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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夜闖鬼樓四

  “水屍毒!”鳩摩眼裏突然湧出一陣戾氣,他把我抱在懷裏,輕輕撫摸著我的右臉,臉皮不斷的顫抖,身上散發著一股令我感到窒息的殺氣,一如那夜麵對雲深深的時候。


  這時,女鬼重新狂傲起來:“哈哈哈,不管你是不是千年狐王,單憑一眼就認出我的毒,就已經不簡單,既然你知道這丫頭中的是水屍毒,想必你也知道水屍毒無藥可解吧?莫說千年狐王,就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是‘束手無策’四個字!”


  “找死!”


  此時的鳩摩麵容猙獰,宛如地獄裏爬出來的巨魔,藍色的雙眼冒著仿佛能凍僵整個世界的冰焰,他緩緩的升起手,從他手心裏,鑽出一個金黃色的東西。


  “八寶玲瓏塔,給我收了她!”


  他的話音剛落,那個金黃色的東西就“唰”的一下飛了出去,快到肉眼完全捕捉不到它的運動軌跡。


  “啊!”我隻聽到女鬼不停的嚎叫,卻是八寶玲瓏塔在它身上來回的穿梭,不斷穿透她的身體!

  開始的時候,她還伸手去擋,伸手去抓,但神器哪裏是她抓的住的?隻見她整個身子逐漸被神塔刺穿成篩子,最後神塔懸停在了她的頭頂。


  八寶玲瓏塔在她頭頂不斷的旋轉,不斷變大,要把它吸進去,但如今的八寶玲瓏塔便到最大也才隻有子彈頭那麽點大小,和與雲深深鬥法時那如倒金子塔般龐大的體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體積上的變化自然也反應在了吸力上,鳩摩控製著小塔,吸的吃力,額頭上都隱隱滲出了汗珠,但依舊沒能把女鬼一下吸進去。


  女鬼依舊大笑著,掙紮著,叫囂著:“來呀,把我收了呀,最好讓我神形俱滅,這樣那個女人就死定了!”


  我氣的咬牙切齒,忍著劇痛埋怨鳩摩:“死狐狸,你的八寶玲瓏塔怎麽都沒八寶粥罐頭大了,往日偉岸的雄姿呢?”


  “切,不想死少說兩句。”


  被我一打葷,鳩摩倒冷靜下來,他收回八寶玲瓏塔,抱起我,然後一腳踩在了王子凱的肚子上,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女鬼,用不容置否的語氣道:“救她,不然我現在就踩死他,然後收了他的魂魄,讓你再也見不到他。”


  女鬼看見王子凱被鳩摩踩在腳下,仿佛貓被踩了尾巴,張牙舞爪的要撲過來,但又膽怯。


  我被鳩摩抱著,感覺腦子一陣陣的暈眩,整個後背已經麻痹,四肢都僵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毒氣就會攻心攻腦。


  難道我會死在這裏?我會死在鳩摩的懷裏?真是天大的諷刺,剛才還信誓旦旦的要救人,現在卻連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真的很諷刺,但這就是命。


  我不是個容易認輸的人,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就會去爭取。但希望不在了,我也會認命,人命本來就有盡頭,不可能每次都逢凶化吉,對我來說,命固然重要,但有很多底線,我會堅持到生命最後一刻。


  “快。”鳩摩腳下慢慢用力,王子凱突然長大了嘴巴,露出一臉難受的表情,仿佛一條被衝在岸邊的魚,長大嘴想要呼吸,卻隻能吐出泡泡。


  “鳩摩,算了。”我用盡力氣抬起手,抓住鳩摩的衣襟,對他道:“不管怎樣,我不允許你殺人,法圖娜的命和我連在一起,但我不是法圖娜,我不是。”


  鳩摩一邊用眼神和女鬼對峙,一邊用冒著寒氣的聲音告訴我:“他不過是一介螻蟻!你的身體不是你一個人的,如果你死了,我發誓這次要讓半個世界為你陪葬!他到時還是一個死字,而且是第一個死。”


  我苦笑,人死了,恩怨情仇也就煙消雲散了,所以我不需要報仇,更不需要半個世界的人為我陪葬,我不是法圖娜。


  鳩摩說著,他腳下又加重了力道,我看到王子凱的胸腔都凹陷下去了,他猛的睜開眼,瞠目欲裂,眼珠子都快被鳩摩踩的蹦出來了。


  “鳩摩,你殺的人,也有愛人,也有愛他的人,你知道嗎?”我眼角流下眼淚,這一刻我死的話,我最大的遺憾,是死在他的懷裏,而不是雲深深。


  雲深深身上沒有那麽重的暴戾之氣,他身上永遠帶著恬淡的生命氣息。


  女鬼依舊和鳩摩對峙著,她看著王子凱被鳩摩踩的半條命都沒了,終於還是妥協了。


  “等等。”女鬼開口道:“把腳移開。”


  那女鬼變回人的模樣,收了滿禮堂的水葫蘆和積水,慢慢的朝我走來。鳩摩不說什麽,腳依然踩在王子凱的胸上,隻是力道用的輕了,王子凱呼吸恢複順暢。


  女鬼從鳩摩手上接過我,把我放在凳子上,手輕輕覆蓋在我的傷口上,我感覺後背上傳來一道強大的吸力,吸食我身體的毒素。


  “你為什麽執意要帶走陸生的轉世?”女鬼一邊吸我身上的毒,一邊問我。


  我告訴她,我要找一個人,需要很多錢,而他是個有錢人。


  “隻是這樣嗎?”


  “另外,救人會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會感到開心,你想,和你相比,不是還有更多人需要他嗎?他是某人的兒子,可能還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父親,某人的朋友,她們失去他的感覺,和你失去他的感覺是一樣的。”我對她說。


  女鬼陷入了沉默,似乎正在重新思考人生。


  “你讓我把他帶走吧。”我試探著問她。


  “不行!”她態度依舊斬釘截鐵:“我好不容易等到他,我要他留下陪我,上輩子沒做到的事,就用這輩子來彌補。”


  我笑了笑說:“雲深深跟我提起你時,說你是個難得的好鬼,很喜歡安靜,從不害人,所以他很喜歡和你聊天,說你像大姐姐一樣。”


  “那小孩是常來找我,我偶爾會給他講講故事,還會幫他溫習功課。”她說那時候她挺盼著雲深深來的,畢竟寂寞了太久,有個人聊聊天的感覺很好,可惜雲深深沒多久就走了。


  “他現在怎麽樣了?”女鬼問我。


  聽到這個問題,我心裏一陣酸楚,我告訴她,我要找的人,就是他,他為了救我,被千年惡鬼纏身,現在不知道在哪裏。


  “你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他出事了。你的右眼是他的吧?”她問道。


  我默認的點了點頭。


  她悠悠的歎了口氣,說這麽多年來,能懷念的人不多,雲深深算一個,讓我找到他的話,讓他回來這裏坐坐。


  “冒昧的問一句,你和雲深深是什麽關係?單純的師姐弟嗎?為什麽他會把眼睛給你?”


  我告訴她,雲深深是我愛人。


  女鬼有些搞不懂,指著鳩摩問我:“那你和那個人又什麽關係,我看你們挺親昵的,他好像很在乎你。”


  “他是個壞蛋啦。”我斜眼看向鳩摩,說:“大壞蛋。”


  “嗬嗬,現在人的愛情觀真和我們時代完全不一樣了,比我們那時候複雜好多。”女鬼竟然笑了,但笑過之後,卻依舊深深的歎了口氣。


  我問她,知不知道陸生為什麽最後沒來提親,他是不是不愛你,隻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不會。”她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但稍後,又有些懷疑,有些否定自己:“我不知道,我想不到理由,我隻知道他沒來,說好了一個月,但等他一個月,沒來,又等了一個月,他還是沒來,他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受著怎樣的煎熬。”


  說著,她竟哭了,我聽到她小聲的啜泣,也知道她壓抑著。也許隻有沒人的時候,她才敢把埋藏了幾十年的委屈,不甘,通通化作淚水,傾盆而下吧。


  “說起來,你應該是死在民國的時候吧,現在通信那麽發達,說不定還有些記得陸生的人活在世上也說不定,你沒想過找原因?”我被她哭的心裏挺不舒服的,問她道。


  “我回到這裏的時候,這裏已經沒我認識的人了。我是溺鬼,弱小的時候行動很不方便,隻能沿著河走,過橋要有人帶,我花了六十年才回到這裏,但老禮堂已經拆了,變成了這幢教學樓。”小雪悲戚道。


  我轉身看著她,問她能不能給王子凱一個機會。


  “小雪,你能不能給他十天時間,讓他查一查當年陸生到底為什麽沒有守約,以他的財力、人力,應該能查出當年的來龍去脈,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呢?”


  “查當年陸生為什麽不守約嗎?”小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止住哭聲,我知道她一定也很想弄清楚這件事,不,這簡直是她畢生的心結。


  “都那麽長時間了,他真的有本事弄清楚原因?”小雪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


  “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我把手覆在她手背上,像知心妹妹一樣,用關心的眼神看著她。


  她不是個惡鬼,這世上本就很少有惡鬼,大多惡人視死為解脫,一死忙不迭入輪回去了,怨氣不散的大多是冤死的好人和被甩的女人,這兩種其實都值得同情。


  自從雲深深把他的眼睛給我後,我看到過很多形形色色的鬼,有的坐在街邊,有的遊蕩在河邊,大多都懷著遊人一般的眼神,觀賞著,回憶著人間的一切。


  鬼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做的齷齪事,和怕遭報應的心理,所以有句古話說的好,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


  當然我並不是說鬼都是兔子一樣全然無害的,我隻是說,一個整天不做壞事竟做好事的人大可不必怕鬼。


  但誰能保證一輩子隻做好事呢,也許有天你生氣打了自家的小孩,甩了自己的女友,或者隻是一時興起深踩了一腳油門,被遊蕩在周圍的鬼看見聽見,勾起了它們不好的記憶,你就倒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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