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摩天輪緩緩升起, 此刻貼在窗戶上的話,可以清楚的俯視整個遊樂園。
摩天輪的最高點,剛好是整個遊樂園最高的地方。
千樹手裡的冰淇淋只剩下小半。她咬了口剩下的脆皮, 目不轉睛的盯著窗戶外面;伏黑惠則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她白皙的側臉, 柔軟的耳垂,和黑色自然卷的短髮。
短髮在那張白皙的臉上投下光影,千樹碧色通透的眼眸在光影中折射出深淺不一的色塊。
好像一塊碧色的寶石。
他想留住這顆寶石。
千樹在看窗外, 準確的說, 她在看鬼屋。做為非人類,千樹對各種咒靈的氣息格外敏感。
人類還需要藉助帳才能鎖定咒靈,而千樹光憑眼睛就可以做到這點。
隔著老遠的距離, 千樹都能嗅到空氣中燥熱不安的氣息。她敢確定, 裡面藏著個很厲害的咒靈。
按照咒術師們的等級劃分, 至少是個特級。好奇怪,怎麼還會有咒靈往鬼屋跑呢?
沒有人告訴他們, 咒靈剋星, 天與暴君伏黑甚爾,就在裡面嗎?
難道那隻咒靈和自己的好大兒不是同一個陣營的?
正當千樹腦子裡飛速掠過很多個猜測, 大腦都稍微有些當機的時候,她旁邊傳來伏黑惠的聲音:「在看什麼?」
千樹轉過頭時, 他正好湊過來, 想要看看千樹在認真看的景色。伏黑惠也沒有想到千樹看得這麼認真, 還能在他出聲的瞬間反應過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變近,近到眼睫毛好像都要互相碰頭打個招呼了。
千樹眨了下眼睛。
伏黑惠猛地後仰,差點摔到地上:「抱歉——」
千樹被逗笑了。她向伏黑惠伸出手, 道:「手給我。」
伏黑惠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紅著臉抓住千樹手, 借力站起來——整個座艙因為重量不均勻的緣故晃了下, 伏黑惠踉蹌起來,身子前傾。
千樹連忙撐住他胸口:「沒事吧?」
伏黑惠飛快的站直,坐回自己位置:「我沒事。」
他像是在上課的乖學生一樣,雙腿併攏,兩手交疊搭在膝蓋上。好像正準備回答千樹的問題。
千樹單手撐著下巴,道:「惠,你臉好紅——你在害羞嗎?」
伏黑惠悄悄點頭,然後乾咳一聲;他鼓起勇氣抓住千樹的手,按到自己臉上。
少年的臉頰滾燙,隔著那層柔軟的皮膚,千樹幾乎都能感覺底下的毛細血管在激動的擴張。
「我在不好意思,」伏黑惠羞澀而認真的向千樹解釋:「因為我很喜歡千樹,所以千樹靠近我的時候,我會不好意思。」
千樹困惑:「和喜歡的人靠近不是會開心才對嗎?」
「就像我很喜歡惠,所以每天都想和惠待在一起,看不見惠的時候就會思念惠……」
伏黑惠的臉頓時更紅了。
他想要捂住千樹的嘴,卻又希望從那張嘴裡聽到更多的甜言蜜語。
千樹的眼睛極具有說服力。那是一雙你只要看見,就會覺得這孩子不會說謊,也不會騙你的赤忱眼眸。
當這雙眼睛的主人說起情話時,自然格外動聽。
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之中掙扎了兩秒后,伏黑惠選擇捂住自己通紅的臉:「千樹……下次,別說這種話了,我心臟沒那麼好。」
這種話和這種眼神,再來幾遍的話伏黑惠覺得自己真的承受不住。尤其是只要想到說出情話的千樹,可能也無數次對其他人說出這種話,他心底隱晦的陰暗面就開始蠢蠢欲動,想要在他耳邊低語某些不可觸碰的禁忌行為。
千樹不明所以:「惠不喜歡嗎?」
伏黑惠刻意避開她那雙殺傷力過大的眼睛,道:「很喜歡,但是……千樹,這些話,你應該留給那個特別特別喜歡的人。」
「如果我對你而言不是特別的人,你不應該對我說這些話。會讓我誤以為你特別喜歡我……」
千樹下意識的想說我就是特別喜歡惠啊——張開嘴之後,她又想起伏黑惠自己教過自己的概念。千樹連忙捂住自己的嘴,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這時,門外『叮』了一聲,座艙一輪游結束了。伏黑惠連忙先彎腰出來,在千樹下來時,他伸手擋在小姑娘頭頂,以防止千樹撞到頭:「接下來要去哪?」
千樹此刻已經吃完了冰淇淋。她展開自己手裡的地圖,興緻勃勃道:「雲霄飛車吧!」
——
咒靈的身體在空中被甩出去,一個三百六十五度迴旋后狠狠砸入牆壁!
活像個半路脫軌的雲霄飛車。
乙骨憂太面色陰沉,咒靈黑色臟污的血順著他刀尖墜落。里香輕輕環抱著他的肩膀,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此刻乙骨憂太的憤怒。
分明還是少年,平時也弱氣得很,但憤怒時卻流露出極具攻略性的可怕氣質。
咒靈半邊身子被嵌入牆壁,掙扎著想要把自己從牆壁里□□。但它扭曲的肩膀聳動了幾下,便再也動不了了。
乙骨憂太仰起頭——他現在已經深入那間私人攝影室的地下部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乙骨憂太自己也不會相信,這麼小的一間私人攝影棚,地下居然有如此龐大複雜的空間。
一路走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所面對的根本不是什麼咒靈!
那些形似咒靈的扭曲怪物,都是實實在在的人類。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高坐在囚牢,少年?
他看起來很年輕,眼神天真又懵懂,像個孩子似的無邪。如果忽略他臉上和身上的傷痕,幾乎很難讓人可以把他和眼前陰暗的一切聯繫起來。
「哎呀哎呀~」少年翹著二郎腿,藍色中長發散亂:「好年輕的咒術師,好厲害呀!」
「吶吶,你是咒術師吧?為什麼你和詛咒混在一起呢?」
「你身後那個大傢伙真丑啊——」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乙骨憂太凌厲的刀鋒已經率先落下!少年閃身躲開,卻在下一個瞬間被裡香直接拍飛進牆壁里!
四周響起特級咒靈怨恨的低語:【閉嘴閉嘴閉嘴——】
【你才是丑東西……里香不醜……】
與此同時,站在帳外的五條悟睜開眼。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顯示他的小漂亮發來一條消息;五條悟饒有興趣的點開,同時分心注意著帳裡面的情況。
是很特別的咒靈呢。不過那隻咒靈犯了最基本的錯誤……一看就是涉世未深啊。
看來還沒有人教過他,別隨便招惹女人。尤其是當那個女人變成特級咒靈之後。
在心裡遊刃有餘的打趣著,五條悟低頭看向手機:千樹給他發來一張照片。
照片背景是遊樂園,他的小漂亮正對鏡頭露出甜甜的笑臉,兩隻手上都拿著進場票——看起來好像是某種遊樂園常有的收集遊戲。
下面跟了行信息:去遊樂園玩啦!聽說這次集齊所有進場票可以兌換小禮品哦!
怎麼連出去玩都要和自己報備?
黏黏糊糊,還怪可愛的。
五條悟勾起嘴角,把手機往自己口袋裡一放,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也差不多該結束啦~」
隨著他這句話出口,帳內的私人攝影棚被一股巨大的咒力直接撕碎!
無數殘骸四飛,真人直接被長刀釘進殘餘鋼筋之中!他滿臉驚恐,好像看見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乙骨憂太吐出口淤血,一瘸一拐的走出廢墟。他和真人還隔著一小段距離,眸色暗沉:「向里香道歉。」
「里香是個漂亮的好孩子。」
剛剛一胳膊把真人腦袋差點打爆的可怕咒靈,此刻像只小貓似的窩在乙骨憂太影子里,竭力剋制著自己形態失控,期期艾艾的小聲道:【喜歡……最喜歡……憂太……】
真人強忍著渾身都被打碎重造的劇痛,終於罵出一句髒話:「草!你們有病吧?你們咒術界不管的嗎?這麼騙女人也行!?」
乙骨憂太臉上陰鬱忽然散去些許。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手掌輕撫自己影子里乖巧的特級咒靈:「真是失禮啊。」
「我們可是純愛哦——」
帳都差點被打破了。
五條悟蹲在岌岌可危的帳上面,摸著自己下巴自言自語:「原來女孩子們吃這套的話?記下來記下來,下次也拿來哄我家小漂亮試試。」
——
遊樂園的項目都輪了一遍,千樹和伏黑惠最後來到了鬼屋。她躍躍欲試的跑到售票口:「麻煩來兩張票,謝謝!」
售票員剛抬頭就被少女過度燦爛的笑容晃花了眼。他忍不住在心裡想:是還沒有出道的練習生嗎?
好漂亮,身材也好好……
忽然他打了個寒戰,危機意識催促著他注意到了少女身後,表情冷淡的清秀少年。
售票員心底冒出一個直覺:再看下去的話肯定會被揍的!
乾咳一聲,售票員趕緊列印出兩張票遞給千樹——他順勢看了眼少女手裡其他的票,頓時肅然起敬:居然把遊樂園裡所有的項目都玩遍了!
其中甚至還包括他們遊樂園裡很多刺激驚險的項目!
千樹拿過鬼屋的蓋章,向伏黑惠晃了晃:「走完最後一個項目就可以去領獎品啦!」
「快快快——」
伏黑惠無奈的跟上她,道:「千樹,你不要跑那麼快。裡面路很複雜的,我怕走散了……」
做為咒術師,伏黑惠當然是不怕鬼的。他知道千樹肯定也不害怕,千樹不把鬼嚇到就算不錯了。
但是鬼屋裡的道路錯綜複雜,如果走散了就很難碰頭。伏黑惠只是擔心和千樹走散而已。
千樹聞言,原本興沖沖往前的腳步慢了下來。她反手拉住伏黑惠手腕,笑眯眯道:「知道了知道了——哦!快看!是河道!」
進入鬼屋后可以看見一條沸騰的河道,正在往外冒著熱氣。河道兩邊有很多猙獰可怕的鬼怪模具,裡面也許還混雜著員工扮演的真正的『鬼怪』。
最靠近千樹他們的地方,停著一條小船,明顯是在等遊客上去。
千樹連蹦帶跳的跑過去,還在船里發現一張體驗說明。伏黑惠無奈的跟過來,彎腰借著千樹的手讀完說明:「看來是自由程度比較高的鬼屋……玩家可以借用小船在奈何川上□□,中途會遇上各種鬼怪……」
「聽起來好有意思!」
千樹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她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奈何川,哪怕明知道眼前這條河是人類偽造出來的,也不妨礙千樹覺得有趣。
她催促伏黑惠上船,自己主動拿起船槳一撐;小船立刻脫離岸邊,順著『奈何川』的河流往下。
伏黑惠微微皺眉:「千樹……」
千樹忙著划船,聞言向他測過頭:「怎麼了?」
伏黑惠把手搭在船舷上,熱氣立刻浸濕了他的手背:「你有沒有覺得……這條河熱得有點不正常?」
「簡直就像是有個岩漿在底下翻滾似的。」
「咦?有嗎?」
千樹好奇的想要俯身看看——她忽略了小船並不是可以隨便亂移動的;隨意移動位置的下場就是重量失衡,整艘船都晃動起來!
千樹跟著左右晃動,『噯』了一聲便穩不住自己,直接朝河裡摔去;伏黑惠幾乎是在船翻掉的瞬間撲過去抱住千樹,同時雙手結印:「鵺!」
形似貓頭鷹的式神從他影子里冒出來,輕鬆的拎著兩個人——同時小船徹底翻了個面,拿背對著兩人。
伏黑惠和千樹面面相覷。對視兩秒后,兩人又不約而同的笑出了聲。
千樹抱著伏黑惠肩膀,笑得眼睛彎彎的:「完蛋,現在看監控的工作人員肯定被我們嚇死了。」
伏黑惠則笑得更加無奈一些:「大概會變成都市傳說吧,飄在奈何川的一對殉情學生什麼的。」
河對岸的怪物模具堆里,扛著把虛假大刀的伏黑甚爾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瞄了眼趴在鬼屋頂上的那個傻逼男人,又瞄了眼沉在湖底的那個傻逼咒靈——
最後他看著掛在空中不知道為什麼發笑的少年少女,心裡暗罵:媽的,這就是代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