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帕瓦害怕電次真的把自己扔出去, 連忙捂住自己嘴巴。但她只安靜了兩秒鐘,猛然發出一聲尖叫:「來了來了來了!」
電次應聲俯身,整個人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順著山坡一路滾下去;摔下去的時候, 他下意識把千樹和帕瓦都護在懷裡, 被亂石砸到傷口, 痛得齜牙咧嘴。
在他俯身的瞬間,原本電次腦袋所在的位置, 飛躥出一道炙熱的火線。槍之惡魔的力量僅僅是殘留也滾燙得幾乎要讓空氣也燃燒起來。
一擊沒有打中, 瑪奇瑪露出了遺憾的表情。她站在高處, 垂眸看著斜坡上狼狽滾下去的四個人。電次的呼吸已經破碎得像是老舊風箱, 發出的每一聲呼吸都好像是生命的最後一次呼吸。
他的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青白, 身上全都是七零八落的傷口。瑪奇瑪並不陌生那傷口, 她下一秒便出現在電次面前, 向電次伸出手。
不等瑪奇瑪再次碰到電次, 千樹已經迅速打開了瑪奇瑪的手。同時大量的藤蔓順從召喚從地底湧出, 千樹掰開電次的手把他和秋,帕瓦一起扔了出去:「去外圍!找名字叫七海建人的男人求救!」
藤蔓短暫阻攔了瑪奇瑪的視線。她翹起嘴角, 目光即使隔著藤蔓,也能準確的鎖定到千樹身上——那些藤蔓的攻擊力對瑪奇瑪來說不算太強, 甚至連要傷害她都很勉強。
但是瑪奇瑪並沒有打破藤蔓,她知道這些藤蔓只是個開始。就好像人類偶爾冒出來的,無聊的儀式感。
來不及聽電次回答自己,千樹把他們扔出自己的範圍之後, 立刻使用【入境】!
濃稠的黑暗籠罩四周, 千樹和瑪奇瑪所在的區域在其他人眼裡好像被什麼東西直接吞噬掉了一樣。她們『消失』了, 或者說, 她們仍然存在,但並不存在於人類肉眼可以看見的世界。
永暗綿長細緻的鋪開,那條永遠不會消失的光脈從黑暗深處蔓延出來。在光脈更深遠的地方,巨大的古樹正在沉默的生長。
樹上棲息著古老的生命,誕生於永暗,沒有左眼的生物——它們被命名為『銀蠱』。
瑪奇瑪痴迷的看著那條光脈:「好久沒有在看見這樣的場景了。真是讓人懷念啊。」
蓬勃燦爛的生命力,在黑暗之中歡快的生長。這種欣欣向榮的景象,不管看多少次都讓人心生愉悅。瑪奇瑪撥開那些阻攔自己的藤蔓,手掌觸及的藤蔓紛紛被她過於強大的力量碾壓成飛灰。
千樹還沒有攻擊瑪奇瑪,只是皺著眉:「瑪奇瑪,你到底想做什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瑪奇瑪反問:「我以前是什麼樣的?」
千樹回憶了一下自己記憶中的瑪奇瑪,毫不猶豫的回答:「可靠的好人。」
她一直認為瑪奇瑪是所有臨時餵養者裡面最優秀的,沒有之一。如果可以的,千樹甚至願意長久的呆在瑪奇瑪身邊。
瑪奇瑪被千樹的回答逗笑了。她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笑得幾乎要跪在地上——千樹不理解瑪奇瑪為什麼笑,漂亮的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我說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嗎?」
瑪奇瑪笑得蹲在地上,手指觸摸到虛無的永暗。她順勢抱住千樹的小腿,手掌輕輕搭在千樹的膝蓋上。瑪奇瑪的手掌心很熱,隔著裙子,幾乎要讓千樹有種被灼傷的錯覺。
她抬起頭仰視著千樹,動人的眉眼裡都是笑意,眼角甚至還笑出了眼淚。瑪奇瑪摩挲著千樹的膝蓋,道:「不,不是好笑。我是高興——千樹,你看,如你所見,我是個好人。好人應該心想事成對不對?」
「這個的世界已經沒有救了,那些爛橘子遲早會把所有人都捂死。為了讓所有人團結起來,讓大家都成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我必須要毀滅世界。」
瑪奇瑪赤金色的眼瞳里綻放出無比明亮的光。她嘴裡說著瘋狂的話,表情卻那麼認真,認真到沒有人會懷疑她所說之話的真實性。
千樹沒有被瑪奇瑪嚇到。她臉上甚至露出了十分認真在思考的表情:「瑪奇瑪,就算你毀滅了世界,人類也不會成為相親相愛一家人的。而且世界也沒有完全,還是有好人的——」
「好人?」瑪奇瑪順著千樹的腿爬起來,美麗的臉蛋貼近千樹:「你是說那個一直在欺騙你的夏油傑,還是五條悟?」
「還是那個和你擁有虛假血緣羈絆的伏黑甚爾?」
「還是那些一腔情願,愛著自己心中假象的小男生們?」
瑪奇瑪的手指觸摸到千樹眼角,那雙翠色宛如寶石一般的眼眸,似乎就躺在她的指尖。瑪奇瑪露出了迷醉的表情:「千樹,人類的劣根性與生俱來。如果不毀滅世界,創造一個全新的平等世界,我們是無法得到家人與愛的。」
「你是我的家人,我才會希望你安靜。就睡一覺,好嗎?等你睡醒之後,新世界里再也不會有人類欺騙你,你可以得到真實的愛。」
瑪奇瑪決心創造一個新的世界。惡魔是無法死亡的,只有電鋸惡魔才能做到這一點;她要藉助電鋸惡魔殺死所有的惡魔,再藉助象徵『生命』的千樹來完成新世界的降臨。
但如果千樹不配合的話,瑪奇瑪也不介意使用一些手段來讓千樹安靜。她不會讓自己的家人受傷,會給千樹安排最安全的地方。
千樹推開瑪奇瑪的手,那雙翠色寶石般璀璨的眼眸從瑪奇瑪指尖溜走:「瑪奇瑪,什麼是真實的愛?你真的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瑪奇瑪回答得毫不猶豫:「你可是我唯一的家人啊!我怎麼會不愛你?千樹,我比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類都愛你。」
瑪奇瑪在微笑,但是眼底神色卻瘋狂。她向千樹談及愛意,像是瘋子剖開胸膛,向心上人展示自己血淋淋跳動的內臟。
柔軟,鮮艷,同時也伴隨著死亡和瘋狂。
千樹終於意識到自己遇見了和兩面宿儺一樣的瘋子。她心底對瑪奇瑪曾經的感情瞬間蕩然無存,巨大的藤蔓順應主人要求從黑暗中湧出,迅速又密密麻麻的纏繞上瑪奇瑪——
這次冒出來的藤蔓明顯和以前的藤蔓不是一個水準,甚至於瑪奇瑪都無法立刻掙脫它們。它們在纏繞住瑪奇瑪的瞬間,瑪奇瑪感覺自己體內『生』的力量正在被奪取。
她嘴角露出一個笑容,張開雙臂:永暗中沉默的黑暗被空間的力量所扭曲,然後從扭曲的空間里走出很多千樹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
有曾經合作過的天使和鯊魚人,蜘蛛女,也有不認識的短髮紅臉少女。他們不約而同的站在瑪奇瑪身邊,迅速展開了以瑪奇瑪為中心的戰鬥。
他們在保護瑪奇瑪;而且頗具成效。千樹疑惑地看著這些人,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她知道瑪奇瑪的能力是支配,但她記得這裡面有些人是已經死了的
瑪奇瑪輕輕撫摸著剛結束了戰鬥的天使的腦袋,像是在獎勵一隻聽話懂事的狗。她含笑的眼神望向千樹:「本來是要把這些禮物留給電鋸人的,不過提前讓千樹看看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們是家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永暗中粘稠的黑暗涌動,瞬間吞噬掉三四個人!千樹皺著眉,露出了吞咽難吃食物的表情。她明明要比瑪奇瑪矮,神色間卻微妙的透露出居高臨下的意味:「我沒有興趣,也不會讓你毀滅世界。我們之間的過家家遊戲到此為止了——」
她用食指按在自己左眼框上,那隻翠色瑩瑩的眼眸里流動著漂亮的光輝。所有試圖攻擊千樹的人在看見那隻眼睛時,都露出片刻的失神!
【閉眼】。
黑暗蒙住了所有生物的眼睛,你所見一切皆是虛假,所感一切皆是欺騙。
在它們失神的瞬間,永暗越過界線,直接吞噬了他們!唯有瑪奇瑪站在黑暗之中,沒有被【閉眼】所影響。她臉上又露出那種勝利者的微笑,在瞬息間接近千樹——
這次不等瑪奇瑪觸碰到千樹,千樹身前的空間突然延伸出無數把剪刀!每一把剪刀都抵著瑪奇瑪,割破她白皙的肌膚。
刺目的紅色血珠也在鋒利刀刃下冒了出來,滴落在黑暗中,在瑪奇瑪整齊的西裝上。她冷眼看著踏進黑暗,造成眼前一切的男人,對千樹低語:「你看,人類又來欺騙你啦~」
夏油傑走進了永暗。到處都是粘稠的黑暗,但夏油傑卻適應良好,一直穩妥的走到了千樹身邊。他無視千樹周身危險的氣氛,徑直擋在了千樹前面。
他隔開了千樹和瑪奇瑪,就好像將瘋狂極端的扭曲愛意屏蔽在千樹之外。瑪奇瑪往前了半步,任憑夏油傑召喚出來的咒靈割破自己喉嚨,笑嘻嘻的看著夏油傑:「讓我猜猜,是誰聯繫了你?你又有沒有聯繫五條悟呢?」
回應瑪奇瑪的是無數剪刀破開她身體。而她卻從狹小的刀刃縫隙里保住了性命,即使渾身都已經是傷口和血液,瑪奇瑪卻還是好好的活著。
她大笑又快意,指著面無表情的夏油傑:「千樹,你看這個人類的眼睛——他看你的時候,多像電次啊——」
就像電次第一次和女人間接接吻,第一次吃到了真知棒。
瑪奇瑪存心要讓千樹明白一個道理,她對著夏油傑的腦袋打了個響指,攻擊不出意外被夏油傑的咒靈接下了;瑪奇瑪大聲質問:「你是不是騙過千樹,是不是存著哄騙她感情的想法?」
夏油傑咬著牙,嘴巴里嘗到了一點腥甜味兒。他看著對方那雙金色深邃又邪媚的眼睛:「我沒有。」
瑪奇瑪笑得不停地咳嗽,咒靈剪掉了她的頭。女人秀美的頭顱在黑暗裡打轉,眼睛仍舊盯著千樹和夏油傑:「千樹,你看,人類在說謊。」
黑暗裡除去各種黑暗與詛咒暗暗滋生的聲音,還殘存著人類的心跳聲。千樹沒有聽完瑪奇瑪的話,在她頭顱落地的瞬間,一隻巨大遊離的銀蠱躍出黑暗,瞬間吞掉了瑪奇瑪的頭!
失去了頭,瑪奇瑪的身體應聲倒下。千樹皺眉:「不是真的,她沒有死。」
正如瑪奇瑪很了解千樹一樣,千樹當然也很了解瑪奇瑪。她可以殺了瑪奇瑪,卻無法徹底殺死瑪奇瑪。
不過眼下反倒是最好的結果,如果瑪奇瑪卻要不死不休的和她打一架,千樹反而會很頭痛。她捂著自己滾燙髮痛的左眼,低聲提醒夏油傑:「我們先出去吧,除去之後再找瑪奇瑪的下落,她不會離開這太遠的。」
永暗褪去,陽光又重新落到千樹身上。她身上都是血,臉色看起來很蒼白,好像隨時都要暈過去——夏油傑緊張的拉過千樹手腕:「你哪裡受傷了?我先幫你處理一下,瑪奇瑪可以等會再找」
「我沒有受傷。」
千樹仍舊捂著自己的左眼,耐心的解釋:「我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其他傷口早就復原了。」
她的自愈能力強得可怕,只是那點小傷早就自己好了,根本不需要去處理傷口。夏油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露出無奈的笑容:「也是,差點忘記了你的自愈能力很強。」
「剛剛那個女人說的話」
「我不在意。」千樹脫了自己的風衣外套擰了擰,擰出一連串血沫,她低垂著眼睫:「敵人還是自己人,我分得很清楚。不管瑪奇瑪說的是真是假,我都無所謂,也不會因為她的話就產生什麼錯誤的判斷——夏油傑要騙我的話就騙我好了。」
千樹並不在意欺騙。她從一開始接觸人類,就是從欺騙開始的。就像人類總能接受被可愛的貓咪撓幾下一樣,千樹也完全可以接受人類欺騙自己。
又用力擰了擰外套,確定它不在滴血后,千樹將那件風衣外套搭在自己臂彎:「我們下山吧,接下來是不是還要通知——」
「她說的對。」
夏油傑忽然開口,同時走近千樹,按著她的肩膀。千樹裡面的衣服也沾滿了血,夏油傑按著她肩膀的同時,那些血跡也浸潤在他手掌心。
他狹長的暗紫色雙眸里倒映出千樹的臉,夏油傑露出一個很動人的笑:「那個女人說的都是實話,我以前騙了你。我並不是把你當成妹妹——」
「我心懷不軌,我問心有愧,我把你當成我的心上人,還期盼能哄騙你也愛上我。但我現在反悔了。」
他垂下頭,額頭上那捋劉海晃悠悠的掃過千樹眼睫毛:「我是個騙子,但我現在坦白了。我的心就在這裡,要愛我還是殺了我,皆隨你的念頭。」
夏油傑抓著千樹的手,讓她掌心貼在自己胸膛上:那顆心臟正在赤忱的跳動,每一聲起伏都好像在附和主人袒露的愛意。
騙子彎起眉眼笑容動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也清楚自己絕無可能放棄。所以騙子在撒最後的謊,期盼自己心上人能夠上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