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腳步聲
柳三更用了一年之久，將《氣》術這本書中所載的聚氣、練氣、運氣之法牢記於心，直到最後一章，那是將之前所有調息養氣的法門盡皆於一章。這一年來，仿若隻過了一個月一般。
光陰似箭，如白駒過隙。柳三更心中盼著的卻是五葉能夠一直活著，直到自己出現，親手殺了他，為死去的師父及師兄、師侄等人報仇雪恨。這個世間沒有什麽事情比親手殺了仇人，更令人大快人心了。
但每當他心存雜念之時，運功調息時，便心神不寧，難以入定。直至被顧聽風數次訓斥，這才不再去想報仇之事。
那一日顧聽風教他《功》術學。功，是指武功招數，隻有將氣與功結合，一個人才能算得上練過武功。
這《功》書之中，分別記載了劍術、刀術、擒拿、拳法、掌法、指法、及棍棒刀槍等等諸多兵器法門。單一本書便有三寸之後，其中每一套武功都記載十分詳細。
顧聽風道：“咱們天涯閣素來以劍法著稱江湖，你若想將整本書中所記載的武功學全，非花數十年的功夫不可。是以隻練劍法及掌法、擒拿手便可。”
柳三更道：“弟子在長生門曾習過三生三死劍法，共計一十八路，每一路又暗含八八六十四路劍法，共計一千一百餘招。”
顧聽風道：“劍術格鬥，哪有這許多繁雜？招數越多，便越是累贅。何況，劍擊本就是一招製敵，三生三死劍卻無數花招、無用之招，那種劍術，不學也罷。”
柳三更自然知道師父的武功自然是天下第一，可是他苦習三生三死劍法，雖說不上精通，但隻論起劍法，無論是龍虎門還是長生門的師兄弟，無一人可在劍法上勝過自己。這時聽師父否認三生三死劍法，心中難免有些不服，但他不敢說出口，隻是沉默不語。
顧聽風見他臉色有變，笑道：“你不服為師的話，是不是？”
“弟子不敢。”柳三更忙躬身恭敬道，“隻是弟子習三生三死劍法已久，自恃不運真氣，單以武功劍法，江湖上也少有敵手。”
“哼哼……”顧聽風冷笑著哼了幾聲，道：“江湖上少有敵手？你可知這江湖有多大？又有多少能人輩出？”
柳三更將自己與龍虎門以及神農幫等自己交手之事說出，顧聽風冷笑道：“好孩子，你不過是遇到一些武功比較差的，僥幸贏了幾手，便沾沾自喜了？就憑你所練的劍法，別說是和為師動手，就是昆侖山十三太保之中，隨便拉出來一個人，你也非其敵手。”
柳三更道：“那也未必。昆侖山十三太保雖說武功高強，但若是在不動用真氣的情況下，單以武功招數，也未必是我對手。”
顧聽風仰頭大笑，道：“好小子，果然心氣兒高。不過為師最喜歡的就是年輕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當下又拍了兩下手掌，道：“今日為師非要殺殺你的銳氣不可！”
柳三更道：“弟子自然不是師父的敵手了。”他隻道顧聽風要和自己比劍，早已先膽怯了起來。
顧聽風笑道：“就憑你這點劍術，為師一招就製住你啦。”
柳三更臉色一紅，不禁有些慚愧，但他素來性子執拗，又不肯嘴上認輸，當下說道：“師父修行千年，無論是道法武功，都已是天下第一，徒兒自然不是師父的敵手啦。”
顧聽風哈哈笑道：“好小子，就知道溜須拍馬，將師父捧做什麽天下第一。”頓了一頓，臉色變得嚴肅了些，道：“天下第一哪有那麽容易？這蒼莽世間，無數英豪輩出，又有誰敢稱自己是天下第一？”
柳三更道：“江湖人稱什麽南無敵，北無雙，無痕公子顧三娘。這四人乃是當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人。而北無雙卻是大師兄，徒弟已然如此厲害啦，何況是師父呢？”
顧聽風搖了搖手，道：“三更，你錯啦。”
柳三更一怔，道：“怎麽錯了？難道大師兄的武功還要勝過師父不成？”
顧聽風道：“兵書有雲，驕兵必敗。你若是覺得自己武功要勝過別人，且驕傲自大，自然便會輕敵，輕敵便會露出破綻。隻要你露出破綻，敵人便有機可乘，一舉將你殺死！”
柳三更點了點頭，這道理他從小就懂。可是無論是誰，隻要稍有些本事，遇到比自己弱的人，他是絕對不會低調的，反而都是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柳三更也不例外，倘若他果真是遇事沉穩，那日在紅葉城的酒館中，就不會囂張跋扈，引起眾忿了。
“就好比一條狗，它越是叫得凶，逢人便露出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來，那是想讓別人怕它。可是當你拿著棍子做出一副要打它的模樣，它立時便會老老實實地滾回到狗窩裏麵。”顧聽風笑著說道，“而一條平常見了生人從來不叫的狗，你便要小心提防啦。”
“弟子明白，會叫的狗不咬人。不叫的狗才會咬人。”柳三更接口道，心中暗想：“這句俗話我從小就知道啦。”
顧聽風道：“你明白這道理就好。為師不過是讓你知道，江湖之大，遠勝過廟堂，即便是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可能也隱藏著無數高手。即便是你大師兄獨孤無雙，他也絕不敢稱自己是什麽天下第一。魔界的魔尊楚無敵自然也不敢自稱什麽天下第一，即便他武功再高，邪法練得再深。”
柳三更點了點頭，道：“是，弟子明白啦。”
話音剛落，忽聽得腳步聲響，顯是來人不少，當即低聲道：“師父，外麵好像來了不少人，聽腳步聲息如此輕微，顯然來人不少。”
顧聽風笑道：“好孩子，這幾日來你進步不少。你再聽聽，來了多少人？”
柳三更將頭微微一側，凝神聽去，口中念道：“一、二、三、四……十、十一、十二……”念到此處，隻聽得腳步聲息已將近自己不遠，就在山洞外麵了，當即叫道：“十二個，一共十二個人！”
顧聽風道：“也算難為你了。”
正在此時，忽聽得洞外十餘人齊聲叫道：“昆侖山十三太保，拜見顧前輩。”
顧聽風淡淡道：“進來吧。”
眾人魚貫而入，紛紛又跪下行禮。
柳三更查了一番，不禁一愣，道：“是十三人……有一人弟子沒聽出來……”說著不禁臉色一紅。
顧聽風道：“昆侖山十三太保在江湖上大有名氣，你能聽出其中十二人來，已經很不錯啦。”
黃伯仁忙道：“老人家折煞咱們弟兄幾個啦。”
顧聽風道：“三更，方才你沒聽出得那人可知是誰麽？”
“自然是水上飄惠沉底惠大哥！”柳三更一指惠沉底說道，他知道惠沉底既然號稱水上飄，輕功絕不會差。何況自己曾見過他幾次，就連師父也曾說過，要惠沉底指點自己輕身功夫。而他隻聽到十二個人的腳步聲，自然是沒能察覺惠沉底腳下的聲音。
惠沉底慚愧笑道：“雕蟲小技，讓三更兄弟見笑啦。”
柳三更道：“其實我該能猜出你們十三人一塊兒上山來得，可是轉念一想，或許另有一人喝醉了酒，或是正與人拚酒，那也未必可知。”說著笑出聲來。
眾人知道他是指黃伯仁，均是一陣轟笑。
過了片刻，眾人都住了笑聲，隻聽顧聽風道：“今日要你們兄弟十三人上山，也沒什麽緊要的事情，不過是想讓你們和三更切磋幾招拳腳兵刃的功夫。”
眾人麵麵相覷，哪裏知道顧聽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他們久經人情世故場，立時便已想到：“顧前輩一定是調教柳三更無數精妙招數，好讓我兄弟十幾人喂招。”
隻聽顧聽風又道：“三更這孩子練了一套三生三死劍法，自詡劍法高明，共計一千餘招，聽說劍法更是威風。”
黃伯仁一怔，不禁問道：“前輩的意思是，是讓我們兄弟幾人和三更兄弟過幾招麽？”
顧聽風點了點頭，道：“正是。”
黃伯仁看向身後一個瘦弱漢子，道：“二弟，你號稱八臂神猿，要不你和三更兄弟切磋幾招？”
那瘦弱的漢子道：“我哪裏是三更兄弟的敵手，隻怕過不了十招，就敗在他劍下啦。”
顧聽風道：“八臂神猿劍法無雙，連我這個垂暮深山的老頭兒都聽聞過你的大名啦。”頓了一頓，又道：“不是讓你和三更切磋，而是要你勝過他！”
柳三更不禁一怔，暗道：“原來師父叫他們上峰，就是為了教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