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身不由己
不知什麼時候起，從天空中掉落下來的，已經不再是雨，而是雪。
「你們聽說了嗎，昨夜凌南楓陛下的女兒凌霜洛現身了。」
「你胡說，不是早死了嗎。」
「哪能胡說，全靈域都傳遍了，只不過那凌霜洛變成了恐怖的怨靈，殺了好多人，還重傷了五國的一些高手，聽說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不對啊，我聽說那凌霜洛已經斷絕與凌家的關係了，不在是凌家人了。」
「真是個白眼狼啊，凌家哪裡對不住她，居然自甘墮落成為怨靈，聽說還差點殺了他的親哥哥。」
「真沒想到她居然真要殺了她親哥哥，真是家門不幸啊。」
「你可不要說了，聽說她是非常看不起凌家，直接斷絕關係了。」
「這樣的怨靈，最好也不要污了凌家門楣。」
「誰說不是。」眾人附和。
「這算什麼，她還跟魘帝有關係呢，聽說了嗎，洛水的封魔大陣就是她破壞的。」
「真是可惡，這是要把我們置於險境不成。」
「這樣的怨靈怎麼還能活在這世上，她要是活著，我們豈不是只能死了。」一人開始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擔憂。
「不行，不能讓她活著。」
「這還用你來考慮，雲淼，天炙，長空和碧落四國皇帝昨夜連忙發布了緝殺令，格殺勿論。」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們的生命可算是有保障了。」眾人大大送了一口氣，繼續發表著自己深惡痛絕的言論。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這樣的言論。霜雪天國的人得知自己國家沒有發布緝捕令，從全國各地紛紛湧來很多民眾，聚到霜雪王宮門口請願，只是一上午就已經聚集了幾十萬人。
霜雪天國朝堂上，此時正在對此事進行激烈討論。
「眾所周知，我靈域人最是痛恨怨靈和噬靈者，再說她現在已經跟凌家再無關係，還傷了我霜雪天國太子妃，於情於理，我霜雪天國人都不能繼續讓她逍遙法外。」公爵杜楠早收到自己唯一的女兒雙腿被廢的消息，此刻早已怒不可竭，恨不能將凌霜洛碎屍萬段。
「臣附議——」一群人整整齊齊跪在後面，宣布著自己的立場。
「據臣所知，那凌霜洛並未殺過任何人，且她再造封魔大陣，護我子民，抓起來關押即可。」左相甘願是個極欣賞凌南楓的人，他不希望自己欣賞的人連唯一的女兒都保不住。
王座上尹玉的哥哥，看起來極其相像，頭戴金冠的霜雪大帝尹泗聽到這個上奏后眉頭微展，可一看殿堂上只有零星幾人附議，又不禁面色微變。
「甘相是何意思，什麼時候對怨靈也如此仁慈，莫不是忘了當初魘帝對人類的屠殺，那時他們可從不手軟。」杜楠一想到自己女兒以後再也站不起來，還極有可能失去太子妃之位，心裡更是怨恨。
「我說的是關押起來，可不是放她在外，杜大人可不要因為私仇，而誤解了我的意思。」甘願自然知道杜楠女人的事，也自然知道他現在想做什麼。
「甘相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要不要出去聽聽外面霜雪子民的聲音。」杜楠被戳破心思也不惱，而是直接換方向，提醒提醒甘願自己該盡的職責。
「杜——」甘願才要開口，就有王室親兵隊長急急上報。
「稟報陛下，宮外民眾要求您立刻發布緝殺令，否則，他們就要衝進王宮了。」
「退下。」親兵隊長立刻退下，霜雪天國雙目微閉，聽著外面越來越吵的聲音，雙拳在寬大的衣袖中越攥越緊。
「臣懇請陛下下達緝殺令——」殿上百餘人，九十多人齊齊跪下，逼得尹泗雙手微顫，眼睛圓睜。可他能怎麼辦，殿外是數十萬民眾，殿內是他的數十個大臣，他似乎沒得選。
雙手最終無力的鬆開，那一瞬間，尹泗彷彿老了好幾歲。
「傳本皇旨意，凌霜洛已成怨靈，傷人無數，著削去霜雪天國籍貫，殺無赦——」彷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尹泗閉目靠在身後的寶座上。
「陛下英明——」群臣大呼。
不過片刻，早有召令傳出，霜雪天國眾人滿意，聚集在王宮門口的人也全數散去。
「退下吧——」尹泗擺擺手，示意眾人。
「臣等告退——」眾人散去，偌大的殿內只站著左相甘願。尹泗的侍從搬了一張座椅來，甘願隨意的坐下。
「這位置還真是沒有那麼自在啊，身不由己，我日日體驗著。」尹泗摩挲著座椅上的霜雪天國獨有的霜花圖案，話語中滿是滄桑。
「沒有哪個位置是自在的，陛下——」甘願意味深長，頗有幾分蒼老之意。
「是啊，坐在這個位置上真累啊。」
「你是一個好的王。」
「可我不是一個好的朋友，我連自己朋友的遺孤都保不住，還要親自下令殺了她。」
「沒有人可以同時扮演好那麼多的角色，人這一輩子做好一件事，就已經是一件十分難得的事了。而你，註定只能做一個好的王，而不是一個好的朋友。」甘願眼神迷離，木訥的回應道。
「明明他們已經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明明霜洛也再造出了封魔大陣，明明她做了那麼多，保護了他們那麼多次，可現在她只是犯了一個錯，所有人就都揪著不放，只記得她變成了怨靈。」尹泗的眼神中滿是悲傷。
「因為她威脅到了所有人的生命。」
「那誰又想過她也是一條命。」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在乎的也只是自己罷了，哪還有時間管其他人的生死。」甘願的語氣中總有一種看淡一切都感覺。
「我要你去保護她，一定保住。」不管是為了保住他的最後一絲血脈，還是為了給自己救贖，他都希望霜洛能活下來。他根本不相信，那些人的孩子會做出這樣的事。
「臣自當遵命。」甘願起身，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手腳，走出了殿堂。八十年了，自己也該動動手腳了。
走出大殿，甘願腳步輕提，就已躍出百米之外。沒有人知道，霜雪天國左相甘願，那個看起來三四十歲的青年，其實已經八十有三，靈神界初級，已經是半神的存在。
很多時候，人們更願意犧牲少數人來保住大多數人，可誰也沒問過，那些少數人到底願不願意。而那些自以為做對了的多數人，又有什麼理由去犧牲那些少數人，又有什麼資格去犧牲那些少數人？他們明明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去就因為自己是少數而承受本不該由他們承受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