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小葉（三）

  風芽原本以為王大山會說些後悔之類的話，但接下來對方所說的話，出人意料。


  “遺憾是有，但從來不後悔。”王大山放下煙鬥，“這窮鄉僻壤的，回來幹啥，繼續種地放羊嗎？大城市多好，房子高高的路又寬又平，有錢人也多。小葉對我心裏有氣，對這個家也不眷戀，鉚足了勁往外衝，不剛好嗎？家裏人遠遠看著她，支持著她就好。”


  王大山語氣頓了頓，“其實我現在也幫不上什麽忙，學費、住宿費、生活費，她全靠自己掙得，年年能拿到獎學金。老實說如果她顧這個老家，相反我們倒要拖累她了。”


  “這……”何曉愣了愣，下意識回複道：“親情怎麽會是拖累？”話剛出口，他就想起自己的父親。


  “你們這些城裏的娃，不會懂的。”王大山搖搖頭。


  風芽說，“叔這樣是在回避，王宜完全沒了家裏人的支持，即便是精神上的鼓勵。”


  “看你說的，那還有孩子媽呢！小葉一周會固定聯係她媽媽兩次。”王大山露出笑容，“唉，我聽到孩子的聲音，知道她平平安安，就很滿足啦，這樣就好了。”


  “叔叔你們年紀大了，種不動地，也跟不上羊跑，那以後的養老怎麽辦？”何曉問。


  “養兒防老嘛！王飛那個不成器的小子，我看他那糟糕的精神狀態，以後在城裏肯定混不下去，遲早得回來種地放羊。”


  三個人聊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眼看快下雨了，風芽與何曉這才離開。


  兩人剛回到車上，天空飄起陰陰小雨，氣溫變得更低了。


  “不同的成長環境，對人的影響真大，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挺不公平的。”何曉說，“王宜如果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以她小時候的性格和愛好，順風順水說不定會成為大作家，知名編輯或者大明星都有可能。”


  風芽沉默片刻，“出生在哪兒，確實改變不了。”他目光注視著外麵的老房子。


  “芽哥，那個……”何曉神色有點猶豫。


  “有什麽就說。”


  “我沒有懷疑芽哥魅力的意思。”何曉解釋著，“我覺得現在的王宜不是合適的戀愛對象，她恐怕真沒這方麵的心思。”


  “不，這隻能說明我靠人格和示好來吸引她，是失敗的。”風芽輕輕笑了笑，“如果我擁有她想要擁有的一切呢？”


  何曉眼神亮起，“芽哥接下來會怎麽做？”


  “你很快就會知道。”風芽忽然打開車門，淋著雨下了車。


  “芽哥？”


  “在此之前，我還想見見小時候的王宜。”


  風芽走到老房子的房門前，眼神十分的溫柔，一隻手輕輕搭在破舊的木門上，“請你考訴我，曾經的小女孩。”


  手和門接觸的地方，亮起柔和的黃光，色彩漫了開來，就像花兒盛放似的，光芒接觸到落雨，落雨便頓住懸浮在空中，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時間像是被凍住。


  何曉坐在車中，呆呆看著這奇異的一幕，忘記了眨眼。


  就在這時，數以千萬的雨珠朝空中倒流而上，周圍有風聲，有陽光的味道，有蟬鳴聲，有人影從眼前閃過。


  天空放晴，何曉木楞地坐在地上，汽車憑空消失了，周圍的景物被籠罩上一層淡淡的暈黃色。風芽依舊站在門前，原本破舊的木門煥然一新。


  輕盈的笑聲由遠及近，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出現在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