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真正見過風花雪月
蘇府門前，林遠玄的馬車停了下來。
林遠玄站在門前，看了一眼後，微微眯了眯眼睛。
蘇府不大，比武侯府小了許多，但離開皇宮卻是更近一些，畢竟蘇長遠身為六部尚書之一，屬於天子重臣。
一名家丁站在門外，看了林遠玄一眼道：“這位公子找誰？”
“我想見見蘇家小姐，我叫林遠玄。”林遠玄輕輕道。
家丁一怔，接著揚聲道：“我這就進去通報一聲，你就在這兒等著吧。”
林遠玄點頭，長身而立，雙手攏在袖子之中，安靜至極。
片刻之後，一頂轎子抬了過來，林遠玄扭頭一看，退了幾步，站到了大門口，微微行了一禮。
隻是他的心中卻是跳了跳，蘇長遠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了，這可如何是好？
“停一下！”蘇長遠的聲音響起，顯然他已經注意到林遠玄了。
轎子停下，蘇長遠走出來，一身深紅色的五章紋官服，目光落在林遠玄的臉上，平靜道：“林家小子，你來這兒幹什麽？”
“蘇大人，我是來見雪柔的。”林遠玄老老實實說道。
在這種人精的麵前，他也沒打算撒謊，實話實說。
蘇長遠點了點頭，腰身挺得筆直，整個人帶著說不出來的儒雅，目光中透著威嚴。
“我說過，讓你離雪柔遠一點！你雖然有些才華，但行事不擇手段，簡直就是禽獸行徑。”蘇長遠喝了一聲。
林遠玄挺著腰身，平靜道：“蘇大人，古人貴朝聞夕死，且人患誌之不立！我從前固然做了許多的錯事，但就不能有改過之心嗎？
我今年十八歲，明白這個道理並不晚，蘇大人又何必為我打上標簽呢？況且雪柔若是對我無意，她自然不會來見我。
若是她對我有意，那我自當珍惜她，無論如何，人總是會變的，現在變得好一些，總比未來變得壞一些要好。
大人在官場中過了近二十年，應當也看到了許多人在飛黃騰達之後變得猙獰了起來吧？寒門學子，真正還能保持初心的又有幾人？
我覺得，隻有真正見過風花雪月，那才不會被風花雪月所迷惑，隻有真正見過地獄，那才不會再次踏入地獄。
所以佛語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惡人總是容易成佛，這隻是因為見過了太多的惡，自是不會輕易被惡所誘惑，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蘇長遠一怔，目光在他的身上打量了幾眼，這才揚了揚眉道：“倒是很有見地！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隻是要想讓我同意這門親事，這還遠遠不夠！我聽說，你要參加半個月之後的秋試了，若是你中了舉人，三個月後中了進士，那我就同意。”
“多謝大人！”林遠玄行了一禮。
蘇長遠看著他的樣子，沉默片刻，這才勾了勾嘴角，轉身而去。
一直走入林府之中，他這才喃喃道：“看起來他當真是悔過了，這樣的領悟讓人佩服，這個人未來絕不簡單。
真沒想到，林家身為武勳世家，竟然能培養出文官來，隻是有一點他沒說錯，朝廷之中，還真是需要一個像是他這樣的人。
寒門學子，從未見過風花雪月，一旦見慣了，極難把持住自己。而貴門之子，卻是遠離了百姓，不知百姓之苦。”
蘇雪柔的身影從前方走了出來，一身白色的長裙，長發垂在腦後，風姿無雙。
見到蘇長遠時，她微微一怔，臉上浮起一抹微微的緊張，對著他行了一禮道：“見過父親大人！”
蘇長遠看著她的樣子，目光中透著幾分的寵溺，微微笑道：“柔兒，那個混蛋小子以後倒是好福氣啊！”
“嗯？”蘇雪柔一怔，目光落在蘇長遠的臉上，帶著幾分不解。
下一刻，她似乎想到了什麽，不由跺了跺腳道：“父親！人家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你怎麽能這麽說呢！”
“真沒關係？”蘇長遠看著她，嘴角帶著笑。
蘇雪柔點了點頭：“那就是一個惡賊！從前他做了那麽多的惡事，我怎麽可能和他有關係呢？
父親素來清廉，若是和這樣的惡賊有了關係，那就讓人有了攻擊父親的借口，孩兒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蘇長遠搖了搖頭道：“柔兒，既然我是清流，那就不會在乎這些！這個小子並不簡單，或許未來的他，有資格稱賢啊！”
蘇雪柔一怔，還要說什麽時，蘇長遠已經離開了，他的聲音輕輕傳來：“柔兒，依著你自己的喜歡去做就行了，不用在意我的處境。
到了我這樣的位置，不是幾句詆毀之語就能牽連到我的，這個小子很有意思，你不妨和他多接觸接觸。”
蘇雪柔清絕的臉上浮起一抹異樣，喃喃道：“父親極少誇讚一個人，這個惡賊能得父親的誇讚，看起來真是有些本事。”
想了想，她走出了蘇府的大門，看到站在大門一側的林遠玄。
他垂著雙手，白衣如雪，朗眉星目，有如畫中之人，而且他的氣質之中總是透著幾分出塵的味道。
但蘇雪柔覺得，他的眼睛很吸引人，雖說有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但卻有一種明達透通之感。
像是閱盡塵世，糅合了少年與滄桑，總是能讓人心安。
深深吸了一口氣，蘇雪柔走出了林府的大門，收起了所有的表情，一路走到了林遠玄的身前，哼聲道：“惡賊，你來找我何事？”
“我叫林遠玄，不叫惡賊！”林遠玄笑眯眯道，帶著幾分淺淡的書生氣。
這句話上次他就說過一次，但蘇雪柔也沒理會，這次再說，她還是板著臉道：“你就是惡賊！”
林遠玄聳了聳肩，心中卻是明白，如果有一天，她不再叫他惡賊了，那應當就是對他的真正認同，所以他才沒有任何的在意。
在這個時代，要想娶一個女人或許並不難，但要想讓她歸心，那一定很不容易。
“雪柔，這次我過來，是想謝謝你上次送我手帕的事情！”林遠玄輕輕道。
“不許你叫得這麽親密！”蘇雪柔看著林遠玄，氣鼓鼓道。
林遠玄也不去管她，自顧自說道：“雪柔，再有半個月，我就要秋試了，等我中了解元，那再來找你。
剛才蘇大人也說了，如果三個月後我中了進士，那他就同意我們之間的親事，你等著我，我一定可以中了進士的。”
蘇雪柔一怔，目光落在他的臉上，接著哼了一聲：“我可沒說要嫁給你。”
她雖然罵林遠玄是惡賊，但卻是沒有在科考的事情上打擊他，這就是她的智慧。
“那我走了，等中了解元，我請你去莊子裏喝酒。”林遠玄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蘇雪柔看著他上了馬車，揚聲道：“我可沒說我會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