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食言而肥
現在她是夏與桑,是夏家人。
而作為夏家人,她早就發現一件事,老夏家有遺傳病——頭風之疾。
但這和她卻又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無關。
畢竟她的「頭風」和其他夏家人都不太一樣。
可那種疼到深處能撕心裂肺的痛楚,她卻又知曉的太過清楚。
所以她在一開始就從沒擔心過此事會不成,要跑路之類。
更不擔心那夏公子會不答應。
「夏家的頭風之疾,古來便有,且每一個夏家人幾乎都深受其擾,而那玉冰花,就是對抗此病的良藥。但一是它尋獲極難,二是要把它製成藥劑的古方也極難。
其中要注意者諸多繁瑣,非夏廷太醫監者,絕不可能全部知曉。
而夏廷太醫監,如今已經覆滅啦。」
與桑先是笑著說這話,後來無雙才發現其中苦意。
囚牛軍在陵安也是放過一把大火的。
無雙同樣也是被富公公護著從那場大火里逃出,最後跟隨甲衛軍離開了陵安。
關於那一夜,該有的記憶他都有,所以後面的話不用她再說,他也都懂了。
「不說這個了,倒是你。」
與桑忽然轉頭看他,「你既然心有疑問,為何出發之前不先問我?你只要開口了,我都會和你說的。」
無雙側了側眸,也看著她,但卻是好半晌后才說道:「因為我無所謂啊。」
與桑微驚。
儘管之前她就有一點點的發覺了,可那感覺畢竟很模糊,所以她一直都不敢確定。
但這會兒卻全明白了。
他果然有些輕生。
就是那種什麼都不看重,連自己的生命都看得極輕。
之前幾次路遇危難,他都表現的很淡定。
其中雖也有他不合乎年紀的穩重與處變不驚,但更主要的卻是他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今日能活著就活著,要是今日不能了,那便死去也無妨。
無需掙扎!
一切,他都可以!
與桑說什麼,他也從不反對。他不像個漂亮木偶,而像是一具慢慢遲鈍的美麗的活偶……
但這一切,現在好像又有了些許變化。
她看著他,以前是美到心驚,現在還是一樣,不過總感覺裡面摻雜了一絲絲溫暖的顏色。
就好像這人有了一丁點的活力?
可不管怎樣,與桑都是極開心的。
「走吧,我們回去,清歡那丫頭恐怕都快擔心壞了。」
握著無雙扶住她的手,她努力把身子撐起一些來,不全部壓在他身上。
兩人就這麼互相依扶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門一敲就立刻打開。
裡面的清歡在看到與桑那歪歪倒倒的模樣后,果然整個人都不好了。
「公子,你這是怎麼啦?」
「別叫別叫,我沒事。」
儘管腿還軟著,可她也不敢繼續歪在無雙身上了,連忙自己站好,不過爪子依然沒有放開,還拉著某雙呢。
「真沒事?」
「真沒事。」
「那就好。」
清歡一把拽開兩人還拉著的手,體貼不已的就扶著一頭黑線的與桑進屋坐好,又是給她斟茶,又是給她擰手帕擦汗的。
那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得與桑只能頭上黑線更多了。
「殿……公子,事情怎麼樣,那位符醫呢?」
為安全考慮,與桑已經讓清歡私底下也不要喊她殿下了。
「還行吧。」
喝著茶水,又遞一杯給坐到了她身邊的無雙,與桑簡略的給清歡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清歡呼出一口氣,放心道:「這最緊要的事定了就好,陳闈令這麼一直昏睡著,連我看了也不習慣。」
陳闈令是翻手為雲覆手雨的,是手握重權站在權利頂端之人。
看慣了如此強勢的一個人,此時卻彷彿無聲無息地就這樣躺著一動不動,那種滋味真是有幾分凄涼。
但清歡都這般了,更別說與桑。
屋內就又沉默下來,短時間內,無人再說話。
……
……
客棧里,此時都在等著一個人。
可這一等,竟就等到了月上中天。
踩著如此明亮皎潔的銀色月光。
一個喝醉了的人影,歪歪斜斜地走在路上。
此時的遲春城早已褪去白日里的喧囂。
安靜得彷彿整座城池都陷入了安睡,除去樹上和地里的蟲鳴。
越是偏僻的小路,樹木越多,蟲鳴聲也就越大。
那道喝醉了的人影也不知總算從哪條小徑走通,眯著醉眼分辨方向,模模糊糊的好不容易確定了,腿才剛邁出一隻,接下來便是一片黑暗襲來,天旋地轉!
「唔,你們是誰,快放我下來,我快吐了。」
扛著特別準備的麻袋的人無動於衷。
您吐就吐唄,反正都是吐在裡面,您自己不介意就好。
幾人身強力壯,不管麻袋怎麼掙扎變形,對他們都沒影響。
健步如飛,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已經趕回目的地。
客棧!
「哎喲。」
夏公子的房間里,麻袋一被打開,凄厲的慘叫聲就立刻響起。
夏公子捂著鼻子,一腳踢去,「閉嘴,你瞎嚎什麼,他們怎麼敢對你下重手,少裝模作樣。」
「夏鉉,你夠了!」
黃玉竟反倒先怒了,捂著被踢的屁股氣道:「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別用麻袋套人,你耳朵是不是聾了?」
「那某人還說過再不喝酒呢。」
夏鉉蹲在黃玉面前,「黃大公子,聽說過食言而肥嗎?要不要我幫你。」
黃玉立馬打了個冷噤,人也立刻跪坐好,「不用不用,不用客氣了。」
「呵……真的不用?」
「真的真的!」
「那趕緊滾去隔壁吧。」
黃玉意識是清醒了,被嚇的。
但這身子可還醉著呢。
這會兒他還真就滾出了房門,一路朝外滾去。
早就候在了門外的侍女連忙扶住,朝後一揮手,數個婢女打扮的姑娘們魚貫而出,扶著黃玉就到隔壁去梳洗乾淨,然後再讓侍衛抬著送去了與桑他們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