三娘的大殿上，顯然即便是當世一流高手，也難以衝出陣去。他雖然對此陣熟悉，但知道自己要是硬闖，或許有機會能衝出陣去，但自己也非耗盡真氣不可，那時顧三娘門下其他高手趁機出手，自己又如何能抵擋得住？想到此處，當下心想自己反正也是死，又何必再多造罪孽？當下雙手一垂，道：“顧門主，還請你莫要食言。”

  顧三娘冷哼了一聲，當下拍了拍手掌，隻見一個白發老者從她身後的屏障走出。隻聽那老者厲聲道：“三更！”


  柳三更心頭一震，這聲音正是自己師父的聲音，急忙抬起頭來，隻見顧聽風身穿一襲白袍，一臉怒氣的望著自己，當下脫口叫道：“師父！你……你……”本想說“你沒死啊。”但轉念一想，自己倘若說出這一句話，那不是盼著自己的師父死嗎？不由得一臉歡喜。


  顧聽風鐵青著臉，冷哼一聲，道：“你想說我沒死是不是？”


  柳三更急忙跪倒在地，道：“弟子依照師父吩咐，潛入不周山，可是剛到不周山便見到了黃大哥、蘇三哥。聽他們說你老人家已……已遭奸人毒手……”


  顧聽風道：“是麽？”


  柳三更道：“弟子以為師父遭了奸人毒手，心中自然不信，料想師父武功高強，江湖上難有敵手，誰又能傷得了師父分毫？”


  顧聽風嘿嘿冷笑一聲，道：“老夫的確武功高強……”柳三更聽他自稱“老夫”卻不是“為師”，不禁心頭一震，隻聽顧聽風接著說道：“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老夫怎麽也不會想到，殺害我的人竟然是老夫親手調教出來的好徒弟！”


  柳三更驚道：“師父，你是說弟子要殺你？”


  顧聽風喝道：“不是你還會是誰？”


  柳三更急忙連連磕頭，道：“師父，弟子絕不敢殺你，也絕不會殺你，你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怎會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弟子今日立下重誓，倘若弟子是暗中偷襲你的人，教弟子永墜魔界，萬世不得超生！”


  顧聽風冷笑道：“你現下不就是身在魔界？”


  柳三更一怔，當即抬起頭來，此時額頭已磕的有些紅腫了，當下朗聲道：“師父，弟子絕不是暗中殺你的奸賊……”要知道他平生最怕別人冤枉他，一旦被人冤枉，恨不得將心掏出來讓別人看。隻聽他接著道：“倘若師父真的以為弟子是殺師父的奸賊，弟子情願將心肝拋出來給師父看！”


  顧聽風道：“你倒是會打算盤，你明知今日不得好死，便想著自盡了事，很好，很好。”


  柳三更此時猶如掉進了黃河，隻覺自己再怎麽解釋也無濟於事，倘若自己橫劍自刎，即便是死，仍背負著殺師的惡名，倘若不自盡，更加令人懷疑，當下死也不是，活也不是，一時間竟不知怎麽辦才好。沉吟片刻，自覺今日左右無非是一個死，當下也不解釋了，淡淡地道：“既然師父非要認為自己是暗中殺害師父的奸賊，弟子也不解釋了，弟子這一身本領都是師父教的，今日便由師父發落，是死是活，弟子都不怪師父，無怨無悔！”


  顧聽風冷道：“那日你穿著一件黑袍，頭戴鬥笠，將臉遮住，趁老夫和五大掌門打鬥時，你便暗中偷襲，以為我不知道麽？你隻道我中了你一掌昆侖驚天手，便筋脈盡斷而死是不是？”

  柳三更搖頭道：“弟子不知五葉那奸賊竟夥同劉承敏、莫老八等人跑到天涯閣與師父為難，倘若知曉，非要將他們一一殺了不可。那日弟子和這位楚姑娘在一起，但不知什麽原因忽然昏迷了過去，醒來時，這位楚姑娘已帶著弟子離了昆侖山，直到趕到不周山時，才從黃大哥口中得知師父遭奸賊殺害的事情。”


  顧聽風道：“你說的楚姑娘就是她？”說著一指楚瑤。


  柳三更點了點頭。


  顧聽風冷笑一聲，道：“老夫三番五次訓導你，不可和魔界妖人勾結，你卻背著我暗中和他們勾結，如今你背叛師門，又奉楚無敵的命要來殺你師姐，反而又被楚無敵出賣，嘿嘿……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柳三更一怔，道：“師姐？”不由得看向顧三娘，又道：“她是我師姐？”


  顧聽風道：“你沒想到是不是？她是老夫的親生女兒，嘿嘿……”


  柳三更搖了搖頭，暗道：“我早該想到才是……師父……弟子既然罪孽深重，你又非將我當作凶手，弟子也沒什麽好辨別的了……你老人家這就動手罷！”


  顧三娘道：“想死？哪有這麽簡單？我問你，你真的不是殺害我爹爹的凶手？”


  柳三更道：“不是！”


  顧三娘道：“好，我相信你！”


  柳三更一怔，不由得大喜，叫道：“師姐，多謝你相信我……”這時他乍逢其變，不由得大喜。隻聽顧三娘又道：“你先別謝的那麽早……你既然入了不周山，投身在魔界門下，如今可是魔界的弟子？”


  柳三更連忙搖頭道：“不是！”


  顧三娘道：“好，既然如此，那再好不過了。眼下便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去將她殺了！”說著一指楚瑤。


  柳三更大驚，一時間不由得愣在當地，隻見楚瑤也是一臉吃驚，忍不住向後退了幾步。


  顧三娘道：“怎麽？”


  柳三更盯著楚瑤，隻覺心亂如麻。顧三娘手臂一伸，一股無形之力緩緩已至柳三更身前，跟著隻見顧三娘又是一揚手臂，柳三更隻覺被一股柔和之力托住，要將自己托起。他不由得大驚，暗道：“想不到師姐真氣如此渾厚。”當下隻好借著著一股柔和之力站起身來。


  顧三娘道：“動手罷。”


  這時她非要柳三更親手殺了楚瑤，自然別有用意。


  柳三更呆立半晌，不由得遙遙頭道：“我不能殺她……”


  顧三娘冷笑道：“看來你果真自甘墮落，要和魔界妖人同流合汙了是不是？”


  柳三更搖頭道：“瑤瑤待我一向很好……我……”


  顧三娘道：“你是中了這小妖女的美人計了……”


  說到美人計三個字時，柳三更心頭不由得一震，忽然想起在天涯閣學藝之時，自己也曾被柳如畫試探，那日自己心猿意馬，幾欲把持不住，直到後來黃伯仁現身，才將實情真相告訴他，原來是柳如畫奉了師父之命故意試探他。這時不由得想起黃伯仁的話來：“魔界妖人陰險狡詐，詭譎多端，尤其是美人計、苦肉計，隻要能將你騙過，他們什麽手段都做的出來！”這時舊日良言縈繞耳畔，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心道：“難道瑤瑤一直以來也是欺騙我、利用我？是了，是她說要嫁我為妻，我並未強求，也並未當真，可是她帶我回不周山卻又不肯嫁給我了，而楚無敵又分要我殺了顧師姐，才肯將她嫁給我，看來這一切都是楚無敵的陰謀詭計，看來她也是奉了楚無敵之命故意騙我！”想到此處，不禁又想起那日自己曾和楚瑤提起私奔一事，楚瑤說什麽也肯答應自己，說什麽楚無敵神通廣大，手眼通天，自己二人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要被找到。

  這時往事曆曆在目，柳三更立時茅塞頓開，醍醐灌頂。


  “瑤瑤，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你從一開始就一直欺騙我是不是？”柳三更問道。


  楚瑤看了他一眼，卻不答話。


  柳三更道：“你被我拆穿，眼下是無話可說了是不是？”


  楚瑤道：“是也罷，不是也罷。你今日為了活命，大可將我殺了，又囉嗦這些作甚？”


  柳三更一怔，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楚瑤道：“你是天涯閣的叛徒，也是顧老前輩故意派到我身邊欺騙我的，咱們兩個究竟是誰先欺騙在先？”


  柳三更心頭一震，隻覺她這句話毫無半點虛假，的確是自己奉了師父之命，假意要和她結為夫妻，實則是潛入不周山做奸細，當下不由得無話可說。


  顧三娘冷笑道：“你瞧，我正道之士和魔界妖人永遠都是勾心鬥角，誰也不肯付出真心，三更師弟，話已至此，你也別婆婆媽媽的了，這就動手罷！”


  柳三更此時心中自然憤恨，他一直以為楚瑤對待自己是真心，而自己也多次托付真心給她，本想找個機會將實情托盤告知於她，如今走到這一地步，倒也幹脆，當下不由得長歎一口氣，心中又極其失落。


  思索良久，柳三更忍不住道：“我不殺她……”


  顧三娘喝道：“什麽？”


  柳三更搖了搖頭，道：“是我有負她在先，而非她先負我，我今日不會殺她……”


  顧三娘冷笑道：“你是喜歡上這小妖女了是不是？”


  柳三更心頭一震，卻說不出話來。隻見顧三娘一拍桌子，喝道：“你真的不肯殺她？”


  柳三更搖了搖頭，朝著顧聽風道：“師父，我知道正邪不兩立，但的確是弟子有負她在先，今日說什麽也不會殺她，還請師父、師姐不要逼弟子。”


  顧聽風冷道：“好徒兒，為師早已知道你被魔界妖人迷住了心竅，如今已不想再入我天涯閣了，是不是？”


  柳三更道：“不是，師父……你聽弟子解釋……”


  顧三娘道：“爹爹，我就知道你這徒兒不是什麽好東西，他既然不肯下手，咱們就逼他下手！”當下一擺手，但見廳內其中一個少女長劍一橫，便已放在杜影咽喉處，顧三娘道：“你不殺這個小妖女，我便命人先殺了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