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天涯
天涯。
天涯在哪?
天涯在你心中!
在我心中?
對,因為斷腸人在天涯。
柳三更略微苦笑,隨即又強忍住,輕舒一口氣,緩緩躺在山坡的草地上,望著腳下浮雲及浮雲底下碧油油地山林,口中喃喃道:“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這時身旁的一個老者,緩緩坐到柳三更旁邊,望著夕陽的餘暉透過浮雲,將最後一絲光灑向人間。他約莫五十餘歲年紀,卻是滿臉大胡子,衣著邋遢不堪,身上臭烘烘地極為難聞,但柳三更卻絲毫不覺。
“喂,抽支煙!”老者拍了一下柳三更。
“你都這模樣了,還抽煙呢?不怕哪一天抽死?”柳三更口無遮攔的調侃,雖是這樣說,但早已從褲兜裏摸出一包紅塔山的香煙,抽出一根,遞給老者。
“一根紅塔山,越抽越孤單。”老者點燃香煙,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幽幽地說道。
“哈哈……一個老光棍,說話倒是一套一套的。”柳三更言語中已有些嘲笑。老者絲毫沒有理會,反而道:“三更,叔最看好你,將來你一定能成為我想成為的人?”
“將來我也像你這樣偏癱腦血栓?走路都走不動,還滿大街找人要煙?”柳三更翻了一個白眼。
“你知道我是怎麽變成如今的模樣的嗎?”老者盯著山下,看也不看柳三更一眼,似乎滿懷心事。忽然間,他長歎一口氣,這一聲歎息中似乎藏著無數的辛酸與無奈。他不等柳三更問,又問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嗎?”
柳三更笑了,不過他很理解。人越是生活的不容易,便越會相信鬼神之談,尤其是成年人。
“我就知道你不信……”老者指了指山頂的廟宇,“如果這世上沒有鬼神,人們為什麽這麽辛苦的爬上山,然後再燒香磕頭?”
“因為他們有錢……或者是他們的財富取之不義,心裏不安,所以隻好來求個心安咯!”
“反正你就是不信,對不對?”
柳三更兩手一攤,“那還用說?”
“你知道我是怎麽變成現如今這副模樣的嗎?”老者看了一眼柳三更,隨即又將目光停留在遠處,似乎他不想被別人看著他的眼睛,也許他的眼睛裏藏著不易察覺的淚水。
可是柳三更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因為他知道老者是因為腦血栓的病,才變成現如今的模樣,隻知道自己小時候僅見過他一次,後來就再也沒有見到。再次見到時,他已經變成了這副模樣。他曾聽村裏的長輩提及過,他叫柳東,是個光棍漢,長年在外打工,數十年不曾回家,唯一回家的一次,還是父母去世。巧的是,他的父母是同一天去世,他回家草草辦了葬禮,守了七天孝,便又出門打工了。村裏人都說他是個不孝子,至於怎麽不孝,還是父母年邁不能床前盡孝等言。
柳三更酷愛象棋,每到下班後,總會到村裏的小賣部門口看老頭兒下棋,偶爾插上幾句話,顯示一下自己的棋藝,但真和人下起棋來,也是勝負參半。那天柳三更見柳東歪著頭,一瘸一拐的走來,旁人趕緊捂住鼻子,直呼好臭。起初柳三更也和別人一樣,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但見柳東慢慢的蹲下撿打牌及下棋之人扔下的煙頭抽時,不由得生起一陣憐憫之心。那天,他抽出一根煙,遞給柳東。柳東很是感激,卻一言不發。接著幾日,柳東見到柳三更時便討他要煙,柳三更出於同情,又一向心地善良,都會答應。但柳東從來不說“謝”字,柳三更以為他得病之後不會說話了。因為他每次見到村裏的人嘲笑及調侃柳東時,從沒見他還過口。
直到今日,天氣燥熱,午後的街上更是空無一人,人們都鑽在空調屋中納涼,就連舍不得花錢,心疼電費的老人們,也躲在屋中,開著電扇。柳三更聽到街門響動,跟著聽見“趿拉趿拉”的腳步聲,柳三更在屋中喊道:“誰?”
“我!”柳三更知道這個聲音絕不是自己村裏的,急忙跑出屋外,卻見是柳東一晃一晃的走來,大老遠便聞著他一身臭味,其中不乏尿騷氣和常年不洗衣服的酸臭味兒,兩種味道交加在一起,柳三更直呼:“這酸爽……簡直了……”
“跟我來……”柳東低沉的聲音再次發出後,便轉身出門。柳三更一臉不解,但覺得很好奇,便想著瞧他究竟要幹什麽。誰知道,走著走著,柳東竟一路向山上走去。
“喂,你走路還走不穩,去山上幹啥?”柳三更快跑兩步跟上。
“你來了我再告訴你。”柳東一瘸一拐,慢悠悠的上著人工鋪的石頭台階,但艱難無比。柳三更雖說性子懶散,但天生好奇,路上沒少問問題,但聽柳東說話很有水平,跟村裏的老農和文盲大不相同,更加覺得柳東神秘了,隻是聽柳東說話不倫不類,就好像看古裝劇中的人說話一樣,又好像金庸武俠小說中的人物對白一樣,起初聽著不順耳,但相處一長,又覺得沒什麽了。
這時聽到柳東問自己,柳三更恍了恍神,“那你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我是被師尊廢了武功和法術,罰為庶人,才成了如今的模樣的。”柳東歎了一口氣道。
“啥?你說啥?”柳三更顯然是吃了一驚,就好像聽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