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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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衡覺得眼前忽明忽暗,口鼻間全是血腥味。可是他卻不能現在就倒下去。他要是失去意識,上面的人沒有一個能將他拉上去。
幸虧狗子和天笑一直在他耳邊說話,狗子說道:「師尊,您和我們說說話。」溫衡也想說,可是他說不出來。天笑道:「師尊,您是不是不舒服?」溫衡說不出來,他只能努力保持清明。
譚天笑和狗子當機立斷:「師尊出事了!快拉!」溫衡覺得自己腰間的繩索繃緊,他的身軀向著來時的冰靈泉飛了上去。狗子他們拉的速度極快,壓力突然變化讓溫衡覺得胸腔間痛楚難耐,可是他卻不能暈過去。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就算要暈,也要到上面才暈倒。
溫衡拼了全部的毅力握緊了手中的道木,狗子他們焦急的聲音不時的傳來:「師尊,你堅持住!」
棉花他們化作妖形拽著繩索向著山麓的方向狂奔而去,狗子和天笑一刻不停的在激活繩索上面的陣法,讓繩索拉伸的速度更加快。
溫衡出來的時候,狗子和天笑眼眶一下就紅了。狗子抖著手將溫衡從水裡拖出來:「好好的人怎麼變成這樣了?」溫衡恍恍惚惚的,耳中什麼都聽不到,他努力的笑了一下想要安慰弟子們。
白棉花和藍盈盈嗷的一聲就哭了:「這是怎麼了呀?」明明下去的時候好好的,還在談笑風生,怎麼上來之後就七竅流血了?
譚天笑還算理智:「快將師尊放出來,我們離開這裡。」溫衡張張嘴,譚天笑看到他的口型再說:別怕,我沒事。譚天笑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個巴掌:「都怪我,要是我能早點發現師尊有異樣,早點拉他起來就沒事了。」
溫衡心疼的看了天笑一眼,然後暈了過去。眾人一看手忙腳亂:「恩公/師尊!」冰靈湖畔一片慘烈的呼喚聲傳來,他們當機立斷,雪玉狐白雲朵化成妖形:「都到我的背上來!」聞言狗子他們抱著溫衡就飛到了狐狸身上,狐狸帶著一群人飛快的離開了這裡。
被留下的討飯棍拍拍葉子:……為什麼每次都是它被留下,它做錯了什麼?討飯棍落寞的倒在地上,兩片葉子蔫巴巴,它不要呆在這裡,它要跟著老溫回家。
冰靈泉附近時不時的想起輕微的拍擊聲,到最後拍擊聲漸漸的停了下來。只留下蕭瑟的風從山間吹過的聲音傳來。
溫衡醒過來的時候,周身非常溫暖。他睜開雙眼,看到了三隻狐狸趴在他身邊,大大的尾巴蓋在他身上。他張張口:「棉花,盈盈,雲朵……」溫衡聲音啞得厲害,話說出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三隻狐狸猛地跳了起來,白雲朵嗷的一聲撞開了門沖了出去:「恩公醒了!」白棉花和藍盈盈跳下床淚汪汪:「恩公,你可嚇死我們了。」溫衡笑道:「我就是脫力暈了過去。」
藍盈盈說道:「是的,可是你脫力的時候會七竅流血,我們都嚇壞了。」譚天笑找來的醫仙幫溫衡把了好半天的脈才確定溫衡是用力過度而不是遭受了什麼攻擊,聽到這話,老譚和狗子他們立刻給溫衡輸送了不少靈氣,他們還找了數十條靈脈做成陣法,專門給溫衡吸收靈氣用。
溫衡沙啞的問道:「我暈了多久?」棉花伸出三根指頭:「三天。」
溫衡點點頭,不錯了,才暈三天,曾經都要暈上半個月。
譚天笑他們笑吟吟的走到了房中:「師尊醒了啊?感覺怎麼樣?」溫衡直挺挺的:「不太好,動不了。」狗子樂了:「用力過猛了么,很正常。不過師尊,你以前用力過度沒像這次這樣啊,太嚇人了。」
溫衡委屈道:「我這不是直面了道木么,一下子接管了四界,容易嗎?」老譚點頭:「嗯,是不容易。您啊,最好老老實實的再躺個兩三天,等身體恢復一些再出門溜達。這幾天飛仙樓有點忙,沒空照顧你哦。」
溫衡一聽譚天笑的話眼睛就亮了:「是……有什麼好事發生了嗎?」狗子道:「還真有,咱大侄兒回卿家了,卿家來了管家,說這次卿家的宴席由我們飛仙樓承辦。師尊,您無形中給我們拉了個大生意。」
譚天笑也樂呵呵的說道:「除此之外,您一下接管了四界,現在要去另外的四界變得很容易,我和狗子重新弄了陣法,不久之後我們就可以直接去您走過的下八界了。」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老譚他們可以和在下面的人取得聯繫了!不久的將來,他們就能在下八界開上他們的飛仙樓和千機閣!
溫衡全身僵硬:「哦,果然是好消息。」溫衡小聲的問道:「無殤他回來了嗎?」
聞言狗子他們搖搖頭:「沒回來,蓮先生晉級不是一兩天就能好的,師尊你要有點耐性。」溫衡心裡委屈,他筆挺挺的躺著,這時候多麼需要無殤溫暖的懷抱啊。
溫衡又額外躺了兩天才能坐起身,狗子他們看著溫衡手忙腳亂在床上掙扎的樣子在笑:「師尊,您要不再回床上躺著?要不我給您把搖椅拿出來?」
溫衡拒絕道:「我要多走走,對了,這兩天沒看到謹言和靈玉啊,他們去哪裡了?」狗子說道:「師尊您真健忘啊,您忘啦?靈玉去上界找景清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謝家主去找他們了。」
溫衡愣了一下:「還沒回來嗎?」莫不是上界發生了什麼事?幾個孩子陷入麻煩了?
溫衡慣性的去摸他的討飯棍:「哎?我棍棍呢?」溫衡的棍棍,還躺在冰靈泉旁邊吹冷風。除了溫衡和雲清,世上沒人能拿得動那玩意了。
溫衡伸出手對著東方呼喚了一聲:「棍棍?」不知道棍子能不能聽到他的呼喚飛到他手中來,距離有點遠,中間還隔著群山和陣法,要是棍子不來,溫衡只能等恢復之後再去一趟冰靈泉找他的棍子了。
天空中飛來一道靈光,長著小葉子的討飯棍飛了過來一頭扎到了溫衡的懷裡,兩片小葉子都揮出了殘影。溫衡摸摸小葉子:「對不起啊,我失去了意識,讓你在那邊受苦了。」討飯棍啪啪啪的拍著葉子,看起來不介意。
握著討飯棍,溫衡覺得力量又回來了。他杵著討飯棍在房間中走了幾圈,狗子問道:「師尊,我和天笑兩個查了,冰靈泉下面的陣法叫四象陣。一個陣法分成四個部分,能承托住山川大地,是目前古書上記載的最大的陣法。」
溫衡看了看狗子,狗子說道:「我們只能查到這個,具體的四象陣是如何固定在道木上的,我們不清楚。」他們也沒能親眼看到四象陣,站在岸上,他們只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斷了,大地抖動了幾下之後就恢復正常了。
溫衡緩聲道:「沒事,現在搞不懂以後慢慢來,道木根系已經在這四界下蔓延了,以後想要研究很容易。」狗子點點頭:「師尊,我做夢都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能看到上界這麼多精妙的陣法。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將上界現有的術法都吃透。」
溫衡笑道:「不著急,反正我們都到上界了。術法千變萬化推陳出新,活到老學到老,慢慢研究又何妨。我等身體好些就要向上面走,要是到時候看到有術法陣法造詣高深的人,就給你發符篆。」
狗子一路修行到現在,靠的是自學成才和偷師。有時候自己偷不著,還要讓溫衡幫著他。溫衡這個做師尊的非但沒有半點的恥辱感,還非常支持弟子。他的辦法簡單粗暴,狗子想要的陣法,能買的就買,買不到的他就帶著留影石闖進去。反正他皮糙肉厚,一般的陣法傷不了他。
這對毫無廉恥心的師徒互相吹了一會兒彩虹屁之後,執界仙尊離陌進來了。離陌進門之後神色複雜:「離陌見過太子殿下。」
溫衡連忙擺手:「仙尊叫我溫衡就行。要不然,溫道友、千機散人,隨便你喊,總之不要叫我太子。」離陌開門見山:「散人,前幾日四界異動,上界派來使者問我是什麼情況,我該怎麼說?」
溫衡沉吟了片刻:「上界有沒有派執道仙君下來?」四象陣毀壞,只有掌控陣法的執道仙君能看出問題,表面上是看不出異樣的。
離陌說道:「這個不太清楚,那兩個使者都是新面孔,沒見過。」溫衡想了想:「這樣吧,你想辦法將兩個使者約到我們飛仙樓來,放鬆放鬆,喝喝酒,聊聊天。」
狗子在旁邊笑道:「是啊,我們飛仙樓的酒菜一絕,而且還有美人作陪。保證使者滿意而歸!」飛仙樓能在下界開那麼大,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吃得開。除了專業找茬的,不然進來的人出去的時候都讚不絕口。
論套話,譚天笑他們是專業的!狗子已經在心裡給即將被坑的兩個使者安排上了。希望這兩個使者能扛得住他們一頓忽悠。
離陌對溫衡有畏懼之心,溫衡覺得應該是他見到離陌的時候直接用道木樹根捲住了他,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不過這樣也好,離陌和莫三不同,離陌若是不能震懾他,他就會叛變。
離陌得到溫衡的指示之後忙不迭的就滾掉了,溫衡看了看他的背影:「我有這麼嚇人嗎?」狗子安慰他:「也不是啦,四界歸於新天道之後,四界中出了不少不平事。寧莫愁他們都趕回去了,說是等局勢穩定些再回來看您。」
也難怪,在舊木的壓制下,有些事情就被掩蓋了。現在新木籠罩了四界,那些得不到公平被壓抑的人自然就爆發了,接下來四界中會時不時的出現一些流血情況,度過了這段時間一切就會好起來。
溫衡期待的是自己兵不血刃的接管上界,至於上界人之間的愛恨糾葛,讓他們自行解決便是。他笑了笑:「看來最近寧莫愁他們都不會來找我們了,狗子,把師尊的搖搖椅拿出來,師尊躺一躺。」
狗子歡快的應下了:「好嘞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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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陌仙尊果然帶來了上界的使者,譚天笑接待了他們。這兩個使者品嘗了飛仙樓的美食,看到了狐狸們的舞蹈,聽著譚天笑和其他仙君們的彩虹屁,早就醉的找不到方向了。
溫衡躺在搖椅上,身上蓋著大棉被。這幾天他總覺得有點失落,卻不知道哪裡失落,明明徒弟們也在身邊,朋友們也捎來了問候。他想,一定是因為無殤不在吧?
溫衡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爬起來,他要給無殤寫信!
譚天笑進門的時候,溫衡正在揮毫潑墨,那一手狗爬,天笑都看不下去了。天笑對溫衡說道:「師尊,問出來了,來的兩個使者只是例行公事過來查探,我們已經把他們忽悠走了。」
溫衡其實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若是上界派來的是執道仙君還有可能發現這裡的異樣。溫衡吹吹宣紙上的磨痕:「天笑啊,師尊問你一個事。」譚天笑笑吟吟的:「師尊有什麼事直說就行了。」
溫衡問道:「你不想小葛嗎?」譚天笑一愣,然後面上飛起了兩團紅暈:「師尊怎突然問這個。」
溫衡嘆了一聲:「我想你師母了。為什麼你能這麼淡定,你知道小葛現在在哪裡嗎?你不擔心他嗎?」譚天笑的另一半名為葛懷瑾,是個難得的煉器煉丹天才。
譚天笑笑的溫柔:「自然是擔心的,只是懷瑾做事謹慎細緻,又有高超的煉丹煉器技術,在哪裡都能過得好。我要儘快的將飛仙樓和千機閣開起來,這樣才能早點得知他的下落。」
溫衡給譚天笑豎起大拇指:「佩服,和你相比,我覺得我定力不足。我現在就想飛到你師母身邊,守著他。也不知道他渡劫渡得怎麼樣了,也沒個消息傳來。」說到底溫衡心裡還是緊張蓮無殤,看不到蓮無殤,他整個人都是焦躁的。
譚天笑安慰溫衡:「師尊不要這麼緊張,蓮先生比懷瑾更加優秀,等他渡劫完成,自然早早的回到您的身邊。在他回來之前,您不覺得,您要好好的保護自己的身體嗎?要是讓蓮先生看到現在的你……」譚天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他看到過蓮無殤擔心溫衡而動手的場面,師尊這輩子被蓮先生製得死死的,看來無法翻身了。
溫衡縮了一下脖子,他幽怨的瞄了一眼譚天笑,然後小心的將他寫好的信摺疊起來放好。在譚天笑的注視下,他老實的爬上了躺椅,多休息,只有多休息才能讓自己恢復。要不然無殤回來看到蹣跚的他,一定會生氣的。
溫衡又躺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他終於覺得自己鬆快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從到上界之後,兩次脫力,他恢復的時間都比下界來的短,這是不是說明他的力量在變大呢?
溫衡嘚瑟的轉了幾個圈圈,這時候門被敲響了,溫衡頭也不抬:「請進。」
卿如許和卿如念兩兄弟灰頭土臉的進來了,溫衡一看到他們就樂了:「怎麼了乖孫,怎麼成這樣了?」卿如許笑了:「抱歉啊舅公,前幾日我們不告而別,這幾天又沒能來見你。」卿如念鬱悶的說道:「一回卿家,我和大哥就被罰跪祠堂了,祖母說我們放浪形骸失了體統,跪到今天才被放出來。」
為了不讓家裡人擔心,這兩個孩子默契的閉嘴了,對祖母說他們兄弟相見太開心了,就在飛仙樓喝醉了,結果就是被罰跪了。可這兩人寧可罰跪也沒說出花夫人和於晏之間的事情,不知道該說兩人是太守信了,還是太迂腐了。
難怪這幾天見不到這兩個孩子的影子,溫衡還以為他們兩在忙著老太君的生辰宴席出不來了呢。原來是罰跪去了,大家弟子果然難當。
卿如許從袖中抽出了一份燙金的請柬:「舅公,這是我祖母生辰宴的請帖,我們想邀請您參加。」這對兄弟期盼的看著溫衡,雖然溫衡認下了他們,可不見得想要和卿家有什麼關係。
卿如念道:「您的事,我們沒有告訴祖母,先前您隕落,卿家中有人叛變。不過您放心,那些叛變的人,祖母已經除掉了。」卿如念小聲的說道:「祖母她這輩子沒有幾個能依靠的親人了,我們想著,若是您能去,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溫衡想了想,他接過了請柬:「這樣,你們祖母的生辰是哪天?我考慮一下。」卿如許眼中迸發了驚人的亮光:「兩日之後。」卿如念說道:「兩日後舅公要是願意來,我們兄弟兩來接您。」
溫衡擺擺手:「你們忙自己的就是,不用管我。我若是要去,自己會去。」卿家兩兄弟太高調,那天一定有無數的神識落在他們身上,溫衡還不想惹出事端來,他想,他頂多趁人多的時候混進去,遠遠的看一看自己的表妹。他腦海中沒有卿韻竹的樣子,可能對面不相識。
溫衡的反應讓卿家兩兄弟喜出望外,卿如許道:「祖母近年來身體越發不好,舅公若是能見她一面,她一定會喜出望外。」因為他們父親的事,他們已經很久沒看到祖母的發自真心的笑了。
溫衡點頭笑道:「我會考慮的。」他留兩個孩子說了一會兒家常,過了一會兒,兩個孩子就回去了。溫衡手中捏著燙金的請柬卻遲遲沒翻開,小小的一份請柬在他手中翻轉了幾百次,溫衡幾次放下之後又幾次拿起。
雖然認下卿如許和卿如念兩兄弟,溫衡也樂得對謝謹言炫耀兩個孩子,可是這僅僅是建立在他是長輩的份上。在他心中,卿如許他們和他的徒孫一輩沒什麼區別,他和這兩個孩子有血緣關係不假,可那些可愛的小徒孫們和他相伴百年千年,感情上早就超越了血緣關係。
卿家和卿如許兩兄弟是不一樣的,卿家是個大家族,裡面有形形色色的人,經歷了千萬年的風雨洗禮,卿家依然存在。它代表的是傳承,溫衡覺得他若是和卿韻竹相見了,從此之後,他就成了傳承中的一份子。
那樣他就沒辦法割捨了,對待上界的人,他心中也就有了親疏之分。
討飯棍啪啪啪的拍起葉片來,溫衡苦笑一聲:「你也覺得我這樣是不對的是嗎?」
天道下所有的人都應該是平等的,溫衡對他們應該一視同仁,不應該有親疏之分。可事實上溫衡有自己的感情,他對待身邊的人就是比對待普通人要來的親密。他一路走來,是弟子和朋友支持著他,他心中,御靈界和元靈界的修士就是不一般。
他飛升的時候發誓了,對上界的人要一視同仁,不去干涉他們,也不去插手他們的事情。可現在,卿家和他有血緣關係,那裡有個他不記得的兄妹在鎮守。去,從此之後,他對待卿家就要比對待其他家族來的熱情;不去,總覺得自己不近人情。
溫衡困擾的撓撓頭髮:「感覺怎麼做都是錯。」真佩服那些修行無情道的人,對待什麼都能一刀切。
溫衡為此糾結了整整兩天,狗子他們進來的時候,看到溫衡孤單的看著窗帘外,那背影無比的蕭瑟。狗子他們都心疼了,最終狗子忍不住開口了:「師尊,要是您非常想念師母,您就早些去上界找他吧。師母在一重天和二重天之間的混沌海上,我和天笑會幫您在鬼神印和引薦信上作假,一定不會被他們看出來的。」
合著狗子他們覺得溫衡是想念蓮無殤才變得這麼寂寞來著,溫衡哭笑不得:「哎?不是啊。我想的是另外的事。狗子,當日你知道你在世上還有親人,你是什麼感受?」
溫衡遇到狗子的時候,狗子是個小乞丐,終日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狗子一直以為自己是被遺棄的孤兒,結果等他們定宗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狗子竟然是一個國家的皇子,為了保護他,他的父母才將他護送出來。結果半途護送狗子的侍衛全部戰死,狗子就成了小乞丐。
狗子面色古怪的瞅著溫衡:「師尊您忘了?我不接受啊,我哭著喊著求著您離開恆天山脈,不要在那裡定宗。然後你揍了我一頓,腿都打斷了。」
怎麼會忘記呢?狗子當時哭的撕心裂肺的,一字一句全是血淚。溫衡記得狗子嘶吼的時候說:當時我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不在,現在突然冒出來算什麼事呢?溫衡理解狗子當時的想法,他當時還覺得狗子一輩子都不會接受那些親人了。可是後來狗子認了他們,還多加照拂。
溫衡揉揉狗子的頭髮:「不是問你這個,是問你,後來你為什麼就能接受你的那些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了呢?」
狗子拖了一張小凳子坐下:「嗨,師尊您說這事啊。當時我問了天笑和阿柔,他們都說了自己的事。我想想,有個親族也不錯,雖然我對那邊沒什麼歸屬感,可是想到這世上還有和我血脈相連的人,我不是孤獨的……這麼一想,就覺得有人在那邊也不錯。」
狗子道:「你也知道我的那些族人,沒什麼資質,基本上都是普通人,修行也就只能修行到練氣五六層。我也不圖他們什麼,他們沒我也能過得下去。可怎麼說呢,還是不一樣的。當我過幾十年回祖宅一趟的時候,會有小輩好奇的看我,也會有不認識的年輕人說著我的故事。
哪怕我下次回去,這些小輩已經長大,年長者已經故去。他們中會一直流傳著我的名字,只要我回去,就會有人跟我說話。告訴我,他是誰誰誰,第幾房的孩子。那種感覺……不一樣。就是覺得世上除了宗門外,還有能讓我牽挂的地方。」
溫衡又拿起了請柬:「狗子,給你一個給師尊做決定的機會。你說,我要不要去參加卿家老太君的宴會?」狗子不假思索:「去呀!當然要去!」溫衡詫異的看著狗子,這就替他做好決定了?狗子該不會覺得卿家和他的家族一樣好對付吧?
狗子嘿嘿一笑:「老太君的酒宴用的是最高標準,裡面有好幾樣師尊愛吃的菜啊,不去不就虧了么?」溫衡差點氣了個仰倒:「就這個?」狗子無辜的看著溫衡:「不然還能怎樣?」
溫衡嘴角抽抽,狗子這兔崽子,真是讓他又愛又恨。那行吧,他就去吧。俗話說,吃了別人的,省了自己的。溫衡覺得他要是不過去吃一頓,都對不起狗子絞盡腦汁來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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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府老太君卿韻竹是個非常厲害的女修,年輕時,以一人之力穩定了整個卿家。接手卿家之後,她誅叛徒定宗族,招夫婿生子嗣……該做的事,一件沒落下。
在上界,縫八便是吉日。一萬八千歲的生辰宴,應該算是個隆重的宴會了。雖說修士都能壽與天齊,可是最終能不隕落不作死不窮困潦倒平安活到一萬八千歲的仙人,不太多。
老太君生辰這天,無傷城上空一直有鸞鳥翩飛。這些都是從各界趕來專程慶祝老太君生辰的仙人,其中不乏仙君,甚至還有幾個是上界的仙尊,雖然不是執界仙尊,不過也來頭也很大了。
溫衡手中提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盒子溜達著走向卿府,卿府門前的幾條大街早就被各家的車馬堵得水泄不通。那些拉車的靈獸一個個流光溢彩膘肥體壯的,溫衡從中間走的時候,好幾隻靈獸跟在他身後求摸摸求蹭蹭的。溫衡覺得他挺受動物喜歡的。
卿府門前人來車往,卿如許和卿如念兩個大孫子穿著紅色長衫站在門口迎客。這兩孩子長身玉立,俊美非凡,多少修士盯著他們紅了臉。看到這兩人,溫衡就想到了玄天宗每次宗門大典之時,他都帶著弟子們出去憶苦思甜,而張家、謝家、神劍門、上清宗的劍修們都會自發的站在玄天宗的迎客坪上當迎客松。
當時修真界還有選美比賽來著,甘願當迎客松的這群人都是常年排在前五前十的人啊!
溫衡心裡平衡了些,他也是有迎客松的人,卿家再牛逼也沒玄天宗厲害!哼哼~沒出息的溫衡眉開眼笑的跟著大部隊走向大門。
卿如許和卿如念早就看到溫衡了,這兩孩子笑的更加燦爛了。溫衡上前裝模作樣行了個禮,將手中提著的盒子丟給了卿如許和卿如念身後的管家。卿如許行禮:「舅……」
溫衡連忙比劃了一個安靜的姿勢,卿如許秒懂,他溫潤的笑道:「感謝溫道友大駕光臨,裡面請。」他本想親自迎接溫衡進去,可是溫衡笑著對他們揮揮手,已經溜達溜達的走到卿府裡面去了。
這時候卿府的管家對卿如許說道:「大少爺,方才那位溫仙師的禮物是三片葉子,這是什麼葉子?」卿如許不動聲色道:「什麼樣的葉子?」
卿府的管家打開了溫衡送的盒子,只見盒子中躺著三片細長的嫩綠的葉片,葉片就像是玉雕一般,卻又柔軟的卷著。一股浩大又威嚴的靈壓從上面傳來,卿如許趕緊蓋好蓋子:「不要聲張,把這葉子收好了,等下單獨呈給祖母。」
卿如許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三片葉子是道木的葉子。光一片葉子,就是無價之寶。卿如許給卿如念傳音:「舅公送給祖母道木葉片。」卿如念一驚:「這麼大的禮嗎?」
溫衡跟著大部隊在院子中賞賞花,在涼亭中喝喝茶,跑樓台上吹吹風……他太愜意了,把蹭飯的角色發揮的淋漓盡致。
上次來到卿家的時候,溫衡住在雅緻軒,這次的酒宴還在雅緻軒更後方。繞過雅緻軒前方的迴廊之後,便能看到一個巨大的廣場,卿府的孩子都會在這個廣場上修行。今日,廣場上擺放了上百桌酒宴,放眼一看,全是紅彤彤的錦霞鍛,上面擺著各種靈果和冷盤。
廣場後方便是卿家的祖宅,這是一棟黑色的行宮,行宮門口鋪上了大紅色的毯子,看著無比的喜慶。這裡就是卿韻竹宴請賓客的主要場地,還有一部分酒宴擺在了行宮內,不過能進去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
溫衡挑了個靠近靠近角落的位置,他后伸手取了一把堅果剝開。他觀察過了,坐在這個位置上就算不放出神識,也能看到紅毯上的一舉一動。他還能在這裡晒晒太陽,順便聽聽周圍人的八卦。真是太完美了!
「哎,你們剛剛看到了嗎?」溫衡豎起耳朵,他聽到周圍有修士在八卦了。「看到什麼?」「就那個啊,卿家的大少爺回來了。」「這有什麼稀奇的,卿家兩個少爺不都在門口迎客呢嗎。」溫衡點頭,是啊,兩個孩子都在當迎客松呢,這有什麼好八卦的。
「誰和你們說兩個小少爺了,我說的是卿家的少爺,卿老太君的兒子。叫什麼來著……卿文皓?」「不是吧?在哪裡?我怎麼沒看到?」溫衡手裡的堅果差點掉了,卿文皓回來了?在今天這個時候?咋地,要上演一場母子握手言和重歸於好的戲呢?
「我看到了,還帶著個女人和孩子。」「喲,拖家帶口的來了啊,這是搞事情啊?」
溫衡也覺得這是搞事情,早不出現晚不出現,這個時候出現。這不是給卿韻竹添堵呢?可憐的老太君,溫衡覺得他要是老太君,一定後悔生出這樣的孩子。
說話間,溫衡看到兩個女修從行宮中走了出去,看樣子是要去大門前。旁邊的修士又在八卦了:「看到沒,那兩個是卿老太君的兩個女兒。」
溫衡聽卿如念說過他兩個姑姑的名字,一個叫卿文柔,還有一個叫卿文婉,看來這兩個女修就是了。雖說這兩女修名字都取得溫柔,可是她們的行動卻行雲流水毫不拖沓。溫衡想著要不要跟過去看個熱鬧,看熱鬧的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個。
卿府門外已經炸鍋了,卿如許和卿如念聯手在卿家大門前設了結界。兩兄弟面色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家三口,為首的是個男人,身材倒是高大修長,面容也生的俊美,這男人便是他們那不稱職的父親卿文皓。
卿文皓身邊站著一個美艷的女人,這女人嬌巧玲瓏,一張瓜子臉只有巴掌大。她長了一雙鳳眼,畫了細細的柳葉眉,一笑便露出兩個小酒窩和小虎牙,看著非常可愛。女人手拉著一個半大的少年,少年皺著眉不耐煩的看著旁邊。
卿文皓面露不悅:「孽子,還不放開結界讓我回去慶祝母親生辰?」卿如許平靜的說道:「卿家老太君生辰,來往賓客皆有請柬,請這位道友出示請柬。」
卿文皓哼了一聲:「我回家,還需要請柬?」卿文皓身邊的女人拉了拉卿文皓的衣袖:「夫君,有什麼話好好說。別嚇到兩個孩子了。」
卿如念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說道:「好大的臉面,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稱呼我們為孩子?還有你,不要臉的東西,莫不是忘了你已經不是卿家人了?竟然還有臉回來,我若是你,早就一頭撞死在卿家門前,也好過辱沒先人臉面。」
之前就說過了,卿如念這人犯渾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他要懟人能把人氣的爆體。他和溫衡這種罵人都要照著小本本讀的人,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卿如念話音剛落,卿文皓臉色鐵青,他上前就要給卿如念一巴掌:「孽子!竟敢這麼對父親說話!」旁邊的人也在指責卿如念:「是啊是啊,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父親啊。」
卿如許上前一步擋在卿如念面前,在卿如許的目光下,卿文皓訕訕的縮回了手:「如許,我好歹是你們的父親,你把我擋在大門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我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要過來給母親祝壽。」
卿如許微微一笑:「卿家的請柬出示一下,馬上就能讓您進去。」卿文皓眼睛一瞪:「你!我是卿家人,還需要什麼請柬?」
卿如許道:「抱歉,不見請柬,我們不能讓您進去。」卿文皓沒說什麼,他旁邊的少年不耐煩起來了:「爹爹,我們回去吧,這裡一點都不好玩。我才不要給老虔婆祝壽!」
卿如念本來不想和一個孩子計較,可是聽到他說老太君是老虔婆,卿如念忍不了了。他雙手環胸慢悠悠的說道:「小兔崽子你聽好了,這裡是卿府,你,和你的爹娘,沒資格進去懂嗎?就你娘這樣的狐狸精只會勾引男人,你身上的血脈更加不被我們卿家承認。要走趕緊走,老子還不想看到你。」
卿如許扭過頭去:「如念……」卿如念不緩不急說道:「昂,大哥是不是看到這三張臉覺得噁心反胃?不瞞大哥,看到他們,我隔夜飯都快出來了。快點打發他們走吧,這種沒誠意沒臉皮的人攤在門口實在污染空氣。」
卿文皓腰間的靈劍嗡嗡作響,他靈氣暴漲:「你說什麼?卿如念!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對你父親說話的?!」
卿如念緩聲問卿如許:「大哥,我們有父親嗎?」卿如許想了想:「沒有,我們的父親已經死了。」卿文皓猛地抽出靈劍:「老子今天就讓你們知道誰是你們的老子!」說著就要招呼兩個孩子。
卿如許和卿如念實力不差,卿如許還能憑藉一己之力當上執界仙君,卿如念實力也很驚人,不然這麼些年他在離傷界早就被人打了。看到卿文皓拔劍,卿如許和卿如念的靈劍唰的一下出鞘了,剎那間卿府門前一片刀光劍影。
卿文皓一見,立刻就軟了。他用眼睛都能看出來,這兩個孩子的實力,每個都比他強。他又收回了靈劍,這次換了戰術了:「如許如念,你們也這麼大了。父親我當初做錯了事不假,可是看在我都離開卿家這麼久的份上。你們也該讓我回來見見我母親了,母親年紀都這麼大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若是見不到我這個唯一的兒子,她豈不是會死不瞑目?而我也會抱憾終身哪!」
「好惡毒的心思,竟然在老太君生辰這天詛咒她老人家。大哥,我們做孫兒的決不能忍!」卿如念手中的靈劍唰的一下飛出去了,卿如許的靈劍隨後殺到:「你對我們不養不教,對祖母不忠不孝,現在竟然還詛咒她老人家,卿家除非沒人了,才會讓你如此欺負。」
兩柄靈劍出竅,卿文皓面色一白急急的後退,他身後的女人和孩子殺豬一樣哭喊了起來:「救命啊——殺人啦——卿家的孫子要殺了卿家的當家啦——」
作者有話要說:卿文皓這樣的人,我見過,還挺多的。拋妻棄子不要家庭出去廝混,然後年紀大了或者遇到事情了,就不要臉的回來。這種人真噁心啊。
今天給如念小乖乖加個雞腿腿,我覺得如念可以跟著靈犀混一混,這罵人的功夫,太厲害了。
溫衡:我和老邵跟著靈犀混了幾千年,都沒學會罵人。
靈犀:沒辦法,誰讓你和老邵蠢的無可救藥?【第一次在作話裡面冒泡的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