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女孩兒
一夜風雨，燭火飄搖，不知不覺間天已破曉，外麵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隻有灰色的雕花瓦沿上還不時地往下滴著雨滴。天依舊陰著，偶爾在那不知名處還會響起一兩聲已不成氣候的悶雷。一夜的疾風驟雨讓洛都城中到處都是殘枝敗葉，滿大街上盡是被大風吹來的零雜之物，顯得極是淩亂。洛錦河經這一場豪雨頓時暴漲了不少，原本清澈的河水也變得渾濁起來，河麵上同樣飄著許多雜物。
聚福樓裏，店小二和一眾雜役已經早早起來將店院前前後後收拾幹淨。有許多著急趕路的住客早早便與店家結了房錢，離店而去。陳遠清同樣起了個大早，此時，他一手領著睡眼朦朧的周天羽，正好看到在前麵灑掃的店小二，便讓他給自己包幾個炊餅，另外將自己的水囊灌滿。從洛都城到靈祖山快的話也需要兩天腳程，更何況自己還帶著一個周天羽，隻怕還要多走幾日。陳遠清看了看睡眼惺忪的周天羽，苦笑地搖了搖頭，卻不知作何感想。
那店小二不敢怠慢，忙不迭地接過陳遠清手中的水囊便跑去了後堂準備去了。陳遠清拉著周天羽來到前麵，找了張幹淨的桌子坐了下來。周天羽半睜著眼，一見麵前有塊平坦處二話不說便趴到上麵睡了起來，餅子蹲坐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著周天羽，不時地抬起前爪扒著他的頭發，想著把他喚醒，但終歸還是無濟於事。
“呀，你怎麽……嗬嗬嗬.……”周天羽正自睡著，突然隱約聽到身旁響起了一陣笑聲，他迷迷糊糊的聽的不甚清楚，本來也沒在意，隻一味地想要繼續睡，卻突然一個機靈坐了起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半天沒有緩過神來。身邊的餅子見狀伸著脖子上去直舔著周天羽的臉，漸漸地將他弄的清醒了起來。
“是你！”周天羽猛地認出了眼前正笑著的女孩兒正是昨天的那個“柔兒”，此刻她一如昨天一樣，正捂著嘴看著自己嗤嗤地笑著，大大的眼睛已然笑成了彎月。周天羽麵上一紅，將餅子推到一邊，急忙擦了擦嘴臉，卻不想那女孩兒笑的更歡了。
“我能再抱抱它嗎？”那女孩兒笑著問道周天羽。
“嗯……”周天羽紅著臉將餅子遞給了那女孩兒。
“它叫什麽名字啊？”女孩兒愛不釋手地撫摸著餅子，抬頭問道。
“嗯，我叫他餅子。”周天羽小聲地答道。
“餅子，真好聽的名字，那你叫什麽名字？”那女孩兒又問道。
“啊，我……我.……”
“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叫周天羽，昨天你說過的，嗬嗬嗬……”不等周天羽回答，那女孩兒突然想了起來，昨天他好像說過的，一想到昨天周天羽的窘態，那女孩兒又笑了起來，這一笑卻讓周天羽更加的臉紅了。
“我叫蕭柔兒。”那女孩兒響亮地說道。
周天羽一聽，麵紅更甚，一時間不知如何答對，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我……我叫周天羽。”
“嗬嗬嗬……”蕭柔兒看他的窘樣，又好氣又好笑，笑罵了句：“呆子！”
一旁的陳遠清一直都沒有說話，看著周天羽的狼狽樣也覺得很是好笑，但看那蕭柔兒落落大方，毫不拘束，眼中也不禁露出幾分讚賞之色。
“你們是從哪裏來啊？”蕭柔兒忽閃著大眼睛歪著腦袋問道周天羽。
“我們.……我們從……”周天羽突然發現他在那寺裏待了這許久，竟然連那地方的名字都不甚清楚，隻依稀記得那裏常有“須彌”二字寫在各處，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我們從……從須彌來……”
陳遠清一聽，差點沒忍住就笑了出來，但想想將那裏說成須彌也無可厚非，便莞爾一笑了之。
“啊？須彌？是那個有名的金剛山上的須彌大寺嗎？”蕭柔兒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道。
“嗯，對，對，就是那裏。”周天羽聽她一說，當即想了起來，“你也知道那裏嗎？”
“嘿，何止知道，我還去過那裏拜過佛呢！那裏麵有一尊像山一樣的佛祖像你見過嗎？”蕭柔兒口氣裏帶著幾分驕傲地說道。
周天羽一聽，沒得多出了幾分底氣，若說那須彌寺中有什麽好玩的地方，除了那些住在裏麵不懂得其中樂趣的和尚師傅之外，恐怕沒人再比他更清楚了。
“你是說釋尊吧，我不光見過，我還爬過他的肩膀呢！你是不知道，坐在他肩膀上看日落是有多好看！”周天羽好像終於揚眉吐氣一把，對蕭柔兒炫耀地說道。
“啊？你真的爬過那尊大佛？你真厲害啊，那上麵好玩嗎？”蕭柔兒到底孩子心性，一聽說周天羽這般厲害，便心生向往，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嘿嘿，當然好玩了，那上麵足有一間房子那麽寬大，走在上麵好像走在大街上一樣，隻是風有些大，不過不打緊，隻要你走到釋尊的耳朵下麵就沒有風了，我經常躲到那裏去玩。”周天羽講到興起，頓時沒了方才的拘謹，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頓時讓那蕭柔兒十分佩服起來。蕭柔兒聽得入了迷，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閃著驚奇的目光，心思全被周天羽口中所說的那須彌寺中新奇的物事吸引去了，便連餅子從她懷中掙脫出去也似沒有覺察。
“咳咳.……”
這時，一聲咳嗽從蕭柔兒身後響起，卻是那灰袍老者走了過來。
周天羽乍一見是那老頭，頓時住了口，心中又是一陣莫名的緊張。再看陳遠清卻已經不自覺地站起身來，與那老者行了一禮。
“嗬嗬，這位公子不必多禮。”那老者笑著擺了擺手說道，“不知公子如此著急趕路，這是要去哪裏？
“在下無極門陳遠清，正打算要回靈祖山。”陳遠清抱拳說道。“敢問這位老丈尊姓？”
“嗬嗬嗬，原來是無極門下的高道，失敬失敬。”那老者笑著點了點頭，“老朽乃一介山野村夫，不提也罷。”
這時，店小二端著水囊和幾包精細的點心和肉食走了過來，身後正跟著那個富態的掌櫃。來到近前，那掌櫃將小二手裏的東西接過，一臉諂笑地將東西放在了陳遠清麵前，又從衣袖裏掏出了一包沉甸甸的物事與那些吃食放在了一起。
陳遠清一看不禁眉頭一皺，冷冷道：“掌櫃的，這是什麽意思，在下隻要幾個炊餅便足夠了，要不了這許多。”
“靈祖山距此尚有五百裏，道長隻怕還要走上幾日，這點東西權當是小店孝敬靈祖的些許薄儀，還望道長不嫌棄才是。”掌櫃的恭敬地說道。
掌櫃的說的極是誠懇，倒讓陳遠清犯了難，原本陳遠清極是見不得他那副諂媚嘴臉，雖說掌櫃的卻也是一片好心，但在陳遠清這裏卻總覺得非常的不舒服，若單是吃食也就罷了，裏麵還有一包金銀，這讓他如何能收得。他看到旁邊的那個老者手撚著胡須，正笑盈盈地看著自己，心中不禁有些不耐。他從懷中摸出一塊兒碎銀放在桌上，正色道：“掌櫃的，這點心在下照價收下，其他的請掌櫃的收回去吧。”
掌櫃的一看，心中一急，慌忙說道：“道長您千萬不要誤會了，小人一直仰慕靈祖無極，奈何一直無緣登上靈祖供奉一分香火，今日得遇道長不嫌棄小店粗陋，讓小人有幸能夠見識一分仙緣，已經讓小人覺得十分榮幸，我隻是這市井中一介凡夫俗子，也知道金銀對於道長來說隻是身外之物，不入法眼，但這也是我的一片誠心，望道長千萬不要嫌棄。”
陳遠清見這掌櫃雖然長相油滑，但內裏卻倒是真摯，心裏也一改對他的印象，隻是這金銀之物卻是絕不會收，他心念一轉，輕咳了一聲道：“罷了罷了，難得你一片向道之心，你且將這些金銀收了，他日若是得了空閑，可去趟靈祖，貧道當親為掌櫃引路.……
“這.……”那掌櫃的見陳遠清執意不收，也是無法，隻得歎了口氣，失望地說道：“隻好如此了，那小人他日定當登靈祖奉上這份香火。”說著便搖著頭收了那包金銀物事，轉身告退了。
“哈哈哈，陳道長當真是亮節高風啊，看來這靈祖山當真是要去拜一拜啊。”那老者哈哈一笑說道。
“嗬嗬，讓老丈見笑了，如此時辰也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陳遠清直覺這老者並不簡單，心中也是有幾分防備，便不再與他多言，收拾了下東西，見周天羽還愣愣地站在那裏，額頭上已經滿頭是汗，微微皺了皺眉，咳嗽了一聲，喚道：“天羽！”
“嗯……啊！是！陳叔叔，這就走嗎？”周天羽回過神來，看了眼陳遠清，突然心中有些焦急起來，轉過頭來正看到蕭柔兒滿臉不舍地看著他，不禁麵上一紅，結結巴巴地說道：“那個.……我.……走了，嗯……再見！”
蕭柔兒拉著爺爺的手輕輕點了點頭，嘴巴張了張，欲言又止。最後終於開口說道：“嗯，哪天你能帶我去須彌寺那座大佛肩膀上去玩嗎?”
“嗯嗯！”周天羽一聽頓時高興起來，使勁點了點頭。
“一言為定！”蕭柔兒伸出小手指清脆地說道。
“嗯，騙你是小狗！”周天羽挺了挺胸，手抬到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蕭柔兒見他抬起了手，便一下子用小手指勾住了周天羽的小手指，拉了幾下，沒有看到周天羽似火燒一樣的臉。
“在下告辭了！”陳遠清似是專等著蕭柔兒和周天羽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才說了告辭，他牽起周天羽便向門外走去，餅子圍著蕭柔兒轉了幾圈，似是不想離開。蕭柔兒俯下身去仔細撫摸了幾下，它才依依不舍地跑了出去。。
待陳遠清他們走出了好遠，那老者依然微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讓人難以捉摸的光芒。
“靈祖山……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