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今何兮

  “唉，我死了幾個月，沒有一個人能和我說話。好不容易碰上一個，現在也不理我了。”遊魂直接坐在我身邊。


  雖然我知道她不會害人，但是一想到身邊那個是遊魂就覺得心慌。我往梁成那邊靠了靠。


  “夫君，東宮真漂亮啊。”我說。


  梁成說：“是啊，真漂亮，比原來的晉王府不知要好多少倍。如今終於算是配得上你了吧？”


  遊魂開始不甘寂寞地自言自語：“幸好殺了皇上的人不是你，不然我絕饒不了你！”


  “你什麽意思？”我問遊魂。


  梁成以為我在問他，笑道：“當年娶你的時候，多少人說是下嫁？”


  遊魂看我目光炯炯地盯著她，興奮的指了指自己：“和我說話？”


  我點點頭。


  梁成這才發覺事情不對，晃了晃我：“小晚，小晚你在和誰說話呢？”


  我做了噓的手勢。


  遊魂說：“原來你能看得見我！”


  “當然可以了。”我說，“你不會害人吧？”


  “不會的，你放心吧，我隻是想找個人聊聊天而已。”


  梁成真的慌了，不由分說要拉著我走。


  我說：“夫君莫怕，那遊魂不像是個壞人。”


  梁成問我：“你能看到？”


  我點點頭，說：“我自小便有陰陽眼的，可以看見這些靈物。”


  梁成捂著我的額頭：“沒發燒……怎麽說胡話？”


  “夫君！”我有點生氣。


  梁成抱著我說：“我們走吧小晚，你不記得上次你病成什麽樣了嗎？”


  遊魂在亭子那裏衝我招手：“我發誓我不會讓你生病的！”


  我說：“夫君，那遊魂說不會讓我生病的。”


  “鬼魂的話怎可相信？”梁成說。


  遊魂滿麵愁容：“太子殿下，我是前朝皇後，今何兮啊。”


  說完，她一個人坐在亭子旁邊，臉上仍覆著麵紗。


  我抬起頭看梁成：“夫君，她說她是今皇後。”


  梁成摟著我說：“小晚，不管她是誰，已經死去了。死人是不應該一直在人世間停留的，不是嗎？”


  遊魂說：“我不想在人間停留。可是我走不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走不了。不僅是我，似乎從哀帝開始，皇家的人沒有一個能走。”


  我向梁成轉述。


  梁成慢慢放開手，說：“那……你聽聽她想說什麽吧。”


  我看著今皇後，她把臉上的麵紗揭開，有一塊紅紅的疤痕。就像芙蕖化的醉妝。


  她和我遇見的每個鬼一樣，講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出身平民，家中有兩個弟弟，父母不愛我，我十六歲那一年，他們就想把我賣進妓院。


  那時候正碰到皇上南巡，彩旗招招，江麵上有萬艘大舟。


  我在皇上南巡的路上賣些蔬菜，希望能多賺錢補貼家用，這樣父母就不會把我賣出去了。


  皇上看見我了，笑意盈盈地問我青菜多少錢一斤。


  我不敢和皇上說話，隻是跪在地上。


  皇上把我帶上船，讓人給我換了新的衣服，戴上了新的首飾。他說他喜歡我。他說他隻喜歡過我。


  他派人給了我父母一封銀子，告訴我父母從今天起我便不再是他們的女兒。

  他們很高興地收下了銀子。從此後我和他們再也沒有瓜葛，他們也不知道帶走我的是誰。


  我本名姓何，叫何兮。我爹娘都沒有讀過書，用了個語氣詞給我當名字。


  當時皇後剛剛去世。皇上說，他要封我為皇後，要先給我安排一個顯赫的出身。


  皇上把我送到今家去，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今家的嫡出長女。


  我的名字也改了，叫今何兮。


  他先是封我為貴妃，生下我們的孩子後我就被封為了皇後。那時候我才十八歲。


  可是我剛當上皇後沒兩年，天仰打過來，我被活捉去。晉朝的叛軍就殺到了北方。當時你夫君一家人早就謀反了……”


  我忍不住打斷她：“不是叛軍，不是謀反，那叫起義。沒有我們，你現在還不能回來呢！”


  “也許是吧。他是個昏君，但他對我很好。”今何兮說，“我們的孩子在亂軍中被殺死，他和前皇後所生的太子被你們利用，成了一個空架子。後來他也死了。我的一切，都是他帶給我的，就算他做錯了千萬件事……他對我很好啊……”


  我聽完她的故事，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想笑。


  就算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再感人，那個皇帝統治的時候民不聊生，百姓身處於水深火熱，國不富強，被蠻夷欺淩，他就應該死。


  今皇後說著說著，就淚流滿麵。


  梁成看著我，我看著她。


  梁成晃晃我，問：“今皇後和你說什麽了，小晚？”


  我說：“她說，她和祝侯的愛情故事。”


  梁成說：“哦，這樣啊。她說完了嗎？”


  “說完了。”


  梁成說：“天也黑了，我們回去吧。”


  “等一下，我還有個問題沒有問她。”我說，“今皇後，你臉上的疤痕是怎麽來的？”


  今皇後悲憤地說：“我曾經被北方天仰擄去，他們欲行不軌，我便自毀容顏。可是他們……”


  “好的，我懂了。”我說，“那皇後娘娘您先自己玩，我還懷著孕呢我回去了。”


  “你就是，晉朝的太子妃？”


  “對啊，不然我怎麽會在東宮裏。”我說。


  今皇後說：“哦，我知道了。”


  我和梁成回去，一路無言。


  回到寢宮，梁成抬頭看了我一眼，好像想說什麽，然後又低下頭，一言不發。


  他再抬，再低，再抬再低，我忍不了了，問他：“夫君是有什麽話想說嗎？”


  梁成說：“小晚，你，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什麽？”


  “剛才，明明什麽都沒有啊……”梁成皺著眉頭，好像在懷疑我的精神有問題。


  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梁成剛才眼睜睜看著我跟一坨空氣在說話還要假裝相信我，真的挺不容易的……


  我拉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夫君，你相信我，我沒瘋，我真的沒瘋！”


  梁成捏了一下我臉上的肉：“我知道你沒有瘋。可是，真的太奇怪了吧……”


  我說：“夫君，我能看進你看不到的東西。我有陰陽眼，能見鬼神。”


  梁成勉強地笑了笑，上床睡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