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隻要吹口琴便能忘卻煩惱。
不管是陸雲的事，還是不能對雲依說的事。
雖然陸盛不知道這麽做到底對不對，但他依然認為這是現在的自己需要辦到的事。
“所以我才會遇到西奈吧……”
陸盛覺得這是他遇到西奈的理由之一。
如果西奈沒有強迫自己參加表演，自己的精神一定會比現在還差。
馬冴昨晚也會因此無法入睡。
「……我得加油才行。」
陸盛心想，為了讓自己與西奈的邂逅能成為一件好事，就非得努力不可。這是陸盛此時此刻的感受。
「……真的要表演嗎?」
但是到了接近上場的時候，陸盛又有點想打退堂鼓了。
為什麽自己非得戴著水桶吹口琴不可啊?盡管主唱西奈的聲音的確很有實力……但是昨天自己要是早知道今天會變成這樣，大概就不會這樣輕易答應。
「沒問題、沒問題的啦!你等一下隻要配合現場的氣氛表演就行了，真是的。」
西奈與陸盛走在夜晚的街上，朝車站的方向前進。西奈表示要表演街頭音樂就一定要到車站前麵，所以吃完晚飯之後便把陸盛拉出門。
「就算你說配合現場的氣氛……」
「我會罩你的!就算吹錯也不要害怕，真是的。」
西奈的心情似乎很好。陸盛的看法是唱歌那麽好聽的人，當然不會緊張。
「技術的問題之後再克服。陸盛的演奏很有特色，所以不必擔心啦!」
「就算再有特色，還是要有相當的技術才行啊。」
況且陸盛根本不懂什麽是自己的特色。雖然西奈跟淩雅都這麽稱讚自己……或許普通人聽起來隻會覺得技術很糟。
「那你要到什麽時候上場，真是的。」
西奈對不甘不願的陸盛問道：「明天?還是後天?你什麽時候才會覺得自己的技術足以上場?」
「這我也無法確定啊。畢竟我從昨天才開始練習。」
「沒有實戰經驗怎麽練都沒用啦!用身體記住最重要，所以先上場就對了。之後的事以後再考慮，就是這樣，真是的。」
「……原來如此。」
陸盛覺得西奈的看法倒是始終如一。如果不去吹奏，隻是東想西想不會有任何進步……陸盛還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表演不好而丟臉。
「喲!西奈!」
陸盛正在思考之時，聽見有人向西奈打招呼。原來有幾個比自己年長一點的年輕男女聚集在已經打烊的證券公司門口。
「哈囉。」
西奈似乎認識他們，回了一句之後停下腳步。陸盛也不好意思繼續走，於是站在原地。
「……這些人是?」
陸盛看著打扮輕便的人們問道。
「啊、他們是舞者啦，舞者。」
「舞者?」
聽到西奈這麽一說，陸盛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除了與西奈交談的男生之外，其他人都對著證券公司的玻璃窗擺出姿勢，並且藉由映在玻璃窗上的身影調整動作。
這位青年發現陸盛對他們有興趣，於是對他說明：
「雖然說是舞者，不過我們也還沒闖出名號。因為沒有經費，隻好像這樣擅自借用大樓的玻璃窗練習。」
「原來如此……」
「對了，他又是誰啊?」
青年向西奈詢問陸盛的身分。
「啊、他是我的夥伴巴克茲。」
「巴克茲?喔，難怪手上拿個水桶。」
「是啊。為了在街頭表演隨手撿來用的，真是的。」
「有這麽有趣的點子，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啊?」
「因為真的是昨天才決定的啊!」
西奈開心地說完之後，對陸盛做出一個「走吧」的眼神。
「那我先走囉。」
「嗯，拜啦。」
西奈與青年道別之後，接著又向其他人道別。
「再見。」
陸盛也跟著打聲招呼，兩個人一起離開。雖然陸盛覺得自己在這群人當中顯得格格不入，但是要他一言語不發掉頭就走，他也覺得有點失禮。
雖然不熟，不過立誌成為舞者的年輕人還是送給陸盛一句：
「巴克茲也要加油喔。」
「那些人感覺真不錯。」
陸盛微走遠之後，對著西奈如此說道。
西奈以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當然囉。」
不過陸盛倒是認為西奈既然認識那些人，為什麽還要自己當她的夥伴呢?如果她一個人會不好意思，應該也有其他選擇。
「說到感覺不錯的人……。」
不過西奈的注意力好像已經轉移到其他話題。
「什麽?」
「那個自稱管理員的家夥是怎麽回事?」
西奈一下子改變談話內容，並且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快。
「自稱管理員……其實那是淩雅以前擅自幫他取的綽號。」
「不管啦!總之就是那個名叫周燁的家夥，明明年紀跟我差不多，怎麽擺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樣?他的態度好像自以為人生經驗比別人豐富，真是的。」
「其實他隻是以他的方式表達對房客生活的重視而已。」
「可是態度就不能柔軟一點嗎?真是的。」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不過你也用不著那麽生氣……」
回程路上，西奈就像喝醉酒一樣心情極佳。陸盛雖然沒說什麽，不過同樣也很高興。
西奈唱完之後，人群依然久久不散。他們不斷拍手，甚至要求握手。陸盛不知道最後到底聚集了多少人，不過應該有上百人。以這座車站的流量來看，能夠聚集這麽多人可以說是相當驚人。或許自己身在中心所以感覺很多人，不過實際上應該差不了多少。
「嗯，的確很了不起。」
然而那也是多虧了西奈的歌聲。自己的口琴伴奏早就被她的歌聲魅力壓過。
「怎麽了，不要潑冷水啊，陸盛。我們不是很了不起嗎?」
「我們是很了不起。」
對西奈來說，這是兩個人共有的功勞，所以陸盛也率直地附和。
「所以說要試了才知道啊。說真的，我也沒想到我們會這麽成功。」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一直很有把握。」
「你在說什麽啊?我的膝蓋可是一直發抖喔!說真的，這次還是太過急躁，下次要多排練幾遍才行。」
「……我根本看不出來。」
「是啊，為了不讓陸盛你看到我出醜，我說什麽也要保持鎮定。」
西奈似乎很不好意思，笑的時候刻意露出牙齒。
「真的是這樣嗎?」
「唉呀，如果沒有陸盛你，我才不會做這麽恐怖的事，真是的!」
「既然如此，當初我說不要的時候就該罷手了。」
隻是如果不是西奈堅持，又有誰想這麽做?
「……你真的這麽想?就算現在也是?」
事到如今，陸盛跟西奈都覺得無所謂了。
「不，我現在不會這麽想了。」
「就是說吧——」
不管過程如何，陸盛很慶幸自己可以參與表演。他也見識到前所未見的領域——盡管自己隻是戴著水桶，站在後麵吹口琴而已。
「一開始找我握手的人，是個女孩子對吧?」
「嗯。」
「那個女生一定愛上我了。」
「應該吧。還有其他女生看你的眼神也是閃閃發亮。」
「就是啊。那就是少女萌生愛意的眼光，真是的。」
西奈很開心地笑了，陸盛也跟著她一起笑。
「這樣一來西奈就可以交到女朋友了。」
陸盛本來以為這句話會讓西奈很高興，沒想到西奈聽見之後卻以驚訝的眼神看著陸盛，心情很明顯地大受影響。
「呃……你不是想交女朋友嗎?」
「是啊，我想。真的很想。」
西奈雖然如此回答，但是心情卻顯得很低落。因為這樣，陸盛也覺得自己高昂的情緒瞬間消失。
不過西奈似乎不想承認自己的心情變化，繼續解釋：
「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這麽做，能成功真是太好了。」
「……你在說謊?」
「我真的沒有說謊。我超想要個女朋友。等我找到超可愛的女朋友，一定要讓那個一板一眼的家夥羨慕到死。」
然而西奈越說越心虛。她的身體、表情，都和她說的話對不起來，整個人好像在陸盛的麵前逐漸分解。
「……對不起。」
自己也知道這件事的西奈停下腳步，並且低聲道歉。
不明就裏的陸盛如此問道：「為什麽要道歉呢?」
「我沒有說謊。我想交女朋友不是騙你的。」
「……嗯。」
「不過我喜歡的人不在那些人裏麵。」
聽到西奈這句話，陸盛似乎明白了。
「你有喜歡的人?」
「嗯……有。」
西奈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又鬆了一口氣。
「對不起。」
「有什麽好道歉的?我覺得喜歡人是一件好事。」
「但是我說謊了，而且還為此利用陸盛。」
「……沒關係，我不怎麽介意。」
「真的嗎?」
「因為我也很開心。不管是上場表演還是練習的時候。而且我之前剛好遇到一個讓我束手無策的打擊，但是現在托西奈的福，終於能夠重新站起來。要說是利用的話，我們雙方都一樣吧?甚至是對我比較有利。」
這是陸盛的真心感受。西奈臉上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過還是笑著說道：「……是嗎?」
「沒錯。所以你可以繼續利用我。西奈與巴克茲——我們繼續表演下去吧。雖然不知道西奈喜歡的人會不會來聽，但是想聽西奈唱歌的人一定會再來。」
「沒錯。」
西奈臉上的笑容依然帶有幾分陰霾。
「……你喜歡的人是誰啊?」
陸盛覺得西奈表情的秘密，正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他似乎可以猜到她的答案。
「以後我再告訴你。現在就讓我保持秘密吧。」
西奈的說明更讓陸盛肯定心中的猜測。
「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不過我會幫你加油。」
陸盛沒有祈禱自己的推測錯誤。他的想法應該沒錯。
西奈喜歡李佳。
因此她才會滿臉悲傷，也無法對陸盛坦白。
「……謝謝你。」
陸盛又想起陸雲的事。
「我會幫你加油，不管對方是誰。」
陸盛又想起那句話，那句不知道重複幾遍的話。
我不適合談戀愛——
自己真的有資格幫別人加油嗎?陸盛無法樂觀地給這個問題肯定的答案。
不過陸盛還是在心裏發誓要為西奈加油。他相信這就是他與西奈邂逅的意義——
……
西奈：
打開玄關的門，發現李佳站在那裏等我。
「我回來了，李佳。」
我一邊感受李佳迎麵而來的壓力，一邊向她打招呼。
「你跑到哪裏去了?」
然而李佳沒有回應，直接道出心中的問題。
「我到附近散步隻是這樣而已。」
當然是謊話。其實我跟陸盛同學一起上街表演。
「這麽晚了，不可以在外麵亂晃。」
「不要緊的。況且李佳姐也常常在這個時候出門。」
「絕對不行!阿奈你這麽可愛，小心會被奇怪的男人盯上喔?」
「沒關係啦。附近開了很多問便利商店，而且街上也很亮。」
盡管我試著解釋，但是我知道對方一定不會諒解。
李佳一直認為我很可愛，不過這實在是天大的誤解，真正可愛的人是李佳。
「就算沒有危險，我也不喜歡你這樣。」
既然對方這麽說，我也隻能道歉。
「對不起。」
我不能讓李佳為我煩惱，所以一定要道歉。
不過明天晚上還是得出門。
我正站在人生的分歧點，也就是所謂的關鍵時刻。因此就算不得已而讓李佳煩惱，我也得一直戰鬥下去。
「好吧。如果你知道錯了，我就原諒你。」
隻要我道歉，李佳便會原諒我。想必李佳也很清楚我不可能去做什麽壞事。
雖然我沒做壞事，但是我的所作所為還是李佳無法理解的事，所以我不能對她說。
因為李佳隻是普通的女孩子。所以她無法想像我是男生，而且還在煩惱該怎麽樣才能跟李佳拉近關係。她不可能想得到。
「難道你有喜歡的男生?」
如此問道的李佳顯得非常軟弱，跟剛回家時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截然不同。不過這正是李佳最可愛的地方。
這種落差感就是重點。我最喜歡平常氣勢淩人的少女，偶爾露出的軟弱一麵。總是無精打采的女生讓人感到煩悶，總是強勢的女生又讓人覺得太凶。雖然說偶爾出現的落差比例因人而異，但是我認為九比一的比例最理想也就是像李佳這個樣子。
班上同學都覺得李佳有點可怕，他們覺得我比較可愛。可是我知道這是因為他們看不到李佳這一麵的緣故。
李佳真的好可愛。明明是雙胞胎，我卻完全比不上她。
「我才沒有喜歡的男生。」
這是千真萬確的真心話。因為我是男生，如果喜歡男生的話不就變成同了嗎?盡管我不會看不起，但是這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雖然有些複雜是無妨，但是如果複雜到那個地步，我也會覺得傷腦筋。不過那些問題根本就無所謂。
「那就好。」
李佳很擔心我。她似乎認為我無法擺脫男生，所以擔心我會被奇怪的男人盯上。其實這些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為我不可能被奇怪的男人盯上，絕對不可能。
「放心。如果發生這種事，我一定會找李佳姐商量。」
為了不讓李佳操心，我隻好說這種謊或許不算說謊，如果真的有這種事，我大概會找她討論。隻不過發生的機率幾乎等於零。
「嗯」
李佳露出不安的神情。不過我知道她的想法。
我全部都知道。隻要是李佳的事，我都很了解。因為我一直在觀察她，所以我知道。
正因為如此，我發現有些我不想知道的事。例如李佳是個喜歡男生的普通女孩子。
翌日我跟李佳前往臨近車站的購物中心。由於是李佳主動邀約，我當然不可能拒絕她。
李佳花錢有點缺乏節製。她不是那種一下子通通花掉的人，但是她會覺得再買一點、再買一點應該無妨，結果每個月的零用錢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
所以即使她約我去購物中心，我也不認為她打算買什麽東西。
女孩子好像很喜歡這樣。就算不買東西，也喜歡四處逛逛。這點跟男人不同。男人重視結果，女人重視過程。
最後買了什麽並不要緊，重要的是享受購物氣氛。雖然我也不太清楚女生的想法，但是看起來就是如此。
事實上，今天的李佳也給我這種感覺。她一轉眼便走進另一家店，卻又說自己沒什麽想買的，不過她想怎麽逛我都無所謂。
因為東挑西選的李佳十分開心。我就是為了看她的表情才來，所以她愛怎麽逛都行。
「等、等一下。」
似乎出了什麽問題。當我們經過唱片行門口，李佳停下腳步。我馬上就知道原因。因為她最喜歡的偶像團體出新歌了。
這類偶像團體出新歌的時候都會極盡所能大肆宣傳。那是四、五位年紀跟我差不多的少年所組成的團體，店門口正在播放他們唱歌跳舞的影片。
說實話，我根本不知道這類團體有什麽差異。每年都會成立好幾個新團體，然後又有好幾個團體消聲匿跡。不過李佳似乎一直很關心，我不懂她的熱情究竟從何而來。這大概又是隻有女孩子才了解的秘密吧?
我一點也不覺得他們的歌好聽。尤其是這類團體的團長通常都唱得很爛。
因此我比較喜歡背著李佳，偷聽爸爸那個年代的CD。我根本無法接受最近的流行樂。這跟男女的喜好無關，或許我比較喜歡歐吉桑聽的老歌吧?事實上，我的興趣也跟班上男生大不相同。
「還是忍耐好了。」
在我思考這些事的同時，李佳似乎有了結論。對於花錢無法節製的她來說，買這片CD的風險太大了。如果把這個月的零用錢挪出三千元來買CD，之後一定會感到十分拮據。
「你不買嗎?之前你不是一直說出了就要買嗎?」
我忍不住想幫她的忙。
「我是很想買，但是實在太貴了我還是用租的忍耐一下。」
「這樣一來就沒辦法收集封麵跟歌詞囉?」
「話是沒錯」
李佳目不轉睛盯著新歌海報，似乎在確認所謂的豪華特典是什麽。
「我幫你出一半好了。」
於是我提出建議。
「一半?」
「反正我也想聽，不過一個人買太勉強了。如果你跟我一起買，不但兩個人都聽得到，你也可以拿到歌詞，對吧?」
「嗯。」
我的提案似乎讓李佳心動了。雖然我不想徒增李佳迷戀偶像的時間，不過最近我讓她太過操心了，這也算是一點補償。
「那就買吧。要多少錢?」
「要三幹元喔?就算一半也很多吧?」
「沒關係，我出一千五，對吧?」
「嗯。」
等我把錢遞到李佳手裏，她不再猶豫。此刻她的心中隻剩下買CD這件事，一下子就衝去櫃台結帳，仿佛我根本不在場。
盡管我有種「又是這樣」的感覺，但是隻要她能心情愉快，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啊男人真是愚蠢的生物。竟然能為一個對自己不感興趣的女孩子如此犧牲，就算遭到背叛依然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