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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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皇鍾籠罩下的主城中桑木上有兩個人打起來了,打的羽毛亂飛鮮血四濺,桑木上沒成熟的桑葚和葉子嘩啦啦的往下落了一地。巨大的桑木在兩股巨大的靈氣碰撞中瑟瑟發抖,連帶著在懸浮在空中的地面都顫動了起來。
雲清打架的時候從來不屑於去薅別人的頭髮,他覺得只有無知的婦人才喜歡薅頭髮。可是沒想到的是眼前的少年身形沒站穩竟然拽了一下他的頭髮,當下就有一小撮頭髮被拽下來了!這還得了!雲清最恨別人對他的頭髮動手動腳了!
雲清和少年竟然打紅了眼睛,雙方你來我往你追我趕兩人纏鬥在一起,雲清薅著少年的一頭金髮:「你敢揪我的頭髮!你個禿子!」少年雙眼通紅:「我沒站穩!你放開我!我對你不客氣了!」
少年一生氣就從虛空中抽出了一把金色的靈劍,靈劍就像是活物一樣追著雲清而來。若是雲清被刺中,只怕不死也會沒半條命。說時遲那時快,兩把菜刀一左一右的襲向了靈劍,碰撞后發出尖銳的轟鳴聲,產生了巨大的聲浪。
聲浪爆開,兩人腳下的枯枝應聲而斷,腳下一空兩人從高高的枝頭向下墜去。雲清吃什麼都不吃虧,他本來薅斷了少年大把金髮,少年吃痛對著雲清的肚子狠狠的錘了幾下。雲清像是蛇似的纏住了少年,他張開口就咬住了少年的臉頰。
少年吃痛大驚:「你竟敢咬我!!」不帶這樣的!他的臉一定被咬破了!雲清鬆口說道:「咬你怎麼了?」他還沒用三師兄教的陰招呢,他還會手掏蛋蛋呢。
少年沒見過這麼陰損的打法,一時不查他就被雲清抱住了身體,雲清像是個秤砣一般壓在了少年的身上。
雲清在上少年在下,少年壓斷了不少枝條后重重的落到了地面。雲清騎在少年的腰上對著少年的臉掄起拳頭哐哐就砸下去了。少年吃了兩記重拳,他仗著人比雲清高猛然一翻身就將雲清摁在了地上。
少年眼中冒火:「小子,竟敢對我不敬!要你好看!」少年也學著雲清的樣子想要哐哐砸雲清兩下,可是他沒想到雲清還有殺器。雲清大喊了一聲:「花花!!」
少年大驚失色,只見雲清懷中飛快的探出了一根長著倒刺的金紅色的嗜血藤,然後猛地捲住了他。他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就被吊到了上方,雲花花靈活的勾住了少年的腳將他倒掛在桑木的枝條上。
這是花花的獨門絕技倒掛金鐘,以前在上清宗和玄天宗的時候,它和雲豆豆經常偷襲修行場中的修士,把他們一串串的掛在修行場外面的劍木上去。太淵境沒有劍木,但是有桑木在效果也是一樣的。
少年咬牙切齒雙眼都要冒出火來:「小兔崽子,你竟然敢偷襲!你等著。等我下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雲清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他抬頭看著倒吊的少年:「凶什麼凶,有本事現在就下來啊。再凶我就讓花花把你的衣服扒了,讓大家都看看你光著身子的樣子,哼!」
少年面色漲紅又羞又惱:「你敢!」雲清陰險的笑了笑:「我為什麼不敢?」
少年怒吼一聲:「聖堂!!」金色的靈劍裹挾著萬鈞之力殺了下來,雲花花一時不查被截斷了藤蔓。其中一截藤蔓竟然燃燒了起來,花花驚叫一聲快速躥回到雲清的識海中去了,看來少年手中的靈劍不是凡品,花花都怕了。
雲清雙手一握,兩把菜刀咻咻兩聲就飛到了他的手中。桑樹葉子慢慢的落下撲了一地的青綠,旁邊還有一截嗜血藤藤蔓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著,散發著一股草木的清香。雲清和少年手中握著兵器在樹下站著,兩人眼中火光四濺電閃雷鳴。
少年道:「這是我的靈劍聖堂,可誅妖邪斬凶獸,今日你落到我手中,只怪你時運不濟。」
雲清梗了一下,都怪落雲劍不在他身邊,讓他沒辦法說出霸氣的話。他硬著頭皮說道:「這是我的小菜刀,師兄給打的,可以斬海鮮剁時蔬。遇到它們算你倒霉!」
少年對著雲清的方向伸出了長劍:「來吧!」雲清雙手握著菜刀眼神凝重:「來吧。」
聖堂靈劍化作了萬千的劍影襲向了雲清,剎那間,桑木下劍影重重殺氣冷冽。普通人見到這陣仗早就軟了,哪裡還能想到抵抗之力?可是雲清只是眯了眯眼睛,他笑了起來。雲清的師兄們都是劍仙,這樣的劍招對雲清而言不難。
雲清就地滾了幾圈就利落的躲過了靈劍們的襲擊,這招雖然不好看,但是實用啊。想當初他在上清宗的劍池中烤雞翅被靈劍們追殺,尾巴毛都被剃掉了。他早就學會了逃跑!
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雲清手中的兩把小菜刀揮舞起來形成了一個屏障牢牢的護住了他。雲清沖向了東皇太一,他飛身而起,兩隻腳重重的踹向了少年的肚子:「我踹!」
少年眼疾手快的以手作盾攔住了雲清的腳丫子,他趁機握住了雲清的腳踝。雲清心中頓時警鈴大作,糟糕,他低估了少年的速度。只見少年掄起雲清就像地上砸去,哐哐哐幾下之後,雲清便口鼻冒出了鮮血灰頭土臉的了。
少年竟然如此兇悍,就不怪雲清放大招了,雲清喊了一聲:「花花!!」雲花花猛然爆開,像是一朵血做的花一般綻放開來。雲花花的藤蔓毫不留情的抽向了少年,只聽咻咻咻的抽打聲傳來,少年悶哼出聲。
他的身形飛快的向著後方躍去,停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全身染血,周身的衣服都被雲花花撕得破破爛爛的了。雲花花擋在了雲清面前,對著少年露出了尖利的倒刺。
少年眉眼變得冷厲:「原來那股暴戾之氣來自這裡,先前還裝裝樣子,怎麼現在不裝了?妖物,今日見我,你休想有活路。」少年手中靈劍一揮,一道灼熱的劍氣向著雲花花飛速而來。若是擊中了雲花花,花花的藤蔓將被砍掉大半,這劍氣如此灼熱,說不定砍斷的藤蔓會燃燒起來。
突然間,雲花花面前爆出了一道瑩潤的結界,結界還在顫抖,像是夏天吃的青色冰糕一樣還在抖動看著特別脆弱。可是這道脆弱的結界卻接住了灼熱的劍氣,只聽刺啦一聲響,劍光劈開了結界,但是熱量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少年眉頭皺起:「這是什麼東西?」只見結界中鑽出了一隻三片葉子的靈植,細細看去,靈植竟然對著他:(づ ̄3 ̄)づ……
少年冷哼一聲:「本事學不會,亂七八糟的東西倒是不少。」話音剛落,靈植對著少年噴出了一道火焰,這是雲清的另一個本命靈植雲豆豆,大多數情況下,豆豆的存在感都低得可憐。但是為了雲清,它將辛苦積攢了幾年的火焰都一口噴了。
火焰燎著了少年的袍子,可少年不畏懼火焰,他打了個響指,身上的火焰就消停下來了。
雲清對兩個靈植道:「花花豆豆,不關你們的事,你們進去。」兩個靈植扭捏了一下,都回到了雲清的識海中去了。雲清和少年在一起四目相對,這一次,雙方的眼神中都帶了審視和疑慮。
兩人看著都挺慘的,雲清灰頭土臉口鼻染血,少年全身都是雲花花戳出來的血洞,估計也傷的不輕。
確認過眼神,不是好對付的人。兩人握緊了靈器,眼看山雨欲來,只見周圍有數道靈光飛速而至。雲清一看眉頭就皺起來了,糟糕,他也不知道少年是什麼身份,要是被他的家人逮住了,說不定他一身的毛就保不住了。
風緊,趕緊撤!
雲清猛地指著少年的身後:「看,那是什麼?!」少年扭頭一看,只見天上有靈光快速逼近:「我的族人罷了,你怕……」
少年一回頭,只見眼前空蕩蕩,黑髮黑眸的孩子早就不見了蹤影。少年氣的頓足:「好狡猾的小魔物,竟然著了他的道!不行,這種魔物不能留,假以時日必定成大患。」
靈光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個長身玉立的青年,每一個都威風堂堂,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為首的男人看到少年這幅模樣吃了一驚,他行了個禮:「老祖,您這是……」
沒錯,少年便是金烏一族的老祖東皇太一。東皇太一擦擦臉頰上的血:「去行宮,有魔物入侵!」一群人面面相覷:「魔物?!」
溫衡他們站在行宮前,眼看數道靈光從桑木下飛起向著這個方向而來。帝駿沉吟道:「老祖回來了,方才那是什麼情況?」帝駿有點摸不準狀況,他好像感覺到辰兒的靈氣和老祖的靈氣在碰撞,可是窺探桑木是大忌,那邊有禁制,神識也進不去,因而看的不是很真切。
東皇太一帶著他的金烏們從行宮的東邊迴廊走了過來,他衣衫染血狼狽不堪。結果剛走到行宮前他就愣住了,他的眉頭緊鎖死死的盯著溫衡,溫衡眉眼彎彎對著金烏的方向彎腰行禮。
這時候雲清從西邊回來了:「師尊!爹爹!我跟你們說,我遇到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我和他打起來了!」帝駿回頭一看自己的崽子,只見雲清灰頭土臉滿臉血。帝駿頓時就慌了:「辰兒,你這是怎麼了?誰打的你啊!!」
雲清和東皇太一四目相對,雲清氣呼呼:「就是他!」帝駿一看雲清指的方向頓時就慌了:「辰兒,這是我們的老祖東皇太一!」東皇太一背著手,看得出來他正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此時此刻,溫衡想要吟詩一首:悄悄是別離的笙簫,金烏也為此沉默,沉默,是今天的金烏行宮……當然,溫衡沒吟出來就被奇怪的聲音打斷了,只見雲清和東皇太一像是被戳爆的水球一般正在向外呲血。
雲清和東皇太一終於成功相認,他們太激動了,本來緩緩流淌的血都激動的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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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老老實實的跪在了行宮前,他的衣服還沒來得及換,就乖乖的跪下了。要不是雲豆豆眼疾手快在雲清的膝蓋下形成了結界,雲清磕在地磚上一定會把膝蓋磕出淤血來。
帝駿陪著雲清跪著:「辰兒別怕,老祖雖然脾氣爆,但是不會對你怎麼樣的,爹爹陪你跪。」帝駿剛說完這話,就聽行宮裡面傳來了吼聲:「帝駿,給老子滾進來!」帝駿應了一聲,他揉揉雲清的腦袋:「乖,別怕。」
雲清垂頭喪氣的,他要是早知道他是自己的老祖,也不敢對他動手啊。行宮中有陣法,但是雲清依然能聽到老祖的咆哮聲:「你竟然還敢來?你自己來也就算了,你還帶了你弟子來?你弟子都被你教成這個逼樣了,你還好意思為他求情?!軒轅衡,你是不是覺得我不能對付你?給老子滾!來人,把他給我吊在行宮上!」
溫衡弱弱的說道:「東皇大人息怒,我是溫衡不是軒轅衡,您認錯我了。」東皇太一更生氣:「你當我瞎是不是?你以為你換個殼子換個芯子以前做過的事情就能一筆揭過了?!」
帝駿走了進去,正好碰到了老祖的一頓狂噴,東皇太一吼道:「你是不是覺得你能耐了?誰給你的權利讓你帶他來的金烏行宮?」旁邊的金烏們連忙給帝駿打眼色,帝駿老老實實的跪下:「老祖息怒,我和鸞嬰思子心切,辰兒就在內城,我們實在沒辦法冷靜。」
東皇太一氣的呼呼的,他對溫衡說道:「看到你這張蠢臉我就來氣!你竟敢湊過來找罵!滾出去和你的弟子一起跪!」溫衡能說什麼,他只能委屈的走出了行宮。
雲清往旁邊挪了挪,他的屁股都快坐在地上了:「師尊,你也要跪嗎?」溫衡嘆了一聲:「跪,不跪的話我們都出不去。」東皇太一對他的意見太大,若是不跪,難以讓他消氣啊。
溫衡在雲清身邊跪下,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了帕子擦擦雲清的臉:「吃了丹藥了嗎?」雲清眨眨眼:「吃了。」雲清又不傻,他才不高興用苦肉計呢,要不是為了爹爹和娘親還有樂樂能早日離開這個地方,他才不跪呢。
溫衡悄聲對雲清說道:「師尊支持你的。」打得好!讓這隻老雞天天在他腦子裡面罵他,溫衡得意的用胳膊懟了雲清一下。雲清嘿嘿的笑了:「可是連累師尊也罰跪了。」
溫衡倒是覺得無所謂:「師尊又不是跪不得的人,再說你看金烏一族的行宮多氣派啊,能在這裡跪著的人都不是普通人啊。」雲清又樂了,他挪了挪身體往溫衡那邊靠了靠:「師尊,你抬一下腿,豆豆給你做個結界,跪著會舒服很多。」
溫衡抬了一下膝蓋,膝蓋下方頓時變得綿軟舒適,像跪在雲朵上一般,果然舒服了很多。溫衡摸摸雲清的腦袋:「替我謝謝豆豆。」
帝駿被兩隻金烏給拖走關小黑屋了,行宮前留下了溫衡師徒。偶爾會有金烏走過,溫衡能感覺到落在他和雲清身上探究的神識。
東皇太一一直在行宮中沒露面,溫衡和雲清倒也不著急,這兩人面相行宮外的天空老老實實的跪著,看著天上的雲朵慢悠悠的飛來飛去,這兩人還挺有閒情逸緻的。
雲清一開始還跪著,後來他的兩條腿向著兩邊越分越開,然後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後來雲清覺得跪著也不舒服了,他就靠在了溫衡的身上:「師尊,我想雲白了。」溫衡惆悵的摸摸雲清的腦袋:「我也想你師母了。」
雲清又問道:「師尊,我們要在這裡跪多久啊?」溫衡老實的說道:「這就不知道了,要看你老祖的心情了。」雲清低聲說道:「那慘了,我覺得老祖不會這麼容易原諒我的。」
兩人從白天跪到了黑夜,入夜的時候雲清餓了,他鬱悶的說道:「老祖為什麼想要把我們關在這裡啊,他要是一生氣把我們丟出主城多好啊。」他還不想呆在這裡呢,他要去找雲白。
溫衡道:「東皇鍾內你老祖最大,就算我們出得了主城,還是出不了東皇鍾。他一日不原諒我,我就要在這裡得到他的原諒。」雲清嘀咕著:「師尊又沒做錯什麼事,憑什麼要得到他的原諒啊。」
溫衡嘆了一聲:「上輩子的事情了,可能師尊上輩子做的事情不夠好,讓東皇大人至今不能釋懷吧。」東皇太一一看到溫衡就將他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要不是看在周圍有金烏同族的份上,估計東皇太一直接上手了。
溫衡之前聽太史諫之說過,東皇太一是唯一一個敢懲罰軒轅衡的大人,不止是太史諫之,就連當今天帝軒轅律都對東皇太一畢恭畢敬。
溫衡也曾經讀過上古的一些史書,上古戰爭中,金烏一族曾經大殺四方,可是後來的一場戰鬥太慘烈,當時的金烏領袖帝俊隕落當場,他的弟弟東皇太一自爆未遂活了下來。他是仙界唯一一個從上古活到現在的人,他的聖堂劍一出,能抵擋的人少之又少。
溫衡不記得他和東皇太一之間做過什麼事說過什麼話,但是能肯定的是,他讓東皇太一失望了吧?
雲清從懷裡摸出一塊餅遞給溫衡:「師尊吃餅,我們可能要跪很久,一定要保持好體力。」要不是他們要表現出誠意,雲清一定掏出鍋子在金烏行宮前面烤雞吃。
溫衡接過了餅和雲清兩吃了起來,天上開始落雨了,溫衡伸出手接住了飄落的雨絲。雲清站起來走動了幾步:「師尊,下雨了,我們去廊檐下跪著吧。」溫衡轉頭看向雲清:「嗯?我們這樣,會不會太放肆了?」
雲清哼哼著:「哪裡放肆了,總不能讓我們淋雨吧。當然,淋雨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餅要是沾了雨就不好吃了。而且撐著結界太耗費靈氣了呀。走走走,我們去廊檐中跪著。」說著雲清就拉著溫衡,師徒兩人跪在了鎏金的廊檐下雙手捧著餅啃著。
東皇太一出來的時候就聞到肉餅的香味一陣一陣的傳來,怪勾人的。他轉頭一看,只見溫衡師徒倆像倉鼠一樣捧著肉餅吃的正香。溫衡看到東皇太一出來還招呼他:「東皇大人,吃了嗎?」雲清訕訕的笑著:「老祖,來一個?」
東皇太一眼睛一瞪,眉心的鐘形紋路都亮了:「吃吃吃!你們能不能有點出息!餓死鬼似的,以前做神威太子的時候蠢就算了,現在連節操都丟了!還有你,哪裡有金烏的樣子!」
東皇太一袖子一甩又氣呼呼的走到了行宮中,溫衡和雲清面面相覷:「切,不吃算了。」
吃完了肉餅聽著外面的雨水聲,雲清有點犯困了。溫衡摟著雲清:「睡吧。」雲清也不客氣,他打了個哈欠從儲物袋裡面掏出了一床薄毯搭在了他和溫衡身上,然後腦袋往溫衡身上一靠,沒一會兒雲清就睡著了。
溫衡溫柔的摸著雲清的頭髮,一邊看著黑沉沉的天色。過了一會兒后,他眼前一亮,仔細一看,竟然是雲樂樂!樂樂腦袋上梳著可愛的圓髻,樂樂掀開毯子看了看雲清,雲清已經睡下了。
雲樂樂小聲的說道:「娘親說清清做錯了事被罰了,樂樂要陪清清。」溫衡笑著對雲樂樂招招手,雲樂樂湊到了溫衡另一邊,她鑽到了毯子下擠到了溫衡的另一邊。
樂樂白天睡了很久,她現在很精神,她小聲的問溫衡:「師尊也做錯事了嗎?為什麼也在這裡跪著?」溫衡溫和的說道:「師尊忘記了過去,讓對我心存希望的人失望了。」
樂樂似懂非懂,她趴在了溫衡的腿上:「讓人失望也是錯嗎?」溫衡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樂樂這個問題,他能做的就是摸摸樂樂的頭髮:「等你長大了,你就明白了。」
樂樂沒有刨根問底,她靠著溫衡很快就重新陷入了睡眠,倒是溫衡看著雨幕睡不著了。讓人失望是錯嗎?或許是錯吧,東皇太一對軒轅衡寄予那麼大的希望,可是軒轅衡卻落得那樣的下場。
時間是一種神奇的東西,能淡化很多愛恨情仇。可是哪怕過去了一萬多年,哪怕溫衡已經脫胎換骨回來,東皇太一依然在生氣。由此可見,東皇太一對軒轅衡當年有多愛,如今就有多恨。最可悲的是,溫衡已經不記得了,他不記得他和東皇之間有什麼承諾。
雨聲潺潺,微微的涼意從走廊上吹來,溫衡給兩個孩子蓋好薄毯,他向後靠在鎏金額牆上閉上了眼睛。他以為閉上眼又會看到怒罵他的雞,沒想到這次的夢出乎意料的美好,青山綠水藍天白雲微風和煦滿地的鮮花,溫衡沉沉的睡著了。
在三人睡著之後,東皇太一走了出來,他看了看靠在一起的溫衡他們,除了一聲長嘆,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溫衡他們一跪就是三天,金烏們一開始還對溫衡和雲清的小心翼翼,三天後就變成了路過打個招呼。雲清嘴甜,沒幾天就記住了他同族的爺爺們。老金烏們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可愛的小金烏,一個個的心都軟了。有事沒事就往行宮這邊走,就為了走的時候偷偷給雲清丟下什麼好東西。
金烏一族的關係有點亂,東皇太一活的太久了,他是目前所有金烏的老祖。可是這些孩子和他都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史書記載,東皇太一沒有伴侶沒有子嗣,現在的這些金烏族人,都是他哥帝俊留下的子嗣。
上古時期,金烏一生就是一窩,在鼎盛時期,金烏一族有過上千人。可後來隕落的隕落,消亡的消亡,金烏一族到現在只剩下這幾隻金烏。
根據金烏族人的推測,帝駿和鸞嬰是太淵界的土地落到混沌海時跟著土地一起遺落至下界的蛋蛋。帝俊和鸞嬰那一批蛋蛋中只有他們兩個存活了下來,按照輩分來算,他們是東皇太一的仍孫,雲清往下一輩,是雲孫。
雲清雖然還跪著,可是他已經成功的收服了老金烏們的心,已經有金烏向東皇太一求情去了。「老祖,孩子還小,您小懲大誡,他已經知錯了。」「那孩子聰明,他以後一定會改的。」
可惜金烏們紛紛撞到了槍口上,東皇太一把他們統統罵了一遍趕出了行宮,想要在他的眼皮子下保人?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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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五天五夜之後,東皇太一允許溫衡他們站起來了,但是他依然不許溫衡他們離開主城。東皇太一對溫衡說道:「我不讓你來,你偏要過來。現在你想走就能走?做夢。」
溫衡好脾氣的笑了笑:「東皇大人所言極是。」他不著急,來的時候蓮無殤就對溫衡說過了,東皇太一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他只要比誰能沉得住氣就好了。
於是溫衡便在主城中到處晃悠,他先去看了被關小黑屋的帝駿和鸞嬰,這對夫妻因為帶著他進了主城被罰著關在小黑屋裡面。溫衡沒能見到兩人的面,聽說他們要被關上半個月。沒想到在下界堂堂妖神,飛升之後竟然連孫子都不如。
然後他和其他的金烏們結交,其中有個相貌不凡名為太叔的金烏和溫衡意外投緣。太叔住在南方的山巒中,站在他的行宮上一眼就能看到巨大的桑木。
溫衡本想帶著兩個孩子拜訪太叔,可是雲清要帶著雲樂樂去看桑木。他還想去結界附近,看看能不能看到鳳族的領地,他已經好幾天沒看到雲白了。溫衡只能一個人去了太叔的府邸,好在太叔熱情的接待了他,要不然溫衡多尷尬啊。
太叔開門見山的說道:「太子您或許不記得我了,您出生的時候,我和老祖曾經去過看過您。您天生神骨,當時巫族給您卜卦,卜算到您將成為萬古第一帝,將來會成聖以身合道。您能化腐朽為神奇,能惠澤萬民,您會成為一代明君長久的統領仙界。後來發生的事情雖超出了我們的想象,可是如今您能回來,我想巫族的卦象還是準的。」
巫族是承瀾所在的種族,上古時期算卦就挺準的,不過現在已經凋零的不成樣子了。承瀾死後巫族人應當沒有幾個能擔當重任了。現在巫族雖然式微,可是在上古時期,巫族確是世上能和妖族一戰的種族。
若是說起上古的事情,那就太長了。哪個種族流傳至今沒一個歷史啊?若是時時刻刻記住過往的那些不愉快,日子還過不過了?總之軒轅衡在世的時候,仙界的八大家族相處的挺融洽的,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挺不錯的。
太叔說道:「我們老祖活了太久了,見過了太多的恩怨情仇,他活著唯一的執念就是希望我們的祖先帝俊大人蘇醒。他本來以為您天生神骨,能創造不可能……可是後來您隕落了,他也就不想了。您曾經是他最大的執念,他如今這般模樣,也是因為無法面對您。」
溫衡微微一笑:「據我所知,帝俊大人不是在巫妖大戰的時候就自爆元神隕落了嗎?」難怪東皇太一看到溫衡之後的反應如此氣急敗壞,竟然還扯出了一個上古人物!
東皇太一的執念從來不是軒轅衡,而是他的兄長帝俊,這麼多年,他一直守護著金烏一族,守護著帝俊的子孫後代們。他就像溺水瀕死的人一樣,哪怕有一根稻草,他都會死死的抓住。
溫衡突然就能理解東皇太一為什麼看到他會這麼生氣了。因為巫族的那些卜卦,東皇太一在軒轅衡身上看到了他哥哥蘇醒的機會,可是軒轅衡卻沒能幫他達成心愿。再次回來的溫衡比軒轅衡差了十萬八千里,老雞覺得希望更加渺茫,因此才會對溫衡如此態度。
太叔嘆了一聲:「史書記載並不全對,我們帝俊老祖確實受了重傷,到現在為止還沉睡在金烏一族的禁地中。不過他能不能醒來,我們也沒有把握。有些史書還記載了我們東皇大人也自爆元神隕落了,可事實上他不是好好的么?」
又是一起傳言和事實不符的例子,溫衡已經習慣了。
溫衡道:「金烏一族的禁地也在東皇鍾裡面嗎?」太叔笑道:「是啊,要不我們金烏一族也不會退居到這裡。」
溫衡剛想說什麼,就聽太叔說道:「太子,您若是想去禁地,只能找我們老祖,整個東皇鍾還有禁地都在他的保護之下,除了他沒有人能進入禁地。」
溫衡和太叔閑聊了半日,這半日的閑聊,他得到了不少訊息。可惜他腦子不太聰明,若是無殤在這裡,一定能幫他想到辦法和東皇太一面對面和平商談的機會的。溫衡惆悵的嘆了一口氣,他神識一掃就看到了在結界附近的雲清和雲樂樂。
這兩孩子翻山越嶺的跑到了最外面的土地,正眼巴巴的看著十幾裡外的鳳族呢。明明和鳳族離得這麼近,可是想要去鳳族卻像是要跨越千山萬水。
溫衡走到兩個孩子身後看向鳳族,不知無殤他們在鳳族好不好。東皇太一鐵了心,他準備把溫衡他們關在這裡關到天荒地老。
突然之間,只見鳳族的方向飛來了點點青色的光芒,溫衡的心狂跳起來,他眼中迸發出了驚人的神采——是無殤!!無殤來了!!
隔著東皇鐘的結界,蓮無殤竟然發現他來到了這裡!這就叫心有靈犀!!
蓮無殤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來了雲白。雲清開心的都跳起來了:「雲白,雲白!!」
蓮無殤停在了金色的結界前,溫衡覺得他和無殤之間只隔了一尺的距離,可是就是這一尺,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他和蓮無殤四目相對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他將手貼在了結界上,蓮無殤也將手貼在了上面。溫衡張開口:「無殤。」蓮無殤微微的笑了,他張張口:「你還好嗎?」
不開口說話還行,一開口,眾人就發現了,他們的聲音沒辦法穿過結界。溫衡苦笑著看著蓮無殤的臉,明明這麼近,他竟然撞不破這一層結界。
還是雲清有辦法,這傢伙不知道從哪裡找出了一個木板,他在木板上貼了符篆,他做了個簡單的刻字元篆。這種符篆能將人說的話變成文字顯示出來,雲清看著雲白的臉對著木板叭叭叭的:「雲白,我好想你啊,你在鳳族還好嗎?」
說完這話之後,符篆上生出了金色的字體,雲白也從懷裡掏出了符篆,他找不到能貼著符篆的載體,就問蓮無殤要了一片青蓮葉子。
靠著這種辦法,小兩隻竟然交談的特別順暢!溫衡和蓮無殤對視一眼,兩人相視而笑。然後溫衡就無情的搶了雲清的符篆,和蓮無殤閑聊了起來。
溫衡他們在主城的這段時間,蓮無殤他們一直在鳳族,鳳族挺好的,鳳凰們都接受了鳳淵做族長,沒人使絆子也沒人出幺蛾子,大家相處融洽。
溫衡將這幾天的遭遇對蓮無殤說了,最後他問道:「你說我該怎麼辦?」
蓮無殤手中捧著一片蓮葉,蓮葉上發出金色的靈光:不必著急,等下去就是,看看誰先沉不住氣。溫衡痴痴的看著蓮無殤的臉:「我怕老雞關我們幾百年,那樣我們豈不是太慘了。」
蓮無殤道:「沒事,若是關你幾百年,我便在這裡做一個行宮,日日都能相見。」溫衡溫柔的笑了:「行,若是關上幾百年,我就在這裡撘一個房子。」
接下來的日子,溫衡和雲清他們每天都向著結界處跑,蓮無殤會帶著雲白和歡歡他們來看他們。其間鳳淵還來欣賞了一下溫衡他們三人,一番嬉笑之後還說溫衡他們看起來像是被關在籠子裡面的鳥,溫衡簡直不想理鳳淵。
東皇太一繼續清修閉關,他也沒為難溫衡他們。金烏行宮他們想要住哪間就住哪間,結界旁邊他們愛呆多久就呆多久,老雞不動聲色波瀾不驚。除此之外,帝駿兩口子還在關禁閉,主城的金烏們對溫衡他們都很友好……一切看起來都風平浪靜的對不對?
可是雲清卻越來越焦躁,他和雲樂樂兩個每天天不亮就跑到結界處等著。這兩個要了不少符紙,在東皇鍾結界邊在繪符篆。一周之後的半夜,一聲巨響響徹了整個主城,主城都震動了起來。
溫衡他們跑出去一看,只見雲清和雲樂樂兩個灰頭土臉的站在結界中。他們無助的看著東皇鍾金色的結界,漫天飛舞著爆燃符篆的碎片。原來這段時間,他們繪製的符篆竟然是爆燃符篆。
兩個孩子繪製了上千張符篆,他們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將符篆貼在了結界上,然後引爆了符篆。符篆的威力很大,兩個孩子被爆炸產生的火焰熏得灰頭土臉的,可是結界竟然毫髮無損!
雲樂樂一看到完好的結界鼻子一抽哇的一聲就哭了:「我不要呆在這裡,我要雲白,我要歡歡,我要師母!!」樂樂一哭,雲清也哭了,他傷心的轉過頭無助的看著溫衡:「師尊,我不想呆在金烏一族,我想出去。」
金烏們也給爆炸聲給驚動了,太叔他們沉默的看著這個場面。
雲清哽咽著說道:「金烏一族確實很好,到處金燦燦,沒人拘束我,我爹娘雖然也在這裡……可是我不喜歡這裡,這裡不像家,這裡是個牢籠。我想要出去,我想雲白了,我也想外面的師兄他們了。師尊,我想出去。」
溫衡心疼的上前抱住了兩個嚎啕大哭的孩子:「乖,再等等,再等等我們就能出去了。」雲清紅著眼眶:「我聽到你們說的話了,我覺得老祖會一直關著我們,會關我們幾百年幾千年,只要東皇鍾在一天,他就不會放我們出去。」
溫衡還沒說話,東皇太一的聲音就涼涼的傳了過來:「你有這個覺悟就好,我早就對你們說了,我金烏一族可不是任由你們來來去去的地方。你是我金烏族人,就該留在這裡。」
雲清擦擦淚從溫衡懷裡探出頭來,他狠狠的盯著東皇太一:「你給大家做了個牢籠,你想讓大家陪著你一起死!」東皇太一哈的一聲笑了:「世道這麼險惡,哪裡不是牢籠?小雞崽子,你還是省點力氣吧,就你畫的這種符篆,就算用上一萬張,都不能撼動東皇鍾!」
金烏們同情的看著雲清:「小雲清,你別難過了,明天爺爺帶你去釣魚,去摘桑葚。」「明天我們教你金烏的絕學好不好?」
雲清堅定的搖著頭:「不好!」東皇太一強硬的說道:「和小雞崽子說什麼道理,他想要發脾氣就由他發去,關起來餓幾天自然就會服軟了。」
雲清眼中的火焰一下就升騰起來了,他從溫衡懷裡退出去深吸了一口氣。東皇太一殘忍的笑了:「收起你的那一套,你對你爹娘哭喊還有一點用,對我哭喊,一點用都不會有。」
雲清身上靈光暴漲,他深吸一口氣對著東皇太一吼了出來:「東皇太一!!你這個沒人愛的老禿子!!活該你在牢籠里老死!!」
眾人都愣了,東皇太一都傻眼了,從來沒人敢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後還敢對著他大呼小叫的。而且這還是自己的子嗣,東皇太一看著靈光中的孩子,他彷彿看到了雲清身後冒出了一雙燃燒的翅膀。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的兄長浴火而出。
雲清吼完這句話之後身軀飛了起來,他化成了原形。在眾多金烏的目光中,他變成了一隻圓滾滾金燦燦毛茸茸的面盆大小的雞崽子。雲樂樂也跟著雲清化成了原形,樂樂的原形有牛那麼大了。
雲清拍拍翅膀飛了兩圈,他長長的啾了一聲之後沖著東皇鐘的方向猛地撞了過去。雲樂樂緊隨其後,兩個孩子像是兩道閃電一樣撞向了東皇鍾結界。
這事帝駿也做過,然後內臟受損躺床上半個月。這麼稚嫩的崽子若是撞上去,一定會血濺當場!
東皇太一面色一變:「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雲清:東皇太一,你這個沒人愛的老禿子!!
溫衡:等等,徒兒你為什麼會罵人禿子?
雲清:你不覺得對於一隻鳥而言,沒有毛是最殘忍的詛咒嗎?
溫衡: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東皇太一:我禿不禿不知道,但是你們要是撞上東皇鍾,肯定要禿。
東皇太一的執念從來都不是軒轅衡,而是他哥帝俊,而是金烏一族,也是天下蒼生。畢竟是天道下第一人,格局沒這麼小的。
可憐的帝駿,要是他的另一個老祖醒了,他就要被迫改名了。大家集思廣益一下,給他起個什麼樣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