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冠

  今晚本就注定難眠,中途又被人劫了一道,虞舟若還能安心睡過去那真是心比女媧要補的窟窿還大了。


  徐善將她安全送到房間,安排好一切之後,再次向她解釋道:“薑先生此刻還在市,確實無法趕到,還請虞姐諒解。”


  虞舟點點頭,並未放在心上。


  “那麽,晚安。”徐善準備離開。


  “等等。”虞舟喊住他。


  徐善轉過頭看她,她上身還裹著一塊羊毛毯,發絲仍有幾分淩亂,經曆如此窘迫的一晚,可她的眼神卻仍舊明亮得嚇人。


  “薑泓會怎麽對付她?”她上前一步問道。


  徐善聽了有些疑惑:“對付誰?”


  虞舟斷定他是在裝傻充愣,她嗤笑一聲,朗聲道:“新婚前夜老婆被人綁架差點拍果照傳到網上去,他作為丈夫不做點什麽嗎?”如果是力有不逮就罷了,可現在明擺著不是啊。


  徐善“哦”了一聲,看似明白了過來,試探地問道:“虞姐是想薑先生出手懲治一下江柳姐?”


  這次換虞舟感到費解了,她盯著徐善道:“難道我作為受害者會這麽大度地放過她嗎?這樣吧,你直接把證據給我,我來起訴她蓄意謀殺罪。”


  “咳!”徐善差點嗆到。綁架怎麽又成了謀殺了?


  “怎麽?別告訴我你們能這麽順利找到我是沒有一點證據瞎摸過來的?”虞舟諷刺地笑道。


  “當然不是。”徐善咳嗽了兩聲,努力淡定地道,“車子有行車記錄儀,車外車內都有監控,證據充分。”


  “那還有什麽問題?”


  徐善第一次碰到這般直線思維的人,敬畏地看著她,非常耐心地提醒道:“薑家和江柳姐這個江家,尚未到撕破臉皮的這一步。你若起訴江柳,以虞姐現在的身份,不就是替薑家叫陣了嗎?”


  坊間傳聞,女博士是第三種人類。徐善以前不信,現在好像有那麽一點帶你懂那些人的意思了,不是偏見,就是一種認知不同的感覺。


  徐善見她沒有反應,正欲多解釋一下薑家和江家的關係,卻聽她果斷地道:“明白了。”


  理解力一時間又提升這麽多啦?徐善有些不信。


  “是我份量太輕,不足以讓薑泓為我做到這一步。”虞舟了然地點頭,一副“我什麽都懂了”的表情。


  徐善張口結舌,這……


  虞舟偏頭看他:“不是?”


  徐善麵露尷尬之色,想替先生辯駁兩句卻又覺得若是此時先生本人在場估計也沒什麽好回旋的,他本就是利益高於一切的人,虞舟的沒錯。


  “請吧,折騰一晚我累了。”虞舟上前,拉開房門送客。


  徐善被趕出門,聽見關門聲,他掏出手機猶豫要不要跟先生一聲,他在虞姐這裏的印象分似乎要跌破平均值了。


  “嗡嗡嗡!”


  曹操曹操到。


  徐善接通電話,那頭便是薑泓。


  “都處理好了?”


  “是,都處理好了,虞姐也休息了。”


  “下次要改口叫夫人。”


  徐善:“……”經此一晚,他覺得虞姐會更願意聽到他成為她為“虞姐”。


  “江柳那邊我已經給江誌傑打過招呼了,她明就會被送到澳大利亞去,短時間不會回來。”薑泓道。


  徐善默默地轉身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如果是剛剛他還會覺得先生處理得很好,既保留彼此的體麵又給虞姐伸張了正義,可如今卻覺得,這樣的“正義”對於虞姐來恐怕是打了折的正義,沒什麽值得高興的。莫名地,他為這兩人的未來深感擔憂。

  “對了,你找到她的時候她怎麽樣?”薑泓突然問道。


  徐善道:“江姐著實過分,夫人被嚇得不輕。”


  “看起來很害怕?”


  “害怕倒還好,就是有點生氣。”


  “嗯?”薑泓似乎有點感興趣,“你怎麽看出來的?她罵人了?”


  “她從頭到尾都沒跟江姐什麽,可眼神騙不了人。先生,我冒昧地發表一下我自己的看法,我覺得夫人沒那麽容易將這篇翻過去。”


  薑泓道:“我了,江柳短時間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夫人想要的恐怕不是這個。”徐善覺得他有一點點懂了虞舟要什麽。她要那他們這些人看起來虛無縹緲毫無價值的“正義”,她還尚存著一股以理法的真。


  徐善:“我了解她不深,但我覺得如果有機會,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江姐。”


  剛才在屋子裏,他看著虞舟的眼神總覺得比起她來周圍的一切過於黑暗。她要的好簡單,可這般簡單的結果他們這些人都不會願意去做,因為成年人總是在乎利益居多,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想要以委屈來換取些什麽,才不會管那可有可無的正義。


  不過三言兩語,薑泓的眼前便出現了那一張倔強的臉。他擱下筆抬起頭,酒店的正對麵是屹立千年不倒的大雁塔,質樸厚重,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感覺,總覺得這張過分美麗的臉蛋兒下還藏著一兩個值得挖掘的故事。


  “江誌傑已經答應退出“1017號”地塊的競標,薑氏地產在這個項目上的投入成本起碼縮減三千萬。”


  “恭喜先生,老太太那裏又能添一筆彩。”


  薑泓嚴肅了語氣:“所以她想的沒錯,如果想讓我偏向她,那就向我證明她的價值遠超於這三千萬。”


  徐善啞然,這是一對什麽過於世俗的夫妻。


  ……


  這一晚,虞舟睡得很難受,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蒙蒙亮了,外麵霧氣沉重,連對麵的樹林都隻看得見一個樹尖尖。


  她走進浴室放水泡了個澡,待睡了一晚僵硬的肌肉完全放鬆之後她才覺得頭腦也跟著清醒了過來。


  “篤篤篤——”


  可能過了一個多時也可能隻過了十幾二十分鍾,外麵的門被敲響了,“夫人,你起床了嗎?”


  虞舟睜開眼從浴缸中爬出來,圍著浴巾將門開了一個縫,她朝牆麵上白底黑框的鍾瞥去的時候才發現時針剛剛指到六的位置。


  一場婚禮是忙碌而繁瑣的,屬於虞舟的個人時間已經過去。


  化妝、梳發,換上婚紗……一百多坪的臥室像是一個安靜的“菜市場”,人來人往,奇怪的是大家都默契地聲話。


  待傭人將一雙白色綢麵的RgerVivier捧到虞舟麵前的時候,她有了片刻的失神。


  她想起本科的時候有位室友曾許下了一個不大不的願望,她希望結婚那能身披Vereang腳蹬RgerVivier出嫁。


  “這樣才算是嫁人,不然全都是扶貧!”那位室友曾站在寢室的中央信誓旦旦地這般道。


  一直不見眼前的人有反應,傭人悄悄瞥過去,驚訝地發現新娘子終於笑了,今晨第一次。


  其餘人見了,心口提著的氣終於鬆弛了下來,大家紛紛上前誇讚她的美麗,笑容誠摯。


  虞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剛的沉重氛圍都是她造就的,這一屋子的人都在觀察她的神情,見她笑了大家才自在了起來。

  此時時針悄悄指向九點方向,努力了一個清晨的太陽終於破雲而出,溫柔地將陽光灑滿整個房間。一時間,濃霧盡散。


  一切已妥當。虞舟站在落地鏡麵前,不敢相信鏡子裏的女人竟是自己。膚如凝脂,黑眸紅唇,眉還是那眉,眼還是那眼,可偏偏又覺得什麽都變了。


  楊冉站在臥房的門口,她站了有一會兒了,始終沒敢進去。人群中心的女人似乎有些陌生,她穿著立領的蕾絲花紋婚紗,兩側以一串珍珠扣子相連,珍珠顆顆圓潤白透,蕾絲紋的縫隙中一絲絲性感若隱若現。再看腰間繞著兩掌寬的腰封,越發襯得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纖細無雙。


  這不是她認識的虞舟,她認識的虞舟是那個永遠穿著白袍穿梭在實驗樓的女學生啊,怎麽會是眼前這位夫人?


  “冉冉?”虞舟餘光瞥見了門口的人,聲驚呼道。


  楊冉不得不上前了,她手上提著一個深藍色的紙袋子,那是她昨得知她今日結婚後趕著去買的。


  “虞舟,新婚快樂。”楊冉收起自己的驚訝,努力展示出了笑容,奉上禮物。


  虞舟並不知道楊冉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她明明沒有跟任何人起這件事啊。


  “冉冉,謝謝你能來。”虞舟接過紙袋子,雖然驚訝她的出現但還是感激她能專程來這一趟。


  “夫人,王冠取來了。”一名身著黑色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步入臥室,他端著一個紅色絲絨托盤,上麵赫然閃耀著一頂奪人眼球的王冠。


  “先放著吧。”虞舟隨口道。


  管家輕咳了一聲,道:“夫人,時間不早了,您現在戴上比較好。”


  虞舟朝他看去,見他神色嚴謹,似乎容不得絲毫違背。她心裏升起了陣陣怪異之感,像是被人監視了一般。


  楊冉就站在她對麵,離王冠最近的位置。她裝作不經意地看過去,那頂王冠的樣子就這般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腦海裏。


  王冠的底部是個半圓,上方呈開放式,整體是穗狀的樣式,又像是一顆顆水滴組成,水滴的“身子”由無數顆鑽石組成,耀眼無比。


  虞舟坐在梳妝鏡麵前,女傭輕輕地捧起王冠戴至虞舟的頭頂,再心將它固定,動作輕巧又迅速。


  一屋子的女人都死死地盯著虞舟的腦袋,她們並不好奇這腦袋裏裝的是什麽,唯獨好奇這王冠承載了多少的分量。


  管家見她們好奇,高高抬起下巴,好心地為她們釋疑:“這頂王冠來曆已久,可追至19世紀。王冠上看似麥穗的形狀是由488顆鑽石組成,每一顆都價值不菲。先生三年前將它拍回來,今日終於等到它的主人。”到這裏,管家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屋子裏的女人抽氣連連,既驚歎這王冠的來曆與造價的非凡,又感慨於自己沒有這般好運,這輩子估計都與之無緣了。


  楊冉同樣吸著冷氣,她偷偷瞥向自己送出去的紙袋子,那裏麵裝著的是她用上學期獎學金買的一條施華洛世奇的耳釘,之前還覺得完全送得出手,現在隻覺得臉頰滾燙。


  “我之前看過一部英劇,劇中瑪麗皇後的王冠倒是與這頂相似,不知道是不是仿它而造的。”虞舟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鬢角,盤發讓她覺得頭皮有些疼。


  管家臉上的笑容消失,眾人也默默地收攏了驚歎。


  若是薑泓在此,想必眾人都克製不住地上前拽著他的領子問他為什麽要選一個這般不解風情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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