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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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貓貓踉踉蹌蹌的向前走了兩步,她皺著眉頭,像是在經受巨大的痛苦。溫衡小聲的問道:「貓貓,你沒事吧?」貓貓一手扶住了走廊上的柱子,她搖搖頭,另一隻手胡亂的在腦袋前面晃了晃,像是想要把面前的東西給攆開。

  貓貓腳下一軟身體順著柱子往下滑去,溫衡連忙走了過去:「貓貓?」貓貓擺擺手:「別過來,我靠一會兒就好。」這樣的神態不像貓貓也不像秦初晴。

  溫衡和蓮無殤對視一眼,蓮無殤緩緩的問道:「你是貓貓,還是秦初晴?」貓貓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她摁著太陽穴揉了幾下:「我是秦初晴,也是貓貓。」

  蓮無殤皺眉:「這是……融合了嗎?」秦初晴尷尬的看著溫衡和蓮無殤,她咬牙著牙眼中浸出了淚花,聲音都沾上了哭腔:「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忍不了這種感覺了,感覺自己快要瘋了。你們能抱抱我嗎?」

  秦初晴的身體顫抖著,她很難堪:「我腦子裡面有兩個聲音,一個對我說,做人要自強自立,不可依靠別人;另一個說爹爹娘親不是壞人,他們當然可以依靠……我受不了了。」

  秦初晴沒說完,溫衡和蓮無殤已經一左一右的走到了她的身邊,秦初晴伸出了雙手抱住了蓮無殤的腰,蓮無殤能感覺到她正在顫抖。

  秦初晴嗚咽著出了聲音:「我變得好奇怪。」想要靠近,卻又害怕靠近。秦初晴拒人於千里之外,貓貓卻無條件的相信別人,二者融合之後就成了這樣的秦初晴。或許這樣的秦初晴才是正常的人吧。

  蓮無殤摸摸她的腦袋:「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溫衡一手握著討飯棍,一手腫得像熊掌,即便如此,他還是堅強的用他的熊掌在秦初晴腦袋上摸了摸:「沒事,歡迎回來。」

  從此之後貓貓和秦初晴會變成全新的人,她會試著拒絕別人,也會試著相信別人。

  溫衡他們將秦初晴帶到了小板車裡,這一次秦初晴有了自己的房間。秦初晴洗漱完畢之後語無倫次的對溫衡他們說道:「我覺得我還是我,但是我卻不是我。這種感覺爹爹和娘親能明白嗎?」

  蓮無殤道:「大概能明白。」蓮無殤經常分神,每個分神會遇到不同的人,經歷不同的事情。當他將分神收回的時候,會有剎那間的恍惚和陌生的感覺,可是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了。秦初晴和貓貓的融合過程應當像他神魂融合時候的感覺,只是秦初晴和貓貓從來沒融合過,所以不適的時間會變得漫長。

  秦初晴坐在溫衡和蓮無殤中間的椅子上,她一手拉著蓮無殤的手,一手牽著溫衡的衣袖。她遲疑著說道:「我覺得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的我一會兒很強大,一會兒又恨弱小,一會兒被人欺負,一會兒又在欺負別人。我不知道哪一個我才是真實的。」

  秦初晴並不是為了獲得溫衡或者蓮無殤的回答才在說話,她是為了傾訴。蓮無殤也有這種時候,那時候他分裂了神魂鎮壓萬魔坑。經常會出現幻覺和不安。他也有過迷茫,他是誰,哪個他才是真的。

  是青蓮洲上雲淡風輕的蓮無殤是真實的,還是在萬魔坑中被殘魂侵蝕的青蓮才是真實的?慶幸的是那時候鳳淵和帝駿荀康他們經常去青蓮洲上找他聊天,有些事情他只要說出來,就會自行找到答案。

  蓮無殤覺得,以貓貓的靈性和秦初晴的韌性,這個問題不會困擾她太久。

  秦初晴嘮嘮叨叨了很久,最終在天亮的時候睡著了。看著她的睡顏溫衡有種恍惚的感覺:「難以相信兩個相差這麼大的人竟然能共存。」蓮無殤道:「人本來就是多面的,這不奇怪。我一直覺得那些只有一根筋和表裡如一的人很可怕。」

  說完蓮無殤看了看溫衡,溫衡眨眨眼:「無殤,剛剛你是在說我嗎?你是在罵我還是誇我?」蓮無殤輕笑一聲:「你想多了。」溫衡跟著蓮無殤走向外面:「有嗎?我覺得你剛在說我。」

  祥安界翻天了,安家做的事情被爆了出來,很多人聚集在安家的鋪子前要安家給個說法,可是安家人被困在了陣法中無法表態。

  白澤將安家販賣的妖修名字放了出去,上界的妖修遲早會知道安家做了什麼,這事只會越鬧越大。

  祥安界鬧翻了天,不少人涌到了秦初晴的府邸前讓秦初晴主持公道。在大家的印象中,秦初晴是執道仙君,是和安哲一樣重要的人物。安哲和安家的恩怨糾葛知道的人不多,外界的人還以為安哲和安家捆綁在一起,因此他們不會去找安哲要這個公道。更何況他們現在也找不到安哲在哪裡。

  秦初晴和安家的那些交易不為人知,而且做這事的人主要是秦初宇,秦初宇已經死在安家的算計之下。說起來秦初宇挺倒霉的,第一次販賣妖修賣的就是白澤,他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大度』的白澤已經不計較了。

  和安家人一比較,秦初晴似乎更值得信賴。加上昨天秦初晴以一馬當先打下了祥安城中安家的封禁之術,只要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個時候誰能幫忙。

  溫衡他們神識一掃,就看見了在執道仙君府邸前請命的人,人數眾多無比壯觀。這些人多半是先前一直保持中立的人,他們不屬於安家那一派,也不屬於秦初晴的聯盟。當初秦初晴曾經花了大量時間和心力想要招攬他們,可是這群老狐狸卻滑不溜丟兩邊都不得罪。現在他們出現在秦初晴的府邸,只能說大家有著相同的目標。

  人還在聚集,他們在府邸外呼喚秦初晴的名字,希望她能出來說句話。可秦初晴現在融合了神魂還在倒頭大睡,那些呼喚和吶喊根本傳不到她的耳中。

  白澤正在和蓮無殤下棋,任憑外面呼喚聲震天,這兩人都不放開秦初晴府邸外的陣法。邢正天不解的問道:「白澤大人,為什麼我們不把實情告訴他們?而讓他們在外面乾等?」

  白澤捏著棋子呵呵一笑:「人的情緒需要調動,若是他們一來請願,秦初晴就出去滿足他們的要求,那豈不是得來的太容易了?讓他們再等等,不然一個個的都覺得使喚別人狠容易。」

  蓮無殤丟下了手中的旗子:「不下了。」白澤疑惑的說道:「嗯?別啊,還沒下完呢。你是不是覺得這局你贏不了就跑了?」

  蓮無殤一本正經的說道:「有人來找你,你心不定。」白澤隨意的說道:「找就找唄,多大點事。你一定是覺得自己快要輸了故意跑路,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蓮無殤。」

  蓮無殤淡定的說道:「我給溫衡喂水果去。」白澤氣惱的將棋子丟在棋盤上:「這棋沒法下了。」

  秦初晴的府邸外人山人海,他們都在焦急的等待著大門打開。終於在午時左右,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眾人的神識紛紛向著大門的方向投來。

  門內走出一個眉眼溫和的青年,仔細一看,不是安哲是誰?可安哲存在感實在太低了,一群人竟然只覺得他眼熟,卻沒人想出他是誰。不過沒事,安哲很快就自報家門了。

  安哲對著府邸外的修士拱拱手:「諸位道友,我是安哲,是祥安界的執界仙尊。」安哲話音一落,現場詭異的安靜了下來,眾人腦中已經出現了各種陰謀論,難不成秦初晴已經遭了安家的毒手了?

  安哲道:「秦仙君昨日以身涉險阻擋了安家的封禁之術,她身受重傷正在休養。還請大家不要驚擾她休息。」安哲這話一出,猶如冷水進了熱油鍋,下面頓時就炸了:「你就是安家人!!誰不知道你和安家的關係!秦仙君是不是已經被你們害了!!」

  安哲拱拱手語調依然從容:「大家不要激動,聽我說兩句。今天大家聚在這裡所求何事我已經清楚了,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對大家說。」安哲的聲音順著陣法傳出去很遠,祥安界的修士只要不是特意隔絕了五感的,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安哲說:「首先對大家說一件事,我雖然姓安,可是我不是安家人,我和安家人並沒有血緣關係。

  我也是近日才知道這個消息,在此之前我和大家一樣,覺得自己是安家人,哪怕安家人對我並不好,我也沒有起疑過。在此之前,我一直呆在平安樓中不問世事,是因為我覺得我沒有治世之才,若是我管理四界,我覺得我管理不好。

  安家對我有養育之恩,我便將自己的執界仙尊的大印交給了他們,想要藉助家族的力量更好的做決策。卻不知我卻在養虎為患,安家藉機斂財,我也被趕出了安家。

  說來慚愧,這本來是我的私事,最終卻變成了這般情況。因為我的消極躲避,才讓安家人打著我的旗號作威作福。我要對大家道歉,是我失職,讓大家蒙受了損失,讓四界變成了這樣。」

  安哲這話說出去之後本來有人將信將疑,有人質疑:「安哲仙尊現在說這些你覺得有人能信嗎?你說安家和你沒關係就沒關係了?你一句話就能脫身了?讓秦仙君出來!我們不信你!」

  這時候人群中傳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相信安哲仙尊說的,之前我去平安樓,看到安家人在欺負仙尊。當時我還在想安家怎敢這麼對仙尊,原來仙尊並不是安家人,他們才敢這麼對他。」

  眾人看去,只見人群中有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這老者相貌中正,慈祥中透露出幾分威嚴,他手握一卷古書,有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看到這個老者眾人竊竊私語:「是焦大師!!」「焦大師不是在上界嗎?怎麼來了?」「焦大師說的肯定不會有錯,我們聽聽吧。」

  安哲一看到老者雙眼就亮了,他急匆匆的下了台階走到老者面前長長的行了個禮:「焦大師。」焦大師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安哲的雙手,他上下打量著安哲:「哎,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你為什麼不說?」

  安哲眼眶發紅:「焦大師,我……」

  焦大師將書卷塞到袖中,然後拍了拍安哲的手:「乖孩子,你受苦了。」焦大師嘆了一聲環視四周:「諸位,安哲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大家應當都聽說過他和神威太子的過往,安哲年幼就被太子帶回了太子行宮,在太子隕落之前,他一直蒙太子教育。太子教導出來的人,品性不會差。」

  聽到這話,眾人點點頭,似乎認同焦大師的話。

  在府邸中吃果子的溫衡疑惑的問道:「焦大師是誰?看起來很有威嚴的樣子。」蓮無殤戳了一塊果子塞到他的口中:「上界只有三人還活著的時候就被人立了廟,他就是其中之一,文壇巨匠焦恆賢。」

  溫衡眨眨眼:「好像聽說過這個名字。」另外兩個被立廟的人分別是玄策仙尊和申屠漸。溫衡疑惑道:「焦恆賢怎麼跑這裡來了?好好的上界不待著跑這裡來湊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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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焦恆賢道:「安哲深受軒轅太子教導,他秉性純良對安家萬分信任。若不是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安家竟然這麼對他?安哲,你受委屈了。」

  安哲一聽這話嗷的就哭出來了,他抱著焦恆賢的肩膀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先生,我對不住太子,我對不住我的子民。是我天真,以為用真心能換真心;是我愚蠢,以為世上的人都像太子一般風光霽月。安家騙了我,也騙了太子,先生,安哲罪該萬死!」

  安哲的一嗓子倒是把周圍的人都給驚到了,眾人一看到安哲這幅樣子就瞭然了。難怪安哲會被安家拿捏成這樣,原來這傢伙的性子竟然軟成了這樣,不欺負他欺負誰?

  焦恆賢心疼的摸摸安哲的頭:「別哭,事已至此,總要有解決辦法。你對我說說,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安哲擦擦淚,他情緒還有點激動,但是卻表情堅定一字一頓的說道:「安家所作所為天理難容,我要取回我的大印,將他們繩之以法。」

  聽到安哲這麼說,眾人點點頭:「這才有執界仙尊的模樣。」聽到這話,焦恆賢卻嘆了一聲:「安哲啊,你想法是好的,只是你想的太單純了,你知道嗎?平安界已經封起來了。」

  眾人聞言一愣:「什麼?!」焦恆賢道:「昨夜平安界已經封了。」

  安哲詫異道:「先生,您怎麼知道?!」焦恆賢道:「昨夜我在靜安界夜觀星象,突然看到通向上界的傳送陣被封了。想要去上界難了。」

  安哲剛想說什麼,就聽人群中有個堅毅的聲音傳來,張驚雷走出人群一臉堅毅:「平安界的事情暫時可以放下,現在安哲仙尊治下的剩下三界必須要肅清。安家必須要為此付出代價!」

  安哲默默的給張驚雷點了個贊,他差點就兜不住話了,還好張驚雷及時救場。

  張驚雷的話轉移了眾人的關注點,大家的關注點立刻從安哲身上轉移到祥安界的安家人身上去了。那些被安家拋棄在下界的安家人此刻一定在瑟瑟發抖。

  安哲道:「祥安界的子民們,請你們再相信我一次,這一次我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案!」聽到安哲的話,在場的修士握拳吶喊了起來:「相信仙尊!打倒安家!」

  院子中的溫衡滿頭黑線:「無殤,你們在做什麼呢?這是什麼意思?要弄得這麼複雜?」

  蓮無殤道:「安家倒台之後,你打算讓誰做執界仙尊?」溫衡愣了一下:「嗯?我怎麼知道?誰愛做誰做唄。驚雷吧,驚雷我覺得不錯。」蓮無殤嘆了一聲給溫衡塞了一口果子:「你啊,就是想得太簡單。」

  「越是混亂,眾人就越需要一個首領。驚雷的能力當然可以當執界仙尊,可是做執界仙尊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你想過沒有,若是驚雷被軒轅律提前召喚了,用了上界的秘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會是什麼下場?」

  溫衡頓時覺得嘴裡的果子不香了:「對哦……」他真的沒想到。

  蓮無殤道:「這時候安哲的作用就來了,今天這齣戲就是讓大家看到和安家完全撇開干係,甚至算是受害者的安哲。安哲現在和他們站在一個立場上,甚至還會帶著他們一起推翻安家。等事情結束大局已定,安哲又是執界仙尊了。」

  溫衡皺眉:「可是安哲他的性子不適合做執界仙尊啊。哦,我懂了,我們需要的是安哲當一個表面的幌子,至於真正的管理者是誰可以再商議!」

  蓮無殤點頭:「是這樣的,包括秦初晴,都需要重新洗白。」溫衡嘆了一聲:「無殤,我討厭這些彎彎繞繞。」

  蓮無殤道:「若不是為了減少傷亡,我們也不會用這個法子。現在的目標是安家,等安家倒台了之後若是沒有執界仙尊和執道仙君,這四界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兩個位置?到時候產生的紛爭會比現在還要大。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麼,安哲的性子不適合做執界仙尊,秦初晴也不算完美無垢的人。但是這上界的人誰敢說自己是完美的?」

  溫衡點點頭:「好吧我不問了。對了,平安界被封了,豹子他們沒事吧?」蓮無殤道:「焦恆賢說平安界是昨夜封的,應當是安家發現大印丟了在封城搜查。豹子他們不知道有沒有轉移出來,不過以他們兩個的身手,想要發現他們還要有點本事。」

  這倒是真的,這兩個要是變成妖形當兩流浪貓,鬼才能找得到。

  蓮無殤道:「等平息了三界的安家,平安界撐不了多久。安家能關閉傳送通道幾個月,關不了幾年的。」溫衡感嘆著:「能關幾個月,安家也厲害了。」

  蓮無殤道:「不是安家厲害,是焦恆賢厲害。」溫衡不解:「關他什麼事?」蓮無殤道:「焦恆賢的道場在雪霧森林中,每年十月,上下界的文人墨客都會過去聽他講道。雖然每一界的時間和風景不同,可雪霧森林有一半在平安界。到了十月,安家不開也要開。或許他們根本撐不到十月,九月就要自動打開,除非他們想面對上下界的那些修士的口誅筆伐。」

  溫衡想了想:「也就是不需要我們主動去攻打平安界,他們到時候就會撤了?」蓮無殤點點頭:「是這樣。所以不用為了平安界擔憂,安安心心呆著吧。」

  溫衡點點頭:「沒想到焦恆賢老頭子還挺有用。」聽到這話白澤嘆了一聲:「幸虧這裡沒有焦恆賢的學生,不然你能被他們打死。」

  白澤擺擺手:「不對,算起來焦恆賢的學生這裡有兩個。」溫衡挑眉:「嗯?誰?」白澤道:「安哲和你。」

  溫衡哽了:「什麼?我還有老師??」蓮無殤道:「對,你當軒轅太子的時候,有很多老師,不下十個。」白澤幽幽的說道:「無論是哪個帝師,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學生就是軒轅太子。」溫衡鬆了一口氣:「太好了,幸虧我不是軒轅衡。」

  蓮無殤和白澤同時給溫衡豎起了大拇指,這種不要臉的精神,他們什麼時候能夠擁有?

  秦初晴府邸外的修士群情激動,安哲帶著他們呼啦啦的衝到了祥安城去了,這時候安家就要感激他們之前搞的封禁之術封住了他們的府邸,要不然他們的老巢已經被激動的修士掀翻了!

  府邸前卻留下了一個人,焦恆賢竟然沒有跟著大部隊出發,他站在府邸前對著府邸的方向拱拱手:「白澤大人。」原來蓮無殤之前說的來找白澤的人是焦恆賢!

  誰會想到在上界赫赫有名的焦恆賢竟然和白澤相識?看這個樣子,焦恆賢對白澤還非常尊敬。

  溫衡對白澤說:「找你呢。」白澤頭痛的扶額:「一定沒好事。」

  果然焦恆賢一見到白澤就慌了:「白澤大人,歡歡丟了!」可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說話都在抖:「他出了雪霧森林,闖出了您留下的禁制往下界來了,我一路跟著他,卻始終追不上他。白澤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都怪我,都怪我!」

  白澤神識往焦恆賢身上一探:「歡歡沒傷到你吧?」焦恆賢搖搖頭:「那倒沒有,就是這天下這麼大,那孩子身無分文也不知道流落到何處,怎麼辦啊白澤大人,他要是餓著凍著受欺負了怎麼辦啊?」

  原來白澤之前說的朋友就是焦恆賢,他竟然將歡歡交給了焦恆賢照顧!看焦恆賢老胳膊老腿的,哪裡是歡歡的對手?別看歡歡小,爆發力特彆強。畢竟是上古神獸的後裔,溫衡覺得歡歡剩餘的智商都用在搗蛋和吃東西上了。

  溫衡猜測道:「歡歡肯定去找雲清他們去了。」白澤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他從荒原和我在一起之後,每天都哭鬧著要去找雲清,我甚至想著當時就不該帶著他,就該讓雲清和雲白管著他。這熊孩子,真是氣死我了。」

  溫衡道:「沒事,只要他出了平安界向著下界來,就能找到他。我對弟子們說一聲,讓雲清留意一下。」白澤捂臉:「我就應該去上界找到荀康,把他兒子留給他照顧,心軟真的要不得。」

  焦恆賢從溫衡開口的那一刻就傻眼了,他痴痴的站在白澤面前,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溫衡。焦恆賢的目光太震驚,溫衡只能對著他拱拱手:「晚輩溫衡,見過焦大師。」

  焦恆賢身形一晃竟然向前栽倒了!白澤連忙扶著焦恆賢:「哎,又來了。」焦恆賢雙眼緊閉嘴唇咬的死死的,竟然暈死過去了!糟糕,連呼吸和心跳都停了!

  溫衡傻眼了:「我是不是出現的太突然了?我應該讓他有點緩衝的時間?」沒想到焦恆賢對軒轅衡的情誼這麼深刻,深刻到看到溫衡的臉就能激動的掛掉了!

  溫衡覺得他要被上下界的文人墨客追殺了,不知道這事傳出去大家會怎麼看他。

  白澤嘆了一聲抬手在焦恆賢臉上啪啪兩聲,只聽兩聲清脆的拍打聲后焦恆賢悠然轉醒。白澤道:「你這一激動就裝死的毛病真的不能改了?」焦恆賢捂著臉:「這是我們一族的本能,我也沒辦法啊。」

  溫衡站在原地嘴角抽抽,他突然好好奇焦恆賢到底是什麼妖修了,這世上有一激動就假死的妖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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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無殤道:「有一種妖鼠很會裝死,白澤書裡面有介紹。」白澤道:「沒錯,他就是鼠族。他們這個種族的人喜歡將東西背在背上,因此也被稱為負鼠。」

  溫衡甚是驚嘆的看著焦恆賢:「沒想到享譽天下的焦大師竟然是鼠族。」焦恆賢還在震驚的看著溫衡,溫衡對著他揮揮爪子:「焦大師。」

  眼看焦恆賢又要翻白眼了,白澤舉起了手:「再裝死我就讓你永遠的閉眼。」焦恆賢抽了一口氣猛地坐直了身體:「白澤大人,這是種族特性,當我們遇到讓我們震驚的事情就會進入假死狀態,我也控制不住啊。」

  溫衡笑道:「白澤,你和焦大師是朋友嗎?」一隻神獸和一隻負鼠也能成為好朋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白澤微微一笑:「他和下界的醫仙一樣,都算我的半個弟子。只不過醫仙得了我醫術,他得了我的學術。」溫衡犀利的吐槽:「得了吧,就你的水平也就是庸醫和附庸風雅的那個級別……」

  白澤咧開嘴角陰森森的笑著:「姓溫的,你道侶都是我救回來的,你再胡言亂語試試?」溫衡連忙賠禮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白澤道:「當時候我還在上界遊走,走到雪霧森林中的時候,焦恆賢來偷我的東西,結果被我逮住了。」溫衡道:「他偷你什麼東西了?」白澤似笑非笑:「他偷我找到的靈果。」焦恆賢竟然哆嗦了一下,像極了受驚的鼠類,和他先前在門外威嚴的形象完全不同。

  溫衡感嘆:「然後你就收他為徒了?沒想到白澤你挺有眼光啊,竟然得了這麼一個厲害的徒弟。」說起來焦恆賢還是帝師呢,想必有一肚子的學問吧。

  白澤對焦恆賢道:「還是你來說吧。」焦恆賢哽咽了一下:「白澤大人拴住了我的尾巴,讓我天天給他研墨讀書,我吃了他三個靈果,他困了我三百年。每一天都讓我幫他找書籍,伺候他衣食起居。」

  蓮無殤道:「莫非是這三百年間他將你的學識學了去?」白澤點頭:「正是如此,我見他有點靈氣,便指點了他一二。沒想到他有這種造化,在我破碎虛空之後他竟然成為上界的文壇巨匠。」

  溫衡感嘆著:「沒想到他竟然還教了軒轅衡。」說起來也算是帝師了。

  焦恆賢謙虛道:「我教導軒轅太子的時間不長,太子聰明睿智,我能教您的太少了。」溫衡連忙擺手:「焦大師,我不是軒轅衡,您不用這麼稱呼我。」

  白澤笑了一聲:「他和通天不同,通天是真正的帝師,為了栽培軒轅衡什麼都搭上了。而他不同,他一直對上界的各家敬而遠之,被聘為帝師之後,他怕捲入是非,只教了短短數日就跑路了。因為他堅定的辭去了帝師的位置,竟然被軒轅太子誇獎有聖賢之風,然後整個仙界的人就開始吹捧他。

  因為負鼠的謹慎和膽小天性,焦恆賢不想與人多靠近,他選擇住在人跡罕至的雪霧森林清修。卻沒想到軒轅太子鍥而不捨的找他聊人生理想,聊詩詞歌賦,可是怕惹上麻煩的焦恆賢卻常常避而不見。一來二去的,他聖賢的名聲就傳的更遠了。再然後上界就有人為他立廟,開始供奉他了。」

  焦恆賢繼續謹慎的拱手:「事情就是白澤大人說的那樣,不過我要說一聲啊,那些廟是他們非要給我立的,我之前都不知道啊。而且我也沒有一直避而不見,太子知道我怕惹麻煩,就經常讓安哲給我帶孤本和手抄本。說起來我見安哲的次數要比見到軒轅太子多得多。」

  蓮無殤嘆了一聲:「傳言和事實總有不符的,這不算什麼。」溫衡道:「偶像走下神壇之後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我懂的。」

  焦恆賢遲疑的看向軒轅衡:「太子,您不是已經……」溫衡笑著指指白澤:「我的事情你可以問白澤,他會告訴你的。我能說的就是我不是軒轅衡,我名為溫衡。」

  焦恆賢搓搓手,他愧疚的說道:「太子對不起啊……您出事那會兒我也想為您討回公道,可是我不敢啊。」白澤嗤笑一聲:「你對他說沒什麼用,他不是軒轅衡。」

  焦恆賢嘆了一聲:「世人不知我是負鼠,都當我是什麼清風明月視權勢如糞土的高人,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有幾斤幾兩。我能做的只不過寫寫詩詞吟誦風月,那些權勢之爭太複雜也太殘酷,我不想沾染。有權有勢的人伸出指頭都能碾死我,我是真怕了。」

  白澤也不知道是在為焦恆賢解釋還是在嘲笑他:「焦恆賢的族人住在上界的妖族,他卻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去,就怕有心之人利用他的族人來要挾他。也不知道他是聰明還是窩囊。」

  焦恆賢遺憾道:「白澤大人將歡歡託付給我,可是歡歡卻闖出了禁制跑到了下界來了。我實在沒辦法了,只能離開了雪霧森林找他,我沒能找到歡歡的蹤跡,卻看到了安家人的所作所為。我心裡憤怒,可是卻不能做些什麼。」

  溫衡笑道:「挺好的,這樣保護了自己,也保護了族人。」而且他也不覺得焦恆賢窩囊,方才他能為安哲發聲,就足夠溫衡尊稱他一聲大師了。

  說起歡歡,白澤道:「歡歡不在祥安界,若是他和我在一個世界,我能感應到他。他皮糙肉厚,能傷他的人不多,也是時候讓他吃點苦頭了。」

  焦恆賢鬆了一口氣:「白澤大人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白澤嫌棄的瞟了一眼焦恆賢:「你是不是特別擔心我一巴掌拍死你?放心,我是仁獸,一般不殺生的。」

  這時候小板車的帘子掀開了,穿著淡青色小裙裙的貓貓鑽了出來:「溫道友,蓮先生,我醒了。」貓貓的聲音很沉靜,不像之前那般跳脫,也不像秦初晴那般蠻狠無禮。溫衡心中有些失落,那個叫他們爹爹娘親的貓貓終究回不到之前了。

  溫衡微微一笑:「醒了啊?感覺怎麼樣?」貓貓眯起眼睛:「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之後很愜意。以後我的大名是秦初晴,小名是貓貓。這次融合之後,我想到了一件遺忘了很久的事,承托四界的道木已經快要壞了,這些年沒去看道木,我很擔心。」

  溫衡道:「正好,我們和你一起去。」他在祥安界用道木根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道木枝條,不過他已經習慣了。上界的道木樹枝每一根都很獨特,上界人為了求生也是花樣百出。

  貓貓眯起眼睛盯著溫衡的討飯棍:「溫道友,其實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想問你,你手裡握著的,是不是道木枝條?」溫衡笑道:「是呀。」貓貓伸出手:「能讓我看看嗎?」

  溫衡笑著卻沒有將討飯棍遞給她:「你過來看吧,這根枝條很重,一般人拿不動。」秦初晴肯定的說道:「我拿得動,我曾經親手摺斷過上界的道木枝條。」

  溫衡聞言將枝條遞給了秦初晴,莫非秦初晴會和雲清一樣,成為第三個能拿起道木枝條的人?

  「啊。」道木一入手,秦初晴輕叫一聲就被帶倒在地。不等她呼痛,溫衡就撿起了討飯棍,樹枝上面的兩片小葉子扭了扭,蕩漾的伸展著葉片。溫衡揪了小葉子一把:「不許笑人家。」

  秦初晴紅了臉:「果然好重。這……不是上界的道木吧?」溫衡坦蕩的點頭:「是啊,這是新木。」秦初晴眼眶微紅,她笑了:「真好,上界有救了。」

  溫衡這時候發現,越往上的執道仙君,對道木的感知就越敏銳,被道木影響得也越深,但是他們為了挽救天下的心是一樣的。

  蓮無殤道:「你要去哪裡看道木?」秦初晴道:「能看到道木的陣法在和安界,以前我的府邸在和安界,後來和下面的人不對付,我就搬到了上界,已經數千年沒去看過了。想要去下界,只能通過城裡的陣法過去了。」

  白澤道:「我和你們一起去吧,小焦你就留在這裡幫安哲他們。這幾天祥安界和靜安界有點亂,你呆在這裡不要亂走,不會有人傷害你的。」焦恆賢鬆了一口氣:「多謝白澤大人。」他巴不得躲在那裡不要動,要是有必要,他會在院子裡面挖個洞藏起來。

  聽說溫衡他們要去下界,王芊凝特意來給溫衡換了葯。貓貓得知溫衡的手是被她捏斷的之後特別愧疚,她看著溫衡腫成了紫皮蘿蔔的手指頭,眼淚都快下來了。在王芊凝再三交代溫衡不許動手之後,四人離開了秦初晴的府邸。

  祥安界果然兵荒馬亂,溫衡他們再次來到祥安城的時候,城中好幾處地方燃起了大火。天空中的修士像是蜜蜂一般到處亂竄,每一個都行色匆匆。

  秦初晴看著祥安城淡定的說道:「每一次的混亂之後就會迎來新生,祥安城經過這次之後會進入一個新的繁榮時期。」溫衡正在給張驚雷他們發符篆告訴他們自己要去下界,掛了符篆之後正好聽到秦初晴說這話,溫衡笑了:「是啊。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執道仙君。」對天道的感悟這麼透徹,一般人做不到。

  傳送陣中靈光一現,眾人的身軀就從祥安界轉移到了和安界。這是溫衡他們第二次來到和安界,上一次到和安界,他們沒能看到和安界的風景就進了平安樓,再出來的時候,平安樓已經毀了,他們直接去了祥安界。

  眾人降落在一個巨大的廣場上,和溫衡他們從下界來的廣場不是同一處。廣場周圍到處都是酒館食肆,一群人剛落下沒多久,就有肩膀上搭著白毛巾的小二湊了過來:「幾位仙長,吃飯還是住店啊?我們醉仙樓的飯菜可是一絕!」

  秦初晴冷冷的說道:「不吃飯也不住店。」小二聞言白了秦初晴一眼,然後什麼都沒說就走掉了。

  秦初晴哼了一聲:「醉仙樓的這群人最難纏,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狗。」溫衡算是看出來了,貓貓和醉仙樓有過節。溫衡笑道:「我剛飛升的時候還在醉仙樓打過工呢。」

  蓮無殤看了看周圍:「你們有沒有覺得這裡太熱鬧了?上面的祥安界和靜安界已經打成了一鍋粥,可是和安界竟然還是這麼和平,不覺得奇怪嗎?」在蓮無殤他們的設想中,和安界也應該打起來了啊。

  秦初晴道:「不奇怪,和安界的安家勢力不多,這些年下來應該也被醉仙樓吞併了。」

  白澤扭頭看向附近的街道:「我感覺到歡歡的氣息了。」溫衡笑道:「歡歡挺會找地方的,一找就找到到處是吃的地方。」白澤幽幽的說道:「他……好像被人當成食材捉起來了,我看到他被關在籠子裡面了。」

  眾人:……他們覺得現在應該沒人會賣妖修了,沒想到現在有人直接吃妖修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論傳言和現實的差距。

  安哲:大家都說我陰險狡詐為虎作倀,其實我只想做布偶娃娃。

  白澤:大家都說我是祥瑞靈獸溫文爾雅,事實上我脾氣很差還會打架罵人。

  焦恆賢:大家都說我視權勢和金錢如糞土,事實上我們負鼠膽小怕事用不著錢財。

  蓮無殤:大家都說我不食人間煙火,事實上我是修真界以殺證道第一人。

  溫衡:大家都說我大智若愚冷靜睿智,事實上我沒腦子。

  話題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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