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借宿
柳三更一咬牙,道:“眾所周知,灌愁海乃顧三娘誅仙門總壇所在,千年雪狐若是在灌愁海,該是我有求於她才是,倘若她肯答應救人,我又怎能恩將仇報?”
楚無敵冷笑道:“我猜顧三娘未必會救人,所以你隻好拚死一搏,隻有殺了她方可奪回千年雪狐。倘若她肯救人,你仍是要殺了她不可,既然全天下的人都說你是恩將仇報的人,你為何不索性做個恩將仇報的人呢?”說到此處,臉色一沉,又道:“倘若你未能殺了她,不周山就不要回來了。”
要知道現在江湖上均將柳三更視為忘恩負義之人,無數正道之士,無不高喊要殺了柳三更以正江湖風氣。倘若柳三更連不周山也容身不得,這世界之大,隻怕再無容身之所了。楚無敵也是因為看中了這一點,才逼著柳三更去殺顧三娘。
柳三更思索良久,眼見杜影又已閉上了眼,脈搏極其微弱,不由得心想:“先救人再說。”當下一咬牙,將杜影抱起,道:“告辭!”
楚無敵道:“且慢。”說著走到柳三更跟前,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長舒一口氣,道:“誅仙門高手如雲,他們所修練的是專門對付修真之人的邪術,你務必小心。”
柳三更聽楚無敵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在關心自己,不禁有些感動,但同時又對誅仙門多了幾分恐懼。能讓名震天下的楚無敵說出不可小覷的話來,想必誅仙門絕非善類。當下道:“多謝!”說罷施展輕功大踏步而去。
他原本想施展騰空術,但此時真氣耗得不少,隻怕未行幾裏地,杜影性命危急,他再難能保住她一口氣。二來這騰空術施展之時,非要口中念著口訣,手上捏個法決才行,他抱著杜影又不便施展,是以隻好施展輕功疾奔。好在他苦練輕功數年,根基渾厚,又曾受名家指點,是以奔出十餘裏外,仍能健步如飛。
他奔行極快,一路自然十分顛簸,但杜影竟哼也不哼一聲,動也不動一下,他生怕杜影就此斷了氣,急忙又停下腳步,伸手探她鼻息,隻覺杜影氣息已停,登時便猶如被雷劈中一般,立時又惱又恨,叫道:“影姐,影姐!”說著又將杜影緩緩放下,將手掌抵住她後背靈台穴,緩緩輸送真氣。
忽地杜影身子一動,柳三更不禁大喜,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在地上了,當下再不敢大意,緩緩將真氣輸送到她體內。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柳三更頭頂白煙又一次冒起,此時他早已疲憊不堪,忍不住想要閉眼歇息一會兒,但又怕自己一覺過去,杜影早已魂歸西天了。這樣一來,自己若是奔行,便不能再輸送真氣,倘若輸送真氣卻不能奔行,不由得令他左右為難,焦躁不安。他一向性急,又遭此變故,一時間竟沒了主意,隻盼路邊能有一輛馬車路過,他好趁機搭乘,可是這裏乃不周山的地界,四麵環山,道路崎嶇,焉有馬車通行?何況不周山隸屬魔界掌管,千餘年來,周圍的平民百姓不是被殺,就是搬遷遠去,荒山野嶺,別說是馬車,就連人影也沒一個。
柳三更又急又氣,邊輸送真氣邊心中想其他對策。驀地裏靈光一閃,叫道:“是了。”當即將杜影橫抱懷中,右掌抵在她背後,緩緩輸送真氣,又大步而行。
他走一會兒,便即停頓一下,搭一下杜影的脈搏,察覺尚有跳動,這才敢放心前行。好在他一向謹慎,是以行一會兒便停一會兒。
也不知奔了多少裏地,天色已然漸暗,遙遙望見遠處地勢漸坦,心想此時一定出了不周山的地界,先找一個住處。當即又提起疾奔,約莫奔行三四十裏地,月已中天,但見圓月高照,四下裏一片寂靜。待穿過一片叢林,忽然聽見有狗吠之聲,不由得歡喜,心想有狗的地方,自然住著人家。
又走了一二裏地,隻聽狗吠之聲漸響,循聲而去,隻見有幾處農家小院,隻聽得狗叫的越來越凶,但屋內卻黑著燈,不禁心想:“狗叫得這般厲害,這家主人竟睡得這麽死麽?”走到第一家小院大門口,隔著柵欄叫道:“有人麽?”
“誰?你是什麽人?”一個男子忽然喝道。倒將柳三更嚇了一跳,急忙賠笑道:“我是趕路之人,因錯了路程,想要借宿一宿。”
“到別處去罷。”那男子回了一聲,但卻不見人影。院中的狗聽到主人說話,叫得越發的凶了。柳三更直到此時才知道,什麽叫狗仗人勢。他耳力極好,雖然不見那男子,但聽聲音,已辨別他在何處,當下朝著那男子藏身之處又道:“大哥,請你行行好,我姐姐受了傷,如今去縣城求醫,錯過了路程,還請容我二人住上一宿。”
那男子將信將疑,說道:“這裏數十裏沒有人家,你是從哪裏來的?”
柳三更一怔,這裏是什麽地方他都不知道,更不知該怎麽回答。那男子喝道:“你是魔界的妖人,是想來搶小孩兒是不是?”
柳三更忙道:“不是,我不是魔界妖人。”
那男子道:“放屁,你若不是魔界的妖人,為何深更半夜來?你別進來,我院裏養著十幾條狗,你要是敢進來,我立時放了它們,它們逢人便咬,你……你還是快滾的好……”
柳三更見那男子將自己當作是魔界妖人,又恐嚇自己,不由得苦笑不得,但想魔界妖人作惡多端,竟連尋常百姓的孩子也不放過,不禁又連連歎氣,暗道:“也不知是誰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想到此處,忙道:“我真的不是魔界妖人,我是習武之人,倘若要進你這院子再容易不過。”
那男子喝道:“你少說危言聳聽,你們這些妖人最怕黑狗血了,你不敢進來,難道我不知道麽?實話告訴你,我早已備好了黑狗血,隻要你敢進來,我就潑你身上,先破了你的妖術。”
柳三更聽他說話瘋瘋癲癲,不願再和他多作糾纏,當即一縱身,輕飄飄地躍過柵欄,落到院中。
那男子“媽呀”一聲,便已朝屋內奔去。原來他躲在院中的一棵大樹後,月光照在樹幹上,背後卻是一片漆黑,是以柳三更一直沒看到他。這時見他朝屋內奔去,當下快奔幾步,但那男子動作迅速,早已關上了屋門。緊跟著便聽見男子叫道:“孩兒他娘,快帶著藏床洞裏去,千萬別出來。”
柳三更推了幾下門,叫道:“大哥,還請開開門,我真的不是壞人。”
那男子此時哪裏敢開門,隻是憋著氣不敢回話。院內的狗叫得極響,旁邊幾家院子裏的狗也是不停的叫喚,但就是沒一個人出來。柳三更道:“大哥,說句實話,你這扇門我隻須輕輕一推便能推翻,但不想壞了你的門,你若是不肯開門,我隻好將你這門給推壞啦!”
那男子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兒麽,你要是能推開早就推開了,還跟我廢話?”
柳三更搖了搖頭,心想自己若是不動粗,隻怕是不成了,當下也顧不得自己是否逞凶作惡了,左腿一抬,扛住杜影,左掌在那門上用力一推,砰的一聲,木門竟被推開,裏麵的門栓子受不住這等大力,已斷為兩截。
“媽呀!”那男子大叫一聲,急忙向裏屋奔去。柳三更抱著杜影,進入外屋,透著月光瞧去,見外屋放著幾張小板凳,當即坐下,道:“大哥,我真的是來投宿的,不是壞人,還請你出來,為我收拾一間屋子,我睡一夜明早救走。”
話音剛落,但見裏屋的布簾子緩緩掀開,隻見一個粗壯的男子手中拎著一把菜刀,向外張望。
柳三更道:“大哥,你手上有刀,還怕我不成?”
那男子心想也是,不由得挺直了腰板,喝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柳三更瞧見他這副虛張聲勢的模樣,又覺得好笑,說道:“大哥,我真的是來借宿的,若是要害你們,就憑你可不是我的對手。”他說著騰出左手,袍袖一揮,道:“關門!”一股柔勁從袖間揮出,那兩扇門竟緩緩合住,屋內登時一片漆黑。
那男子叫道:“鬼呀!”隨即又奔到裏屋,但外屋和裏屋並無門遮擋,隻不過掛著一個破布簾子,也不知他奔到裏屋就不害怕了?
柳三更袍袖又是一揮,道:“開門!”門吱的一聲,便已緩緩打開。月光複又透入屋內,依稀有些亮光。當下又道:“大哥,你出來吧,我若是要殺你,不過是抬一下胳膊的事,倘若我好話說盡,你還不肯出來,我可要進到屋裏麵,到床洞裏去抓人啦!”
“別,別,好漢爺爺饒命,好漢爺爺饒命,小人出來便是。”那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從裏屋爬出來。
柳三更忍不住歎一口氣,心想一個男人,為了保護家和孩子,不惜將尊嚴丟盡。一時間竟忍不住同情起那男子來。當下袍袖一揮,那男子隻覺一股柔和大力,將自己托起,不由得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柳三更道:“大哥,我真的是來借宿的,你不必害怕,也不必下跪。我打壞了你家的門,你不要我賠,我就感激不盡了。”
那男子道:“你……你真的不是魔界……魔界妖人?”
柳三更笑道:“不是。”
那男子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你真的是來借宿的?”
柳三更點了點頭。
那男子急忙回內屋點亮蠟燭,端著燈燭出來,柳三更這時才看清他的模樣,但見他一臉胡子,一副鄉下人打扮,但身子骨倒結實的很,看模樣約莫三十來歲。隻聽他道:“你要是不嫌我家中破舊,就住那個屋吧。”說著一指對麵。
原來這是三間屋的房子,柳三更在外屋,兩邊各有一個屋子。那男子借著燈光,偷偷瞄了一眼杜影,隻見她臉色白得嚇人,像是死了一般,不禁心中咯噔一下,但又不敢出聲,當下走到那個屋中,點亮蠟燭,道:“你們進來吧。”
柳三更道:“多謝。”抱起杜影,進入屋內,但見屋中放著一張破舊桌子,旁邊是一個土炕,炕上被褥俱在,雖說打著不少補丁,倒也幹淨。柳三更抱著杜影坐在炕上,問道:“大哥,有水麽,我奔波一日,有些渴了。”
那男子忙道:“有,有,我去端水。”說著便朝自己屋中走去,臨到外屋,還不忘將門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