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胡雲珊
說到逛街,本是我們女人的大愛,可惜在這條街上,大部分都不是我所感興趣的商品,沒有漂亮的衣服,隻有各式各樣的道服,沒有冷豔的高跟鞋,隻有冰冷的刀劍,我對這些自然沒什麽興趣。
本以為姐姐會和我一樣對這些東西不屑一顧,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和司空兩眼放光,對店裏的貨物愛不釋手。
“如果我們在煉域的時候,有這樣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劍,大概能提前一年出來吧。”姐姐摸著一柄劍身細長,但寒光凜冽的寶劍對司空說。
司空則對一套爪形的兵器特感興趣,捧在懷裏說:“有這個的話,能早兩年。”
“真沒眼光。”鳩摩站在他們身後,瞄了他們選的東西一眼,搖頭歎息道。
所謂貨比三家,姐姐和司空吃了沒兵器的虧,鐵了心要買一樣趁手的兵器,而我則沒這需求,因為我連隻雞都不敢殺,拿著刀劍又有何用?還不如狗血噴霧來的實用。
我見他們在兵器店裏流連忘返,便自個兒在街上晃悠,路上遇到兩隻拖著尾巴的大仙,一臉心滿意足的從一家裝修的金碧輝煌的店裏走出來,惹來我好奇,朝那家店門樓上的匾額看去,隻見鏤金的四個大字‘天字一號’。
我去,這名字響亮!再看地段,發現這家店正好位於整條街的正中心拐角處,以現代商業眼光來看,位置要比對門的‘龍族易寶之地’還好上一截,而裝修之精美是我所未見過的。
他的店門用的是楠木,窗格子的雕花,別說門楣,門前兩對玉麒麟,半人高,玉脂通透,潤滑,一看便知是上等好玉,再看玉獅子下兩個純金的蓮花台,閃閃發光,幾乎亮瞎我的一雙眼睛。
這麽有魄力的店麵,剛才路過的時候竟沒注意。
我往裏頭看去,發現裏麵鋪的地麵都是青玉,中間有一個大展台,展台的前方有一排座位,那些座位像電影院裏的座椅一般,一排比一排高,不同的是,這裏每個座位都很寬敞,特別是第一排八個座位,大的可以坐頭大象。
隻是這十個座位都空著,後麵幾排倒稀稀拉拉的有幾個人坐著。
我好奇的跨到裏麵,卻被一個留著山羊胡,穿著藏青色道袍的男子攔住,他禮貌的問我:“姑娘,你是哪門哪派的?”
“無門無派。”我衝他搖了搖頭,識趣的說:“這家店隻招待有頭有臉的人吧,我隻是進來開開眼界的,不歡迎的話我就出去了。”
那道士見我一臉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淺淺一笑,說:“小姑娘抱歉了,‘天字號’,是六大道派和四大妖王合資辦的拍賣行。所以除非是六大派的嫡係弟子和四大妖王的手下頭目,每個進拍賣行的人,都要壓五百兩黃金,這是一百多年的規矩了。”
“正派道教和妖王?”我納悶道:“道長,正派道教的本職不是降妖除魔嗎?為什麽關係那麽和諧,還合資辦拍賣行呢?”
“我姓佟,一般來這裏的人,都叫我佟掌櫃。”佟掌櫃擼著他的山羊胡,慈眉善目的看著我,向我解釋道:
“妖族和道派恩怨綿延千年,有時水火不容有時並肩合力,這曆史說來,三天兩夜都說不完,而‘天字號’的設立,是為了紀念封印一百多年前妖族和道派通力合作,創紀錄的在六天之內就重新封印了萬歲吳僵。”
我一驚,道:“妖族和道教通力合作,也用了六天才封印萬歲吳僵嗎?!”
佟掌櫃點點頭,說:“是啊,萬歲吳僵作亂人道千餘年,每次出世都讓人間生靈塗炭,他在世間多存在一天,便多荼毒人間一天。所以吳僵出世的時候,妖族的立場很重要,妖族要是全部站在吳僵一邊,人道便岌岌可危。而妖族站在人道一邊,便是善莫大焉。”
“原來如此!”我點點頭,想必所謂的‘妖族和道派通力合作’,妖族便是不派一兵一卒,單單不在道派背後捅刀子,便是善莫大焉了,而且恐怕道派內部,也未免形成合力。
佟掌櫃見我開了竅,讚許的點頭道:“所以在那次封印萬歲吳僵之後,妖族和正派道教達成和平共處五項協議,並由六大道派和四大妖王簽署了‘諒解備忘錄’,這家‘天字號’,便是諒解備忘錄中的一項,也算是人道和妖族握手言和的見證。”
我點頭道:“聽佟掌櫃一席話,化解了我心頭許多疑惑,即便照規矩不能進這拍賣行,也算不虛此行了。”
正和佟掌櫃說著,後麵來了四女人,穿著孔雀翎圖案的長裙,發髻朝天,束腰上繡著‘峨眉’二字。
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道姑,雙眼暴突在外,眼尾如吊睛白額大老虎一般向上飛起,塌鼻闊唇,臉如豹頭,眼如龍珠,不怒自威。
她身後跟著幾個和我仿佛年紀的道姑,都一臉傲氣凜然,眼睛長在額頭上,仿佛他們眼裏隻有前路,沒有旁人。
那個五十多歲的道姑跨進店門後,目不斜視的往裏走,把佟掌櫃當成了空氣,我在她眼裏估計連眼眼屎都算不上吧,直接忽略。
另兩個道姑也同她一起進去,同樣是目不斜視,一派目中無人的樣子。
隻有最後一個禮節性的向佟掌櫃點了點頭,同時朝我笑了一下,算做打招呼吧。
這個道姑長得高高瘦瘦,眉清目秀,和其他幾位的高傲不同,她身上有種高貴的氣質,皮膚白的玲瓏剔透,五官精致的像玉琢的一般,唯一的缺憾,是眉心有道淡淡的疤!
雖然這道疤淡的幾乎看不出來,但我瞥見那道疤的一刻,腦海中仿佛被什麽東西刺破,將回憶染紅。
“胡雲珊!”這個名字,我幾乎脫口而出。
那個道姑聽到這個名字,緩緩轉過身,怔怔的看著我,過了很久,才不確定的叫出我的名字:“伍萌萌?”
她果然是胡雲珊,那個和雲深深有過婚約的女孩!
思緒飛奔會十幾年前,回到那個暑假,我和雲深深攀爬在一株迎客鬆上,眺望進山的公路上,來了一輛豪華的奔馳車,胡雲珊就坐在那輛車的後座上,搖下車窗,如大家閨秀一般,恬淡的看向像猴子一樣蕩在樹上的我們。
她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即便是那麽小的時候,她不像尋常的孩子那般玩耍。
她永遠躲在幹淨的地方,陽光似乎與她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沾過地的水是她不能喝的,沾過汗的衣服是她不能穿的,別人筷子戳過的食物,對她而言便是砒霜!
她似乎把自己當成了一尊偶像,但願每天供人朝拜,不食人間煙火。
毫無疑問,她是個有背景的人。她的爸爸是當時的掌教真人都要禮讓三分的貨色,當時黃山派掌教還不是張真人,是年近七旬的慶陽真人。
當時山裏的客人絡繹不絕,不管招待達官顯貴,還是道派同僚,印象中我從沒見過慶陽真人居於客位,將主位讓於客人,除了胡雲珊的爸爸。
雲深深不僅是張真人的愛徒,也是慶陽真人最得意的門生,那個時候的雲深深雖然年紀尚幼,但誰都知道他將來必定繼承張真人的衣缽,成為黃山掌門。
因為論道術也好,理論也好,他同輩的師兄弟中,已經無出其右者。且雲深深身上有股執著的勁道,為人重孝重義,品行口碑都極好。
也正因為如此,他被胡雲珊的爸爸相中,像慶陽真人提議,定下招婿之約。慶陽真人便問雲深深,可否願意。
雲深深從未敢忤逆慶陽真人,但這一件事,他當著我的麵拒絕了。他跪在慶陽真人麵前,寧死不答應這門親事,不論慶陽真人怎的委說,他就是硬著脖子不答應。
其實到我現在這年紀,才知道當年這門親事沒有那麽簡單,政治婚姻、經濟婚姻,在我們國家延續了上千年,是有它存在的土壤和群眾基礎的,即便是現在,大門閥,財經巨鱷們也還樂此不疲。
而升鬥小民中所謂的門當戶對,不也是這種婚姻的蔓延麽?
雲深深當時人在屋簷下,雖說頗受掌教和他師父賞識,但依舊得夾著尾巴做人,因為他沒背景,他隻是我撿來的一個小叫花子,是我後爸帶上山,又恰巧被良心發現的張真人認出來,才收留了他。
我雖然當時還小,但也知道雲深深的不易,我當時想,隻要雲深深答應了這門親事,他就不用再看別人的臉色做人,他就有了背景,有了靠山,將來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所以,我背著雲深深,找到慶雲道長,替他把這門親事答應了下來,並打包票說服雲深深接受這門親事。
然而,我沒想到知道這件事後的雲深深,竟然憤而跑去找胡雲珊,並在她眉心留下了一道疤!
胡雲珊大聲呼救,雲深深投刀自首,就在那一晚,我眼睜睜的看著他,看著雲深深,被胡家的家丁,一下一下的扇著耳光,扇到滿口是血,兩頰腫的像包子。
我祈求他們不要再打,祈求張真人、慶雲掌門主持公道,但他們都一臉為難的看著胡雲珊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