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夢 二
第二個夢:聖子這個夢讓似乎是我多次重複的一個夢,或者很多夢都是這個夢的重複與變型,似乎每次做這個夢時,我都會聽到哭泣的聲音,像一個無助的嬰兒。剛開始做這個夢時,我會聽到自己在夢話,後來便退行到嬰兒的狀態,隻有滿腹的委屈與哭泣。然後哭聲會在醒過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隻能感受到淚水靜靜地流淌在臉頰以及嘴角苦澀的味道。
夢中總是在詢問父母特別是母親我是不是讓你們很失望,夢中的回答也總是:你真的讓人很失望。然後畫麵會跳換到這樣的場景裏:有一個嬰兒孤獨無助地躺在一片黑色水域的中心,它在渾然不知地沉睡在夢中,在夢中的我看來它是在被人監控著,審視著,審判著的以及獻祭的,它的存在就是成為狼的貪婪與饕餮的獻祭品或者實現的工具。四周是高聳的石柱,石柱上盤旋著龍,龍的嘴裏銜著布幡,還有燃燒的火盆,以及喃喃低語,整個場麵與氛圍感覺像是在舉行一場祭祀。這個時候總會讓人觸目驚心地看到兩頭體型碩大的銀色的狼蹲踞在石柱上對著嬰兒咆哮,張著血盆大嘴,張牙舞爪。在夢中,盡管自己似乎是隱身的或者隱藏在黑暗中,自己仍然感到恐慌,害怕被狼發現而吃掉。轉瞬之間,卻發現其中一頭狼被十字架與鎖鏈束縛在石柱上,似乎是成為了某種東西的祭品,有一道傷口從它身體的左下方到右上方的胸膛,伴隨著它痛苦得扭動的身體正在肆無忌憚地嘲笑著這個世界,嘲笑著站在它麵前的我,遠離它的我,我能感受得到它的痛苦,因為當你想要戰勝怪物時,你要變成怪物,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窺視著你,直至將你吞沒。我被這兩頭狼吞沒了嗎?或許我從踏入這個墓地或者地下室的那一刻,我便被深淵吞沒了,而深淵是大地的傷痛以及永不愈合的傷痕。
隨著時間的流逝,那頭被束縛著的狼的頭開始長出牛的角,牛的腦袋穿破它的臉掙脫出來,然後是整個身體都變成了牛的身體,如果不仔細地看,還真的以為剛才捆綁在石柱上的鮮血淋漓的就是眼前憤怒的牛,它似乎憤怒地對著我,嘴裏噴著熱氣,開始要從鎖鏈裏掙脫出來,它的鼻孔呼氣炙熱的氣息,形成一股氣浪,它似乎在吼叫,但卻聽不到它的聲音,隻是感覺得到它體內的對被他人安排或者操縱人生與命運的憤怒還有悲涼。我似乎看到了它的怒火中包含著不甘以及淚水:似乎是壓抑很久的淚水,它在衝擊著長期以來被我的父母用語言鑄造起來的感情表達的墳墓以及禁錮:哭有什麽用?瞧你那個熊樣,也衝擊著用來防衛情感洶湧浪濤的城牆。
周圍燃燒著熾熱的空氣,迸射出星星點點的火花,黑色的水域紋絲不動,波瀾不起。然後不知何時起風了,風動,幡動,心也動。
畫麵在悄無聲息無意識間變換成我跟隨著一個女性,畫麵裏得世界是白色得地,白色得衣服,白色得花朵,純白的空與雲彩這個女性既像我的母親年輕的時候,又像自己幻夢中假想的女朋友,或者是過去歲月裏以及現在的女性朋友的綜合,讓人感受到熟悉,同時又讓人感到焦慮以及想要逃避,我跟隨著她在南靖土樓欣賞風景,與她若即若離,直到聽到火車的車鳴聲,才發現自己早已經丟失了她,或者她主動或被動地不知道什麽原因與我走散。然後便不知怎麽地跟著人群一塊兒去乘車,我從開著百合與山茶花的山坡上走下來,發現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身材飽滿的姑娘,而這個姑娘就是我剛才跟隨著的那個女性,隻是她看起來比剛才更加年輕與青春活力,這一次換成了她追隨者我,她驚訝地看著我,手裏似乎提著袋子似乎又沒有,也許手裏拿著的是一束顏色淺淡得似有似無的百合花。而我看不到自己的麵部表情,但能感受得到自己先是驚喜,然後是驚訝與焦慮,感到自己被發現了,這時白色動車車快要啟動時,我跟著人群往前走,卻發現她在朝相反的離開白色動車的方向走去,我感到驚訝,隨之而來的是一種不出的輕鬆與釋放,同時又觸不及防地伴隨著失落感傷與欣喜:看似是她主動地離開我遠去實際上我感覺我把她留在了過去,回不去的過去了,不然為何目睹她的離去我有種從來都沒有的如釋重負的輕鬆與愜意。
夢境似乎在此時靜止,整個畫麵開始慢慢地以一個中點為圓心以向心狀的形態開始流淌與旋轉,像梵高的星空,也像他的鳶尾,白色在旋轉中慢慢地變化為流動的藍色,流淌的黃色,流淌成開始燃燒在風中飄飄搖搖的火焰。
第三個夢:聖父
我還記得自己是怎麽醒過來的,是在睡夢中聽到有人在哭泣,我很詫異是誰在哭泣,同時也是很心疼地這個哭泣的人,當我慢慢醒過來時,我發現哭聲也戛然而止。我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才發現是自己在哭泣。
為了誰而哭泣了呢?
我還記得那個夢,在夢中我被一個麵相嚴峻的類似便衣警察的人揪著衣領的人逼問著:是你殺了你的父母吧。我感到害怕,惶恐,同時也感到憤怒。我看到我的父母所在的房子裏,燃起了大火,而他們也似乎被燒死在裏麵。在被逼問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或者意識到似乎是自己放火殺死了我的父母,我感到萬分的恐懼與悲傷,我怕那個便衣警察發現是我放的火,我害怕自己因為對父母的死亡的愧疚而吐露真相。我沒有聽到父母臨死之前的聲音,沒有,我隻有看到那熊熊燃燒的火焰無情的吞噬周圍的一切,我隻是隱隱約約的感覺那間房間是多麽地讓人感到窒息與擁擠,我隻聽到了那個便衣警察的厲聲責問以及自己膽怯的心跳與囁嚅。
然後是一片死寂以及不斷打斷死寂的一聲聲責問:是不是你殺死了你的父母,殺死…父母,…
真的,我多麽地希望你們不是我的父母啊,就像你們也不希望我是你們的孩子吧。
真的,我多麽地希望自己不是你們的孩子啊
醒來後,我再也睡不著了,我盯著周圍的黑暗,想要融進這漫無邊際的黑暗,同時又想要從這黑暗裏掙紮脫離。我靜靜地數著自己的心跳,一下,兩下,三下…就像在寂靜的古老的城堡裏敲打著時間的時鍾的指針聲音,時針與是懸在我頭上的刀斧,分針則是欲斷非斷的懸著刀斧的繩索,秒針則是那倒計時的滴漏,一聲又一聲的敲打著我的心房。我感到滿腹的無奈與傷感,起身下床,走到陽台上,看著如水的月華,看著遠處的光亮,河麵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亮,就像梵高那永痕深邃光亮的星空,給人一種春風拂麵的溫暖與恍惚。恍惚中,我似乎又隨著光亮的搖曳回到了過去歲月中離家出走的歲月
一個人,在似乎永遠黑暗看不到光亮的田野裏逃避或者遊走,在夜深人靜隻有沒有入睡的月亮陪伴著我,走在寂靜無人的大地上,走在公路上,走在河邊,走在晚風吹拂著躁動與焦慮,還有看不到的未來。聽著魚兒躍出水麵的歡樂,聽著鼓噪的蛙聲,一個人悄然無聲地漫無目的又似乎總有一個地方想要尋找的行走,然後是走到筋疲力盡時聲嘶力竭的哭泣,卻又要忍住不哭,怕驚醒他人的美夢。
那段日子,是特別喜歡去河邊漫步,或者站在山峰之間眺望,或者躺在草叢裏看書與朗讀,或者躺在馬路邊蜷縮著身體聽著風聲入睡。總是要將自己弄得筋疲力盡,總是要走到無路可走,山窮水盡後才回過頭像一頭無家可歸的狗跌跌撞撞地踏上回家的路。
一陣風從背麵吹來,我不知道是從幻夢吹向現實世界,還是這風來自過去,讓人感到既向往又悲傷,既舒適又壓抑。
思緒被撩撥得漫無邊際,然後想到了旅行,我似乎從沒有去旅行過,更多地是離家出走或者從一個地方逃避到另一個人,在沉重的生活與學習壓力下獲得短暫喘息的機會。還記得高中的時候的設想,高考完後一定要去遊離四川省,結果是自己一個人蜷縮在的房間裏,一個人的獨斟獨酌,不願跟母親與姐姐話,覺得她們俗不可耐或者令人厭煩,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幻夢的空間:一個月總有幾懶得吃飯,懶得洗漱,渾身散發著味道,有的時候則興奮得通宵達旦的看書不眠不休地看書或者看電影,動漫。在這個幻夢裏,我與古往今來的人對話,有曆史人物如秦始皇,孫中山;有文學人物寶玉黛玉……可是不管大腦裏是怎樣的熱鬧非凡,現實生活中我總是一個人。有的人是抑鬱躁狂多才俊,但在我的身上則是作為一個平凡的人還這麽抑鬱躁狂,在他人看來多少是有些矯情的,這種間歇性躊躇滿誌,持續性抑鬱低沉隻會讓自己深深地陷入生活壓力的漩渦裏,被自己的情緒情感所拖累。
孩子的身上折射出的是父母的影子,有的人終生活在父母設下的局限與陰影中,有的人像普羅米修斯掙脫束縛,開辟了另一番地與世界,創造出了屬於自己的人生,有的人像西西弗斯一樣一直在掙脫與束縛中徘徊與掙紮。我屬於哪一種人呢?也許,正因為如此,長久以來處在身心俱疲無力狀態,彷徨於人生目標之外的我,在這個夢中,我不能確定是誰卻又希望同時又害怕著,愧疚著這個人是我,是我放火,燃燒著,燒毀著那間房子以及房子裏的人以及所有的一切。
三個夢,像三位一體一樣,互相輝映與照耀,同時也在互相掩飾:有光亮的地方必有陰影;有真相的地方必有掩飾;有創傷的地方必有一顆渴求愛的心;有夢的地方就是人生。。
他讓自己行走在地間,偶爾會發現自己是一個尷尬的存在,是一個遊走在人群的邊緣,是一個情緒不穩定,客體意象變幻莫測,流轉不居,是既愛又恨,是有些優柔寡斷與魯莽衝動,是分裂,是衝突,是羨嫉,是整合,是改變,是不斷的新生,也是不斷的滅亡,是自殘,自我折磨,自我否定,又是不斷尋找渴求被他人認可,被關注,看見意味著存在,被人言意味著價值,是空虛與虛無,是斷裂與連續,是風與雨,是血與火,是期待,是希望,是愛。
他在做些什麽了?他在用悲傷的早已鏽跡斑斑的鐵鉤去鉤沉那源自生命初始就可能存在的低沉與荒涼感,他在用悲傷來豢養這永不滿足,貪婪勞神的毒蟲,它永遠在張著饑渴地嘴,饕餮般地狼吞虎咽,直到吞噬地無物可食,便開始一節又一節低啃咬撕扯自己的每一寸肌肉與骨頭,他的心撕碎在他的嘴裏,吞咽在他的咽喉,消解在他的胃部。然後是自己的雙手,自己的雙腳,自己的軀體,然後在反噬自己的昏重脹裂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