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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無題

  竹林極為寬廣,柳三更一直向西走,約行了十餘裏地,這才眼見些許亮光,心想前方定是出口了。當下又快走幾步,隱約可見,外頭朦朧一片,待出了竹林,隻見一輪圓月映入眼中。


  這月亮仿若就在竹林外掛著一般,極大極圓,如同一隻會發光的圓餅。柳三更望著月亮,呆立半晌,心想:“又是一個月的十五了。”要知道,圓月隻會在每個月的一半出現,每個月的十五左右幾日,月亮便會越發的明亮,越發的圓。柳三更知道,這幾日是月亮離地球最近的幾天,待過了這幾天,兩顆球星便會漸漸擦肩而過,再次重逢時,便是下個月的十五左右。他生在現代社會,一切都講究科學,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但眼前一輪明月,就在山邊,離山約莫隻有三尺三的距離,隻見月光無瑕,白皙如晶。竹林之外,便是懸崖峭壁,一眼望將下去,隻見山下燈火萬家,景色一美如斯。


  柳三更望著近在咫尺,又似乎是遠在天邊的月亮,再望一眼山腳下的一片輝煌燈火,不知為何,驀地裏一陣淒涼孤寂之意竟湧上心頭。


  “霜從今夜起,月是故鄉明。”柳三更喃喃私語。自從穿越到這個不知名的年代,自己的經曆,恍如昨夜幽夢。先是遇見獨孤伽羅,又投身長生門拜師,緊接著再一路逃亡,遇見楚瑤,又和杜影重逢……


  “是了……影姐呢……不知她如今身在何處,是不是和孟無痕已經……”柳三更想到杜影,思念之情便即加重。想起杜影的一顰一語,想起她眉頭微蹙,薄唇輕張的模樣,忍不住淡淡一笑,隨即又是一陣濃濃醋意。


  “我們兩個今生今世也是不能在一起了……”柳三更忽然長歎一聲,“老天爺啊,你為什麽要這般捉弄我?相貌醜陋、家境貧苦、十歲喪母,如今又叫我穿越到這沒有法度的亂世,就連心愛的女孩兒也不能見上一麵,你為什麽這般對我?為什麽這般對待一個好人,一個心地良善的人?”


  柳三更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人,忍不住眼眶一紅,竟落下淚來。他性子素來剛毅執拗,傷感一過,立時又已咬緊牙關,心道:“你越是這般對我,越是這般折磨我,我越是不服!許瞎子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不錯,我命本就由我,又豈能由得你這賊老天?”想到此處,情不自禁地朝著山下大吼一聲,隻聽得他回音激蕩,久久不絕。


  這時大叫一聲之後,胸襟之中的抑鬱之氣立時散盡,大覺心中舒坦了許多。他得意的大笑幾聲,心想:“古人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嘿嘿……我用不著你降大任於我,你也苦不了我的心誌,勞不了我的筋骨!”當下將雙手放在嘴邊,朝著山下大呼:“讓狂風暴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叫罷,心中覺得舒服多了。


  但人畢竟是人,是有情感的,是有喜怒哀樂的。柳三更自以為自己欺騙自己,自己勸自己堅強對待世間萬物,便可以活得灑脫,活得沒有那麽多煩惱。可是他忘記了,其實人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這時他望著圓月漸漸離去,杜影的樣貌猶如被映在月亮中一般,隻見她眉目如畫,笑靨如花,正指著自己笑呢。


  忽然,月亮之中似乎又變了一個人。柳三更凝神看去,隻見那人一襲青衣羅裙,腰係紅帶,隻見她眉如新月,眼若秋水,不施粉黛而顏色如朝霞映雪,秀靨豔比花嬌,可謂是姿色天然,占盡風流,但見那人正含情凝睇地望著自己,正是楚瑤無疑。

  柳三更心中不由得一動,急忙閉眼搖了一下腦袋,再睜開眼看去,月亮之中,哪裏有人半點人影?


  此時萬籟俱寂,月明風清,一絲愁意再入胸膛,柳三更忍不住從腰間取出酒葫蘆來,狂飲數口,忍不住“哧”了一聲,再看這酒葫蘆時,不禁想起這還是當年許瞎子帶自己上天涯閣時所贈,如今許瞎子銷聲匿跡,師父卻遭奸人所害,忍不住又是一陣難過,當下將酒葫蘆喝了一個底朝天。


  常言道借酒消愁愁更愁,酒入愁腸,任憑你酒量再好,也難免要醉。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柳三更朗聲念道,這時方才體會到柳永這首《雨霖鈴》的詞意。


  待他話音方落,隻聽得一人道:“隻可惜這裏既無曉風,又無殘月,更無楊柳岸……”說話之人聲音清脆,如黃鶯夜啼,說不盡的悅耳。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楚瑤。


  柳三更心中一震,急忙回頭望去,但見楚瑤正立在竹子之上,一襲白衣若雪,在夜色之中,猶如仙女下凡。


  “你……你怎麽來了?”柳三更臉色一紅,不禁問道。


  楚瑤笑道:“怎麽?我不能來麽?”說著便已飄然落下,站在柳三更身旁,望著山邊的圓月,忍不住歎道:“真美……幾日未曾見你,尋摸著黃昏時來瞧瞧你,給你帶一壇好酒,卻不想你出去散心啦……”


  柳三更道:“出來走走,整日和倉寅呆在一起,實在悶得慌。”


  楚瑤道:“隻可惜了那壇好酒,又便宜了小蒼蠅……”


  柳三更淡淡一笑,想要貧幾句,但心情卻怎麽也好不起來,當下望向山腳之下,不再說話。


  楚瑤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她聲音朗朗,說不盡婉轉,“曹孟德說人生苦短,要我說既然明知如此,又何必自尋多愁?倒不如及時行樂的好。”


  柳三更和她相處許久,隻知道她性格頑劣,刁鑽古怪,沒想到今日竟望月品詩,忍不住扭過臉來,看了她一眼,但見月光之下,她麵如冠玉,姣若秋月,此時以花容月貌來形容她的容顏,一點也不為過。


  楚瑤似乎被他瞧得羞了,但仍舊一挺胸膛,正色道:“怎麽?難道我吟得不對?”


  柳三更怔一怔神,道:“對,對!”


  楚瑤伸出食指,遙指山下的萬家燈火,道:“那裏是離恨穀,離總壇不遠,是以極為熱鬧,此時未及一更天,柳兄若有閑情雅致,咱們二人何不也去對酒當歌一番?”她說這番話時,轉過臉來看著柳三更,神色之中大有頑皮之意。


  柳三更道:“好說,好說。隻怕你酒量不行,未及三杯,便已先醉了。”


  楚瑤哼了一聲,道:“莫要門縫裏瞧人,將人瞧扁了。”其實她酒量極差,最不喜飲酒,但不知為何,竟想要和柳三更喝上一兩杯。


  柳三更微微一笑,道:“那咱們便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如何?”


  楚瑤掩嘴一笑,道:“你這人啊,真愛掉書袋,喝酒便喝酒,哪裏有這許多詩來?”


  柳三更慚愧一笑,當下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


  楚瑤又是掩嘴一笑,道:“好啦,咱們快些去罷,我聽說有家酒鋪生意極好,倘若再去得遲了,店家可要打烊啦。”


  當即,兩人紛紛驅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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