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仁濟米行

  馬車停在了城西的仁濟米行門前,店裏正在忙碌的沈老板看見這外表低調、材質奢華的馬車,知道是個大客戶。他笑著跨過門檻便迎了上去。隻見馬車上走下來十八歲左右的公子,沈老板一看這不就是明月大會上的柳公子麽。


  “沈老板,多日不見,你可安好。在下這特意來看看你,順便為府裏添置些米糧。”朱由思拱手作揖,施禮說道。沈老板一聽來了生意,自然是高興的不行。


  “柳公子來我這買米算是來對了地方,我這米都是江南進的尚好的白米。公子裏麵請,我們邊坐邊聊。這位是?”沈老板笑臉相迎,看著朱由思後麵跟著一個麵貌蒼老,不生胡須的男人,心生疑問。


  “哦,後麵我的管家,姓徐。叫他老徐就行。”


  朱由思來買東西自然帶來了徐應元,畢竟他年紀大,經驗豐富,王府此前采辦東西都是他來負責。他負責具體商量價錢,看看米的好壞,朱由思來自然另有目的。


  二人跟著沈老板來到了,一張桌子。沈老板邀二人入座,朱由思順勢坐下。徐應元卻不肯就坐,自然是因為他閹人的身份,借口便先自行去看米。


  “不知柳公子府有多少口人,令尊想要購置多少石米啊。”沈老板問道。朱由思隻好裝作悲傷告訴他,自己父母已不在人世,現在隻有一個兄長。至於,府上有多少人,算上駐紮在城外一百府衛,三十貼身侍衛和其他四五十個下人等,總計也就二百不到的人,但王府侍衛特別能吃,閻巨這種一個人能吃兩三個人的飯。朱由思報個三百口人數,著實嚇沈老板一跳,這能養三百口人的府邸在京城中已經要麽是王公貴族,要麽是大富之家。這柳公子果真不是普通人啊。


  “如此多的人口,這一個月的糧食至少要二百石。如今各地饑荒不斷,米價飛漲。在京師,精米之價已經到了五石一兩銀的地步。不知柳公子一個月可有不少於四十兩白銀的錢財來購置大米。”


  “隻要四十兩就夠了。沈老板放心,你隻管供貨。府上買米之錢是綽綽有餘的。”朱由思本以為養英王府這些人吃飯,少說也得幾百兩,沒想到精米隻要四十兩就夠了,倒是喜出望外。沈豐見這柳公子如此豪氣,便不再多說什麽。但是朱由思來這裏自然不是為了買米而來。


  朱由思詢問沈老板是否已與女兒相認,沈老板麵露難色。他現在與沈婉想見是千難萬難,自從沈婉成了明月閣的花魁,雖說是賣藝暫不買身。但是每天前來要求作陪的富豪公子實在太多了,以至於到了一晚之價更要多人競價,出價高者作陪。沈老板自參加明月大會入座花了一百兩,沒有其他閑錢。米行賬上實在拿不出那麽多錢,隻得再找其他機會。


  一聽這沈婉夜夜都要作陪,即使是賣藝不買身。朱由思一想到她要迎合無數男人,投懷送抱,便是怒從中來。


  沈老板陳述他的難處,朱由思自然要伸手幫他一把,順便也想見一見沈婉。


  “沈老板,不要犯難。這樣,你明日便去明月閣買下明晚沈姑娘作陪的資格。無論多少錢,由我來為你出,助你父女相認如何?”朱由思拍了拍胸脯保證到。沈老板一聽這還得了,眼睛瞬間濕潤了,他正為了這錢一籌莫展,甚至動了去錢莊借貸之心。朱由思這可是雪中送炭啊。


  沈老板看著朱由思,一想到他就能見到日思夜想的女兒,他眼裏噙滿了淚水,說道:“柳公子,我沈豐何德何能受公子如此解囊相助。沈豐受之有愧啊。”朱由思看著沈豐自責的樣子,也是勸慰他:“我能助你們父女相認也是美事一樁。明晚戊時一刻,我會在明月閣前等你,不要忘了哦。”

  朱由思答應為沈老板出錢,在買米的生意上,沈老板主動提出讓利半成。本來四十兩的買米錢,隻用三十兩就夠了,這可比砍價拿到的讓利多了。徐應元自然也是眉開眼笑。


  回了王府,傅山拿著這兩天的宮報前來。如今,已經夏季將過,各地流民也安分了起來。陝西巡撫孫傳庭上報,陝西自六月以來實施清查田畝,收編流民建新軍屯田以來,效果十分顯著。一個月可向國庫上交稅銀十萬兩。這可以自崇禎元年陝西流民起義開始以來,第一次還有餘錢上交國庫。高興的崇禎帝大筆一揮又是留孫傳庭建立新軍所用。山西方麵,在高迎祥等流民主力被晉軍和盧象升的部隊擊潰後,便不知所蹤。山西也開始進入重建工作。大明王朝似乎有了喘息之機。


  “青主,你說這高迎祥會躲在哪呢。”朱由思看著宮報問道。按照曆史慣性,高迎祥在山西受挫以後,應該在太行山屯兵再起。朱由思這麽問自然是聽聽傅山的判斷的。


  “三晉大地,有太行山脈南北縱橫。這反賊八成就是躲在這山嶺之中。”


  “青主,那該如何對付他們呢。”


  “困獸之鬥,當餓得它體弱氣虛,引其出籠,擊之。殿下,宜令山西各府商販販賣口糧均得在各府州縣城內,不得在城外交易。大筆買賣必須報備官府。要讓粒米都不得入太行,反賊一不能攻克府縣來劫掠糧食,二不能通過銀錢買糧食。反賊又沒有田地,到了冬季缺糧,必然傾巢而出,到時便是官軍與之決戰的好時候。”傅山的方案是先打經濟戰,後再動用軍事手段,妙啊。如今正是災荒之年,各地都缺糧,沒有根據地流民軍更是需要糧草。隻要讓他們吃不到糧食,自然能先讓他們自我瓦解。


  “甚好,明日本王便上書聖上,陳述此事。”


  山西雖然各被流民軍攻破的州府縣都已經收複,但經過反賊劫掠,已經是民生凋敝不堪,尤其晉中之地,可以說是顆粒無收。若是入冬之前無法解決糧食危機,山西必然又會產生新的一波流民。


  山西巡撫衙門,保住位子的宋統殷已經是滿頭白發。晉商此前供給的糧食全都用做軍需和收拾殘局隻用,想要繼續賑濟災民,隻能靠從其他省調糧。他為這個糧食的問題是愁壞了。


  “如今十個府縣,八個都缺糧。臨近省份又都是自身難保。這糧從何處來啊。”宋統殷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


  “巡撫大人莫急,如今本省匠學農科員已快馬加鞭從鬆江府返回,帶來大量甘薯的藤苗。此種作物,無地不宜,耐旱又耐貧瘠,能飽腹。隻要立馬種下趁夏之尾而種,冬季即可收獲。”袁繼鹹早年在南直隸求學時,曾見過甘薯。聽說福建等地旱澇災害,便靠著甘薯以度饑年。


  山西在盼著番薯到來,陝西也在盼著番薯到來。知道這番薯的厲害的,自然是泉州人的三邊總督洪承疇。他早就聽聞福州府的陳氏父子把這“六益八利,功同五穀”的番薯由呂宋帶回閩地救荒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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