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炊煙
1
木達歡呼著跑在街道上，將一隻黃色涼鞋揮舞在空中，木子奔跑在他身後。
隨後便是潘風澤光著腳丫，哭喊著，叫罵著，追逐著，趙陽，柳婷，張斂跑在最後麵，似乎玩的很愉快。
木達不忘回身衝著潘風澤喊話：雞蛋好吃不？
這群孩子追逐的場景，被坐在菜園裏閑聊的賈玉看到，真是不讓人省心，昨晚上才去老潘家登門道歉，賠償了一筐雞蛋，今就又開始去惹事生非了，賈玉眉頭緊皺，跳出菜園的矮牆，衝著木子飛奔過去的方向喊話，可木子完全沒有聽到。
正在焦急之中，挺著肚子艱難走路的胖嬸挺在賈玉身邊。
胖嬸：孩子，玩就玩唄！
賈玉：別人也就算了，潘鳳惹不起啊。
胖嬸：不用慣著那臭子，從就混蛋。
賈玉：還是遠點的好。
胖嬸看上去有些焦急：不了，我看熱鬧去了。
賈玉疑惑，郝燕也跳了出來，爭先問道：皮影班子來了？
胖嬸被郝燕一句話氣迷糊了：這傻丫頭，你家皮影戲在中午表演？
郝燕：難道是耍猴的？
胖嬸：差不多吧，張半仙被柳大美打了。
賈玉：什麽？發生什麽事了？
胖嬸：別問了，去看看就知道了，別錯過好戲啊。
柳寡婦家院內，滿是男女老少，青石砌牆的豬圈內，一頭白毛母豬躺在幹草堆裏，周遭躺滿了鮮血，當然，這並非人血，而是母豬的血，豬圈外，人群中央，一塊大塑料布平鋪，六頭豬整整齊齊被擺放在上麵，和母豬一樣，他們都沒了氣息，柳寡婦一手按著躺在豬仔旁邊的張半仙，一手拍打著大地，哭喊地，甚是熱鬧。
這麽熱鬧的事，估計全村人都傳了個遍，有腿的人都來看熱鬧了，此時，連平日裏最不喜歡和農村婦女為伍的郝燕都到場了。
順著人群走一圈，就可以在流言之中得到想要的訊息，郝燕大眼睛滴溜溜的轉，很快就又跑回了賈玉身邊。
郝燕湊到賈玉頸下道：劉大爺，張半仙強奸了柳寡婦家的母豬。
賈玉半眯著眼：胡扯。
郝燕自語：我覺得也不可能，不過還有另外一個版本。
賈玉低頭看著郝燕。
郝燕興致勃勃：胡老七張半仙偷豬不成，殺了豬家一窩。
賈玉：才發生的事，幾米遠距離，故事就被傳出來這麽多版本了，真是稀奇呦。
郝燕：還有呢……
賈玉：看那些血。（賈玉指向豬圈裏被鮮血染紅的大片稻草。）還有這些豬仔，有兩個還沒死透，估計李嫂的是對的。
郝燕忙問：李嫂了什麽？
賈玉：柳寡婦家的豬難產，半仙給母豬做了刨腹產，顯然，失敗了。
郝燕沒忍住，撲哧一聲大笑了起來，賈玉趕忙捂住了她的嘴。
人群之中，張半仙穿著算命時的道袍，道袍汙垢泥漿，寬大的袖口上豬血已幹涸成紫黑色，瘦的身軀被柳寡婦死死的按在地麵上，掙紮數次，卻毫無效果，索性將胳膊當枕頭，安穩的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看上去倒是很安逸的樣子。
柳寡婦哭的撕心裂肺，關係好的鄰裏在一旁勸慰，柳般若的母親與她為妯娌，也在一旁安慰著。
柳寡婦素來與這位大嫂不和，人家一番好心好意在她眼中顯然是虛情假意。
柳寡婦：又不是你家的豬死了，你當然不傷心了，一窩啊，一窩都死啦，你家豬也死了試試？
般若媽柔弱，被辱罵一通也不知如何是好，扭捏半，愣是沒出一句話來。
柳寡婦：張正，你個死騙子，臭不要臉的，你賠老娘一窩豬來。
張半仙：豬死不能複生啊，柳大美。
啪啪，柳寡婦胡亂拍打，被周圍人阻止，可也打在了張半仙的脖頸上，半仙像個受驚的猴子，蜷縮了起來。
半仙：都好了，成功了不要錢，失敗了別怪我，你個老娘們怎麽不認賬呢？
柳寡婦哭的身體發軟，打半仙這塊卻硬氣得很，半仙話剛落，又被柳寡婦一頓胡亂抓撓。
這時村長老趙（趙陽父親）擠進人群。
老趙四十多歲，卻顯得比木達父親還要老，穿了一件綠色軍服，黑色長褲，一雙黑布鞋，表情十分嚴肅，在柳寡婦和豬前站定。
老趙：這是要出人命啊？柳大美，快放開張正。
般若母親：是啊，妹妹，有話好好。
黨領導都來了，還不放手。一老人拄著拐棍曆聲道。
柳寡婦毫不示弱，撕聲力竭：放你娘個屁，不賠老娘一窩豬，列寧來了都不成。
胖嬸插話：大家都看著呢，張正敢不賠，大夥也不同意啊，是吧？快鬆手吧，坐下來好好談談。
平日裏胖嬸和柳寡婦來往最近，聽胖嬸完，柳寡婦心有鬆懈，手上的力道自然也鬆了下來。
我才不賠呢！本來也不怪我。這關頭，張半仙竟然悠然自得的出這話來，本來已經鬆開的手瞬間緊繃了起來，柳寡婦怒氣衝，大叫著就要打半仙，觀眾們迅速勸阻，場麵熱鬧非凡。
人群外，賈玉扯了扯站在豬圈牆壁上的郝燕褲腿，郝燕正看的興趣盎然，被賈玉一扯，差點摔下來。
郝燕：咋的了姐。
賈玉：走了走了，幫不上忙，這熱鬧也沒必要看。
郝燕不甘：怎麽可能，這可比皮影戲都好看啊。
賈玉剛要話，一壯漢筆直站在她身前，汗臭味撲麵而來，胸毛正在賈玉眼前，嚇得賈玉連連後退。此人不是別人，是村中一霸，老潘。
老潘：走什麽啊？
郝燕跳下牆壁，站在賈玉身邊。
賈玉：回家做飯。
老潘又擋在了賈玉前方，賈玉隻好向後退去。
賈玉：潘鳳，你喝了酒，我不和你一般見識。
老潘一臉奸笑：客氣了，你最好和我見識見識，賈大姐。
郝燕捂著鼻子：潘鳳，別給臉不要臉了，讓開。
老潘對郝燕愛慕已久，平日裏一有機會就主動獻殷勤，無奈郝燕高傲，素來不對這些鄉野村夫有興趣，老潘也是無計可施。
老潘：燕子，我沒別的意思。
郝燕：那你讓開，我們要走了。
老潘：你看你，急什麽，賈大姐能會道，喜歡講道理，持大局，顧人情，現在眼前這麽熱鬧的是非，賈大姐不去主持一下正義就要走，這不合情理啊！
賈玉：滾。
這一罵聲，深沉有力，酒醉的老潘嚇了一機靈，看著眼前的女人幾秒。
老潘：賈玉（怒目圓睜，直指賈玉）
賈玉：你喝多了。
老潘搖搖晃晃讓開了前路，指手畫腳：厲害啊，這女人，除了老太婆，誰都不怕……。
賈玉沒有理會老潘的胡言亂語，不想惹事的她拉著郝燕走出了大門。
門口，一黃色土狗被一根麻繩拴在木樁上，左腿騰在空中，看是瘸了，算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