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報仇
此時月已中天,月光映在楚半掌的右臉上,瞧得極為清晰,但左臉卻被遮住了光,絲毫看不見半分。這一黑一白的臉,顯得楚半掌更加陰沉可怖。
倉寅沒想到他這麽快便會回來,強自鎮定一下情緒,站起身道:“看來柳大哥所料不錯,楚香主果然會再回來,隻是沒想到會回來的這般快!”
楚半掌一言不發,立在懸崖旁,隻見他從腰後緩緩摸出金鈸。倉寅不由得大驚,這金鈸究竟有多厲害他再清楚不過,知道但凡聽到金鈸相擊的聲音,身心便由不得自己,非但頭疼腦裂,就連手腳也要酸軟。
楚半掌不答倉寅的話,淡淡地道:“我這對金鈸乃是以紫金打造,出自良匠之手,真氣虛弱的人聽了,輕則頭疼腦裂,重則渾身筋脈盡斷。”他說到此處,“嘭”一下,金鈸已擊打起來。
這聲音驀地裏一響,隻震得山穀中傳來一陣陣回音。
楚半掌大喜,這竹林占了地勢之優,金鈸的聲音被山穀的回音傳了回來,事半功倍,當即雙手連連擊打。他沒擊打一次,均使上十成功力,那是沒留半點惻隱之心,非要將柳三更和倉寅震死不可。
倉寅被金鈸的聲音一震,立時哎呦的大叫起來,頓感頭腦疼痛,四肢無力,一隻左手硬生生抬起捂住耳朵,但他畢竟隻有一隻手臂,隻能捂住一隻耳朵,但聽金鈸的聲音仍舊響徹不停。早已疼得他在地上打滾,隻覺一顆心砰砰跳動,似乎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一般。
楚半掌擊打十餘下,並未見柳三更出來,心中納罕不已,心想莫非柳三更不在此處?隻聽倉寅叫道:“楚香主手下留情,我……我……啊……啊……”金鈸的聲音響徹不絕,他便疼痛不絕。
楚半掌罷手不再擊打,問道:“小蒼蠅,柳三更根本不在這兒是不是?”
倉寅道:“是。”
楚半掌嘭的一下,又猛地擊打一下金鈸,喝道:“他去哪了?說!”
倉寅呻吟一聲,道:“在……在那兒……”說著一指左手處,“他已昏迷了過去……”
楚半掌半信半疑,道:“你將他拖過來!”
倉寅道:“是。”當下伸手拉住柳三更的衣領,使勁拉了幾下,卻沒能拉到半毫,不禁說道:“楚香主,我隻有一隻胳膊,拉他不動。”
楚半掌原本害怕柳三更是詐,此時金鈸擊打十餘下,竟沒聽到他呻吟一聲,心想果真如倉寅所說,柳三更已昏死過去,當下試探性向前走了幾步,又試探性走了幾步。他一向謹慎,生怕自己中了柳三更的詭計。約走近五六步遠,此時已隱約可以看清倉寅腳旁確實躺著一人,但究竟是不是柳三更他也不確定。當即又走近幾步,雙手始終緊緊握著金鈸,隻要一有風吹草動,立時便擊打金鈸。
這幾步遠對於楚半掌和倉寅來說,仿佛過了幾個時辰,兩個人都是一顆心砰砰直跳,頭上均已冒出汗珠。
倉寅道:“楚香主,柳大哥已經被你打得受了重傷,你放過他這一條命行麽?”他語氣哀慟,顯是和柳三更有了感情。
楚半掌見倉寅這般模樣,心中大喜,料想倉寅裝不出來,當下嘿嘿一笑,不禁挺直了腰杆,大步走近,朝著柳三更看了一眼,朦朧之中,看輪廓和柳三更倒有些相似,當下又猛地拍了一下金鈸。
這金鈸的聲音驟然間響起,隻震得倉寅哎呦一聲,倒在地上,而柳三更卻一動不動。楚半掌這下才放心,當下哈哈大笑一聲,將金鈸插入後腰,彎下腰便將柳三更的衣領抓住,一把提了起來。
驀地裏,寒光一閃。楚半掌大吃一驚,隻見一道劍光一晃,便已刺向自己咽喉,心中駭然,急忙提起柳三更的身子抵擋。忽然,隻覺小腹一涼,跟著便聽見“嗤”的一聲,寒光又是一閃,楚半掌隻覺身子一軟,提著柳三更的手已鬆開,撲騰一聲將柳三更跌落在地上。
此時,楚半掌睜大雙眼,一臉驚駭,他至死都沒有想到,刺傷自己的竟然是隻有一條臂膀的倉寅。他望著倉寅,吃驚不已,同時臉上又寫滿了不甘,寫滿了疑問,仿佛不相信自己會死在倉寅的劍下。
“你……”楚半掌微微抬起胳膊,指向倉寅。
正在此時,一道寒光又已閃動,寒光極快,僅在眨眼之間,緊接著便聽見“嗤”的一聲,一道血柱從楚半掌喉嚨噴射而出。
楚半掌嘴唇張了幾下,驚恐、憤怒的臉上又帶著一絲疑問,顯然是想知道倉寅何時學的劍法。
倉寅似乎讀懂了楚半掌的心思,淡淡地道:“楚香主,你從小就一直欺負我,對我各種羞辱。你當著旁人的麵,將我呼來喝去,將我當成狗一般看待也就罷了,這些我都能忍!可是……可是你偏偏還要攛掇我師父將我的右臂也砍去……你好狠的心啊……”
楚半掌至始至終都沒有想起來,自己平日欺負的少年,在這一刻竟然變了,變得不再懦弱,不再是那個慫包一般的少年了。
倉寅道:“你萬萬沒有想到,我竟然學了一套劍法,而且劍法極快是不是?”
楚半掌雙手捂著喉嚨,不讓血再噴出,他半窩著身子,想要蹲下,卻被倉寅一腳踹倒在地,原本捂著喉嚨的雙手,竟已鬆開。
此時,月光正好照射進來,楚半掌喉嚨中噴出的血,在月光下猶如一個細小的噴泉,竟顯得極其幽美。
倉寅笑了,隻是這笑容讓楚半掌看得害怕,他不知該怎麽形容這副笑容,不知道應該以“陰笑”還是“冷笑”還是“開懷大笑”來形容。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要是不弄清楚倉寅的笑容,便覺得自己會死不瞑目。一時間,曆曆往事如電閃雷鳴一般從他腦中躍過,每一個畫麵均是他欺負倉寅的場景,每一個場景均是自己露出邪惡的笑容,看著躺在地上,被自己打得一動不動的模樣,像條死狗一樣。他露出了笑容,似乎臨死前能看到自己虐待殺自己的人是一件快事,就是死也無怨無悔了。
忽然,楚半掌仿佛看到了倉寅的眼神。看到蜷縮在地上像一條狗的倉寅,眼神竟是那麽堅毅、剛烈,黑色的瞳孔中竟充滿了仇恨,充滿殺機。他慌了神,急忙又像翻書一般,將所有欺負倉寅的場景看了一遍,隻見每一個倉寅的眼神均是如此,均充滿了仇恨和濃烈的殺意。
他望著一輪明月,似乎終於明白了,原來今晚的一切,是倉寅早已在心中想了無數遍的場景。他抽搐了幾下,身子一陣蜷痙,便不再動了,喉嚨中的血再也不噴了。
倉寅看了一眼楚半掌,臉上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心中數不出的舒坦。他有些興奮,沒想到自己這麽容易,這麽幹脆就殺了楚半掌。他有些高興的不知所措了,舉起手中的天涯劍,迎著月光仔細看了一眼,卻見這柄劍通體烏黑,劍身上竟無半點血跡,不知是因為月光下的原因,還是劍身是黑色的原因,又或是這柄劍本身就是殺人不沾血的寶劍。
這些對於倉寅已經不重要了。他將天涯劍輕輕插入一根竹竿上,想不到如利刃插豆腐一般,嗤一下便已直沒劍柄。他用唯一的一隻手將楚半掌拖到懸崖旁,一腳將他踢了下山崖,良久才聽到撲騰一聲,又聽到金鈸砸在石頭上的聲音。
倉寅滿足的笑了,望向不遠處的離恨穀,此時燈火已所剩無幾。雖說有一些落寞,但不知為何,他心中卻大為舒坦。正當他轉身走回五六步遠時,忽聽得一人冷笑道:“好小子,想不到楚半掌竟會死在你手上。”
這聲音說陰不陰,說陽不陽,正是皮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