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夢
大雨滂沱,風聲呼嘯。柳三更一瘸一拐的在山間緩行,幾乎有些支撐不住。隻覺體力越來越少,漸漸有些虛脫。雨水啪拍打在臉上,頭發衣衫盡皆濕透,再經狂風一吹,隻覺冰涼透骨。但他仍咬著牙緩緩而行。
他全完可以等雨停後再走,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卻隱隱憋著一口氣。他害怕獨孤,喜歡熱鬧。可是他內心深處總是有一個聲音勸慰自己,要做一個獨孤的人。從古到今,曆代的帝王將相也好,英雄豪傑也罷,要想成功,要想成名,要想達到自己的目的,最為要緊的是能承受得住自己的寂寞。
“自古英雄多寂寞!”柳三更長舒口氣,心下稍感欣慰。邊行心中邊想:“你隻道我受了重傷需要你照顧麽?我偏偏不去求你,更不會做任何事都要看你的臉色。是啊,你多高貴多麽傲慢?你是郡主,堂堂魔界的郡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郡主。可是我偏偏不吃你這一套!你以為救了我,便可以胡作非為,不將人命當一回事嗎?你們封建社會的人,都是狂妄自大,自以為有一點點權力,會幾招三腳貓的功夫就了不起的很麽?”柳三更越想心中便越覺得有氣,越覺得楚瑤對自己無非就是利用,將自己當成手下一樣。可是他偏偏有一身傲骨,偏偏要重傷之下也不肯妥協。
其實,有時候,你隻要稍微違背一點自己的良心,你完全可以少受很多罪,少遭很多白眼。可是,這些對柳三更來說,卻是違背了他的初心,他真正的意願。他偏偏要倔得像頭驢一樣,遭受許多不應該受的苦,隻求心慰。
這時暴雨又停,風勢也漸漸小了不少。柳三更穿行山林,雖說摔了好幾跤,傷口幾乎迸裂,但他仍能咬牙站起。抬頭隻見烏雲盡去,白雲新聚,一輪斜陽高掛半空,山野間的花叢草木盡數被雨水清洗了一遍,水珠蘸滿枝葉,壓得樹葉、花朵滴滴欲墜,一道彩虹高架頭頂。
“陽光總在風雨後,看來這句話一點沒錯!”柳三更望著五彩繽紛的彩虹,心中有些激動,“彩虹明明是七種顏色,為什麽我隻能看到五種?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雨後複斜陽,關山陣陣蒼……”柳三更念到此處,不禁忘了最後幾句,心想:“這首詩如今被我念將出來,豈不是很應景?”不由得激得自己心中豪氣大發,當下將拐杖一揚,叫道:“我柳三更又回來啦!”
喊罷,隻聽得自己的回音漸漸消失,不禁大笑道:“獨孤黎邪,你想殺我,這就來啊!我不怕你!五葉老賊,你殺我師父之仇,我一定要報!柳東師父,你女兒我已見到啦,魔元珠雖然被我弄丟了,不過我告訴她魔元珠的下落啦,眼下完成你交代的事情啦,你泉下有知,多多保佑我吧!影姐,等我傷好了我就去找你,我還有很多話要對你說,隻盼咱們永遠也別回現實中的家了,好不好?”
這時他一股腦將心中所壓抑的事情,以及想要說的話盡數喊了出來,頓時覺得胸臆間那堵壓抑之氣頓時煙消雲散。當下隻覺意氣風發,大步穿行在曠野之間。
行了片刻,忽然覺得胸臆間氣血不暢,傷口複又疼痛。當即頓足歇息片刻,又想:“我柳三更是打不死的小強,豈能因為這點小傷就病懨懨的不成?”想到此處,隻覺丹田中一股熱氣直向上湧,頓覺手足溫熱,當下精神一複,再一次拄著樹枝行去。隻是這一次他不敢再邁開大步,而是小步緩行。
行至夜間,鞋上早已是泥濘不堪。當下尋著一棵大樹,靠著樹幹一坐,心想:“仍舊也是一身髒,還怕再髒了不成?”想到此處,隻覺得自己是破罐子破摔,不禁又啞然失笑,暗道:“我幹麽發這麽大脾氣,是和誰慪氣不成?”
可是究竟是跟誰慪氣,自己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自己胡亂發脾氣,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好在他傷後身體虛弱,這時腦中胡亂想了片刻,便即漸漸有些困意。
但自己若是真睡,又怕山中有狼蟲虎豹吃了自己,心中未免又有些擔心。是以,雖是倚樹而坐,心中卻仍有不安,不由輾轉難眠。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聽得楚瑤歎道:“你放著好好的山洞,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卻偏偏要來這兒遭罪幹麽?”柳三更聞言望去,隻見楚瑤正立在不遠處歎息,心中不禁有氣,道:“我愛怎樣就怎樣,跟你有什麽關係?”楚瑤柔聲道:“我是關心你,你再和我慪氣麽?”柳三更哼道:“你是堂堂魔界郡主,我一個被眾人追殺無門無派的流浪漢,哪裏敢和你慪氣?”楚瑤幽幽地道:“你不就是和我慪氣麽?”柳三更聽她的聲音,仍和尋常一樣,對什麽事情對什麽人好像都漠不關心,又好像都有些關心的口氣,不禁心中大怒,叫道:“對,我就是和你慪氣,怎麽啦?”楚瑤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和我慪氣,說明你拿我當朋友,是不是?其實,我也拿你當好朋友對待的。”柳三更一下跳將起來,道:“你拿我當好朋友?”說著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子,又道:“你果真拿我當好朋友麽?哼!倘若你真拿我當好朋友,為什麽你至始至終,在我麵前始終帶著麵罩,不敢以真麵目見我?難道作為一個朋友,連你長什麽樣也不知道麽?那還算什麽朋友?”楚瑤哀歎一聲,道:“我……我也是有難言之隱……”柳三更氣道:“什麽難言之隱?你越是不讓我看,我越是要看!”說著手臂一伸,去抓楚瑤臉上的麵罩。
忽然,柳三更一怔,不禁睜開眼來,隻見一片明亮,晴空碧日,眼前哪裏有楚瑤的人影,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個夢。不禁臉色一紅,心想:“我為什麽會做一個這樣的夢?難道是我心中在乎她,非要想知道她的容貌嗎?”想到此處,不禁又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她一個小妖女,濫殺無辜,做事邪門的很,我才不會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