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君子之爭
“怎麽?劉教主聽到無痕公子的名頭,便害怕了不成?”紅葉一臉邪魅笑容,故意將“劉教主”三字叫得極響。
劉承敏臉色鐵青,淡淡地道:“我全真一教創教數百年,在江湖上受人尊崇,並非自恃人多勢眾武功高強,昔年魔界大舉進攻中原,是我全真教及其餘四大門派同心協力,奮勇殺敵。便是魔界妖人也不懼他,又何會懼怕旁人?”
眾人聽了這幾句話,均覺大為有理。忍不住轉頭看向孟無痕,但見他仿若未聞,心中都想:“劉承敏這句話乃是針對他,他卻裝作沒聽見,顯是害怕啦。”不禁又對孟無痕嗤之以鼻,心想他自從投身在宇文護府上,從未顯露過身手,隻怕是盛名難副。
杜影見眾人神色怪異的看著孟無痕,更有甚者臉露輕蔑神態,心想:“孟公子素來不喜和旁人爭辯,可是若不辯論幾句,隻怕旁人會覺得沒半點本事。”不由得替孟無痕著急。
紅葉笑道:“劉教主,昔年與魔界一戰,我也曾奮勇殺敵,隻不過這些事情過去數十年啦,還重提作甚?眼下都是年輕人的天下,咱們都老啦,昔日的威風年輕人焉會曉得?你說是不是?”
劉承敏淡淡一笑,心想:“好一個紅葉,話語中隱然有挑唆我之意。”當下又道:“紅葉道兄所言甚是。”
紅葉道:“可是眼下有些年輕後生瞧你不起,你劉教主雖然大人大量,小弟我卻忍不住想要打抱不平。”
杜影聽他話語行間,盡是針對孟無痕,不由得心中有氣,當即說道:“紅葉道長,虧你也是江湖前輩,一代宗師,怎地如此小肚雞腸,要挑弄是非?”
“小丫頭,好無教養,豈敢如此和我師叔說話?”陳修遠嗬斥道。
柳三更心中掛念杜影,見陳修遠對她惡語相加,言語中極為無禮,不禁大怒,當即朗聲道:“這位杜姑娘的話全然沒錯。”
陳修遠轉頭看向柳三更,一臉怒氣,但知柳三更修為甚高,又是師弟獨孤黎邪剛結拜的兄弟,日後還指望他在昆侖山中鼎力相助,隻好將這一口怒氣咽下,心想:“臭小子,待辦完正事,非先殺了你不可!”隨即又換作一臉賠笑,道:“楊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柳三更哼了一聲,道:“我和長生派的獨孤黎邪是結義兄弟,按理說紅葉道長也該當是我的前輩……”
眾人聽到均點頭道:“正是。按照江湖規矩,你該當也稱呼他一聲師叔才是。”
柳三更哈哈大笑幾聲,忽然一頓,道:“我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有一個毛病。”
有好事者問道:“什麽毛病?”
柳三更道:“長生門在江湖上赫赫有名,聽說每年登山拜見長生派掌門的江湖豪客數不勝數,就連山上的台階也都踩出了個坑。但在下偏偏有個毛病,不喜攀高枝,非但如此,更加對這些攀高枝的人看不起。”
眾人均哦了一聲,心中無不在想,柳三更口是心非而已。
柳三更道:“這位杜姑娘說紅葉道長小肚雞腸,挑撥離間其實半點也不錯。”
“兄弟……”獨孤黎邪急忙低聲製止,希望柳三更能住口不語。
但柳三更焉會理會他?當即緩緩地道:“先前在大將軍府上,紅葉道長便挑唆我和孟公子,若不是孟公子心胸坦蕩,不跟在下一般見識,我豈不是中了紅葉道長的計?或許早已命喪孟公子之手啦。”
“楊兄弟,你這幾日和孟公子同屋而住,想必是被他打怕了不是?”其中一人笑道。
“我瞧一定是你和孟公子動過手了,不是他的敵手,是不是?”另有一人猜測道。
這些人在宇文護府上雖是以賓客相待,但這數月住客棧時,均是十餘人擠在一個屋內,不像柳三更和孟無痕,所以心中都有怨氣。而眼下好容易逮到機會趁機挖苦柳三更,哪能輕易放過。是以一時間,眾人七嘴八舌,紛紛笑話柳三更不是孟無痕的對手。更有甚者謊稱自己親眼所見,柳三更被孟無痕打倒在地,半天也起不來。
柳三更隻覺得好笑,心想這些人真有意思,挺會胡編亂造,看來平日沒少被紅葉教唆,當下也不理會,朗聲道:“紅葉道長如今又趁機挑唆劉教主與孟公子為難,難道大夥看不出來?這位杜姑娘難道說的不對?”
他聲音洪亮,說話時又催動真氣,立時將眾人的聲音蓋住。
紅葉冷笑一聲,道:“小子,你口口聲聲汙蔑貧道,若是換作平時我非要教訓你不可。”
柳三更道:“道長現在教訓在下也不遲啊?”
紅葉氣道:“你!”
獨孤黎邪忙道:“四替,這是我師叔,你休得無禮!”
柳三更哼了一聲,又朝著紅葉道:“若非你是我結義大哥的師叔,在下非要和你討教幾招不可!”言下之意那是說,若不是看在獨孤黎邪的麵子上非要好好教訓紅葉不可。
這番話一出口,紅葉哪裏還能容忍得下?倘若自己忍了,眾人均會以為紅葉是憑著自己的師侄,才不會被人辱罵甚至欺淩。
“小子,找死!”紅葉大喝一聲,忽然右臂一晃,袍袖一揮,隻聽得一聲虎嘯,一股極強的掌力劈向柳三更。
“好掌法!”眾人紛紛驚呼一聲。
“這是玄風掌!”其中有見識廣博的人早已脫口而出。
原來早在宇文護府中時,紅葉和柳三更一番惡戰眾人均未瞧見,所以柳三更和紅葉的武功道法究竟怎樣,誰也不知。
柳三更知道他掌力雄渾,但自己也是不懼。他本可輕易的躲開,但這樣一來難免讓眾人覺得自己不敢硬碰硬,當下急忙使出昆侖驚天手的功夫,一掌跟著拍出。
兩股掌力相交,隻聽“嗤”的一聲。
緊跟著“砰”的一聲爆響。
兩股掌力撞擊的餘波四散震出,眾人紛紛向後退了幾步,更有膽小者已跳出幾丈之外。而劉承敏、周不為、孟無痕均是一動未動。再看宇文護時,但見他身前已有兩名白衣女子擋住,身後也站著兩名女子,四女子臉若冰霜,毫無表情。
“住手!”
宇文護朗聲喝止,“兩位均是由老夫相邀,一並入昆侖山,倘若大打出手,那是絲毫不給老夫麵子了!”
柳三更忙道:“不敢!”
宇文護哼了一聲,道:“楊兄弟,老夫憐惜人才,知你是天下罕有的英雄,但既然你入了我宇文護的府上,便該聽我號令是不是?”
柳三更道:“是。”心中卻想:“若不是仗著你重回昆侖山,就憑你也想指揮我?”
“孟公子,你既然以老夫馬首是瞻,凡事便該當敬重老夫三分才是,是也不是?”宇文護見柳三更被自己馴服,心中稍有得意,立時又嗬斥孟無痕。
孟無痕淡淡地道:“大將軍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便是。”
言語中雖有幾分不快,但還是有些無奈。
宇文護聽他說話還算客氣,心中已十分歡喜,要知道孟無痕名頭實在太大,他總覺得難以駕馭,眼下見孟無痕還算識相,又如何不喜?
紅葉嘿嘿笑了幾聲,對劉承敏道:“劉教主,忘記告訴你啦!大名鼎鼎的無痕公子如今已投靠在宇文大將軍麾下效命了。”
劉承敏大吃一驚,心中充滿疑惑,但親眼見到宇文護嗬斥孟無痕,已有幾分相信。當即笑道:“紅葉道兄,聖人有雲: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看來這句話很是有理啊。”
紅葉笑道:“是了是了,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他二人一唱一和,那是將孟無痕比作了小人。嘲笑他是為了蠅頭小利,而甘願做宇文護的鷹犬。
杜影氣道:“我看你們兩個才是小人!聖人有雲: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泰和驕,其形相似,故而難辨。但君子自會辨別,孟公子是君子之泰,而你們兩個虧得是一代宗師,卻言語擠兌人,倒似小人之驕了。”
劉承敏和紅葉以《論語》嘲諷孟無痕,不由得沾沾自喜,卻沒想也反被杜影以《論語》譏嘲。不禁登時一怔,半天想不出怎麽反駁。
“古人雲女子無才便是德。”周不為見劉承敏和紅葉對杜影一番話懟得啞口不言,不禁仗義開口援助,“姑娘果然有才華。”
柳三更暗道:“糟糕。古人素來重男輕女,隻怕影姐要吃虧啦。”想要替杜影出頭辯解,但一時詞窮,竟不知該怎麽反駁。他出學早,對古代文學可謂是懂之極少,平日隻不過讀了些自己喜愛的詩詞牢記於心,但真要咬文嚼字和人爭辯,隻能以詞窮兩個字形容。說得難聽點,簡直是無詞可用。
杜影嘿嘿冷笑一聲,道:“男子有德便是才。我不過是一個女孩兒家,卻被你們三位大宗師冷言相對,看來三位的確有才,卻少了德!三位均是道家玄門正宗的掌門宗師,莫不知一陰一陽之謂道?這獨陰不長,獨陽不生的道理,難道三位也不懂麽?”
她這番話乃是非但占了上風,更是將紅葉及劉承敏、周不為三人說得啞口無言。要知道這三人均是道家玄門的掌門,於道之一學可謂是窮盡一生鑽研,這時聽到杜影說起“獨陰不長,獨陽不生”均是心中一震,大感有理,心中不無暗暗欽佩。
方清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世有比丘,便有比丘尼,世有優婆塞,便有優婆夷。杜姑娘學識淵博,見識過人,老衲因緣受教,感激不盡。”說著朝杜影躬身作了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