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背詩
柳三更跟著那少年進去,隻見屋內擺著一張圓木桌子,旁坐一個少女,身穿淡青色的衣服,容顏嬌媚,兩邊立著兩個侍奉的丫鬟,相貌都很俊美。
少年道:“仁兄請坐。”
柳三更道:“多謝。”
少年拍了幾下手掌,不大會兒便有一個老者快步走入。
“取些好酒,我要和這位仁兄痛飲幾杯。”少年笑道。那老者點頭稱是,小心翼翼的退出後,柳三更隻聽得他腳步急促的奔去了。
少年道:“方才小可聽聞仁兄無辜歎息,不知所歎何事?還望見告一二。”
柳三更無奈一笑,道:“在下不過觸景生情罷了,卻不知擾了公子雅興。”
少年哈哈大笑幾聲,道:“小可哪有什麽雅興,不過是醉生夢死罷了。”忽然一頓,又道:“我見仁兄輕功絕佳,敢問高興大名?”
柳三更忙道:“在下柳三更。”
少年點了點頭,略一思索,顯是沒聽過這個名字,當下笑著說道:“小可鮮走江湖,不曾聽聞仁兄大名,還請勿怪。”這少年生性豪爽耿直,也不怕柳三更見怪,便直言不諱的說了出來。要知道武林中人,素來以別人聽過他的名號而自豪,倘若你說從未聽說過他,他便會覺得你看他不起。但柳三更於這些規矩也不懂,聽罷那少年這番話,不禁有些疑惑,心想:“你我今日是第一次見麵,你當然沒聽過我的名字了,我怎麽會怪你?”當下笑道:“在下碌碌無為,在江湖中更是沒有半點名頭,公子倘若聽過在下名字,那才叫奇怪呢?”
少年見柳三更說話聽直爽,不禁大喜,當下說道:“小可姓陳,名叔寶。”
柳三更急忙抱拳道:“陳兄,失敬失敬。”
話音甫落,那老者已提著一壇酒進來,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這才緩緩退出。柳三更見狀,心想陳叔寶一定是個富家公子哥,要不然也不會這麽講究排場。
“柳兄,今日邂逅,可謂是萍水相逢,小弟敬你一杯。”陳叔寶說著端起酒杯。
柳三更也急忙端起酒杯,兩人輕輕一碰,便即一飲而盡。
陳叔寶嗤一口氣,道:“好酒,好酒。此番有酒、有花、有美人,何不唱歌助興?”說著朝身旁的美貌女子看了一眼,又轉過頭看向柳三更,道:“柳兄,小弟近日做了一首曲子,請你品鑒品鑒。”
說話間,那女子已撫琴彈起,隻聽她悠悠唱出,正是先前柳三更聽到的那幾句。
柳三更所學過的詩詞很少,能記住的都是上學時必須要背誦的,不過他平日最愛蘇軾,是以蘇軾的詩詞卻記了不少。蘇軾的詩詞,都以豪邁為主,令人聽之為之一震,熱血澎湃,而那女子所唱的詩詞,太為柔美,什麽似花含露、玉樹流光,這些柳三更都不大懂,雖說自己並不喜歡這種曲調婉轉,猶如小家碧玉,大家閨秀的少女訴說心事一般,但也不好說什麽,當下拍手讚一聲好,問道:“這曲子聽著很好,詞也很好,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陳叔寶道:“這乃小可所作的《玉樹後庭花》。”說罷臉現得意之色。
“後庭花?”柳三更吃了一驚,當即說道:“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陳叔寶聽罷大怒,啪的一拍桌子,俊俏的臉上立現怒氣,喝道:“什麽亡國?你咒我所創的是亡國之曲嗎?”
柳三更萬沒想到他會如此生氣,急忙擺手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陳叔寶冷哼了一聲,道:“閣下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麽意思?你說我所作是亡國之曲,你倒是作一首不是亡國的詩詞來,讓我等聽聽?”
柳三更不禁一怔,道:“我哪裏會作詩啊?”
陳叔寶道:“你既然不會作詩,方才那一首隔江猶唱後庭花又是什麽?”
柳三更見他誤會了自己,又道:“那不是我做的,是……是……唐代一個叫杜牧的詩人做的,我曾經學過這首,所以記得。”
“唐代?”陳叔寶道:“唐代又是什麽朝代?小可縱觀史書,查閱古今,怎地從未聽說過這個朝代,以及你所說的那位詩人呢?”
柳三更道:“如今是什麽朝代?”
陳叔寶道:“你休要打岔,也不必騙我,你既然會作詩,那就請作一首,若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柳三更見他對待自己態度忽然惡劣起來,不禁暗暗後悔,自己好端端的念什麽詩?當下說道:“唉……怎麽跟你解釋呢?我真不會作詩,但倒是能背幾首別人的。”
陳叔寶道:“好啊,能背一首別人的也行。”
柳三更知道今日不背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當下喝了一杯酒,這才站起身來,透過窗戶,望向江麵,心想:“古時候有誰寫過關於長江的詩詞的?”忽然眼前一亮,頓時響起一首,當下清了清嗓,朗聲道:“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柳三更這時幾杯酒下肚,頓時豪興大發,當下搖頭晃腦的朗誦起蘇軾的這一首《念奴嬌》的詞來。隻聽陳叔寶叫道:“好一個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好,好。當浮一大白!”當下端起酒杯,又敬了柳三更一杯。
柳三更真氣充沛,他朗聲吟詩,聲音傳出甚遠,隻聽岸邊的少年及少女均是一聲大喝,心中不及一喜,暗道:“隻可惜我就會那麽幾首,如果當時在學校時多背幾首,在這兒一定會成為一個大才子,至少詩仙就該由我來做才對。”
正當柳三更得意之時,隻聽陳叔寶道:“這首詩很好,隻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柳三更微微一笑,又飲下一杯酒,道:“你且聽下一闕。”當下又朗聲吟起:“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聲音甫歇,陳叔寶拍手叫道:“好詩好詩,好一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哈哈……小可占據長江天塹之險,就連擁兵百萬的曹孟德也奈何不得,何況是一些隻懂得騎射的番邦外族?”歡喜之下,連與柳三更碰了五六杯酒,當下已有些微醺,隻聽他又道:“這首詩很好,隻可惜了最後一句。”
“哪一句?”柳三更問道。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陳叔寶雙眼朦朧,道:“你我二人皆是十幾歲的少年,又何來華發?什麽人生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你我連半生也無,又何來如夢一說?不好,不好。吾唯獨喜歡那句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柳三更聽他品評一番,不禁暗暗欽佩,心想:“他隻聽了一遍,便已記住了,而且理解能力可比我強多了,如果和我都活在現代社會,那你一定就是清華才子。”但見陳叔寶如癡如醉,當下說道:“周公瑾未免氣量狹隘了些,倒不如孫仲謀。”
“哦?何以見得?”陳叔寶大感興趣,追問道。
柳三更道:“常言道: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生孫仲謀!所以說,天下英雄雖有曹操、劉備,但也隻有孫仲謀可為之抗衡。”
陳叔寶拍手叫道:“想不到柳兄還有這般見解,真當刮目相看也!”
柳三更哈哈大笑,道:“多的不說,少的不嘮,來喝酒,喝酒!”陳叔寶一怔,顯然沒聽明白他前兩句話,但聽到喝酒二字後,當即哈哈大笑幾聲,舉杯痛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