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雨夜荒村
外麵也不知是已經入夜,還是陰雲厚重,什麽也看不到了,隻有無盡的黑暗籠罩著地,整個老槐村隻剩下村口土屋中那點豆大的燭火散發出微弱的光。
這間土屋也不知主人是誰,屋子雖破敗,卻還算幹淨;而且土屋臨近村口的老槐樹,也算是個清淨的所在,村中血氣橫生,不宜過夜,所以陳遠清打算在此先休息一晚,待明日亮再作打算。
土屋極隻有兩丈方闊,陳設也極為簡陋,隻有一張殘破的木桌和一座燒的黑乎乎的土炕,牆上掛著些木編竹筐之類,窗欞上的紙也已經千瘡百孔,好在屋頂的草還算厚實,擋住今夜的風雨應該沒有問題。
土炕之上的角落裏,周羽懷抱著那隻狗麵色呆滯地看著門外,身體不時地抽搐一下,讓一旁的陳遠清心中愈發不忍,卻又不知如何安慰。
窗外的風愈發急驟,際劃過的閃電不時將地映的青紫通亮,然後瞬間回複黑暗。終於,陰沉幕負擔不住了這無邊的厚重,在一道仿佛能劈開幕的巨大閃電之後瓢潑大雨轟然而下,也不知是泥土還是血腥的味道,頓時充斥了每個角落。
看著外麵的電閃雷鳴,周羽麵露驚恐,他懷中的狗也瑟瑟發抖不住地低低哀鳴。桌上的微弱燈燭在透進屋裏的風中左右搖曳,微弱的光仿佛隨時都會被黑暗壓滅,但它仍然倔強地強撐著,搖搖晃晃中卻使屋子裏到處都是古怪的影子;而牆上的一個破嘮什子竹筐被映出的影子卻像極了一個猙獰的鬼臉,仿佛在那裏看著周羽一直獰笑著。
驚恐中的周羽瞥到之後,發出一聲尖叫,滿臉恐懼地看著牆上的怪影卻移不開眼睛。陳遠清心中一歎,忙將那件竹筐取下扔進了角落裏,牆上的影子便也消失掉了,隻是周羽卻仍然目光呆滯地看著那裏。
忽然,陳遠清麵色突變,無塵劍應手而入,劍身之上一道青芒瞬間亮起將他二人護住;便在這時,屋外風雨聲在一刹那間全都聽不到了,土屋原本就不牢固的木門猛然被一股大力撞開,砸向陳遠清和周羽,正好被無塵劍擋住。也就在這一瞬間,屋外陡然大亮,刺目光芒中,一道粗大閃電悄無聲息地從而降,不偏不倚地劈在了不遠處的那棵老槐樹上。
“轟隆~”
一聲巨響,大地為之顫抖,那老槐樹巨大的樹冠轟然而斷,一道紫芒透體而下,頓時讓蒼老的樹身炸裂開來,熊熊烈火也隨之而起。
一切都來的太突然,隻一瞬間,雷電消逝,風雨複驟,活了千年的老槐卻已變成了一團巨大的火球,任憑風雨如何瓢潑也不能澆滅,反而越燒越旺,衝的火光頓時照亮了整個山坳。
雖有無塵劍護住,沒有被那道巨大雷電產生的雷震所傷,但周羽卻是清楚地看到了方才老槐樹被雷電劈中的恐怖一幕,此刻他無聲地張著嘴,眼中的驚恐已然無以複加,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而他懷中的狗也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驚恐地哀叫著。陳遠清見此情形暗道不好,隨手一揮,那本已脫落的木門“砰”地一聲複將門外擋住,緊接著他運掌在周羽頭頂上一撫,周羽頓時兩眼一翻癱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陳遠清運功於掌在他的頭頂上反複幾次之後,看到他的呼吸漸漸平複下來,陳遠清這才長舒了口氣。看著周羽稚嫩的臉,想起這兩他所經曆的事情,不禁麵色又陰沉下來,半晌沒有話,也不知在想什麽。
過了一會兒,周羽許是已經開始做夢了,眉頭微皺起來,嘴也不時地吧唧一下。他的那隻狗崽緊緊依偎在身邊,時不時抬頭看看周羽,然後又蜷縮起來,眼睛睜著偶爾低低嗚鳴幾聲。陳遠清看著這狗一直守護在周羽身邊,心中也是起了幾分柔軟之意,順手撫摸了幾下,卻隻覺這隻狗的體毛觸手之感有些異樣,不似尋常狗犬,頓時心中疑惑,細看之下卻讓他心中驚詫:這竟是隻狼崽!陳遠清不禁搖頭苦笑,眼中卻似閃過一絲欣慰。
窗外的那棵老槐樹上的火,此刻也終於漸漸了,但雷之火豈是尋常,雖時間不長,但整個老槐樹已然燒的隻剩下殘破卻依舊粗壯的軀幹,又過了一會兒,雨勢漸,而那火也隨之漸漸微弱,終於歸於寂滅,隻剩下焦黑的樹幹上隱隱的暗紅火痕。
地終於又重歸於黑暗,隻剩下隱隱的雷聲和淅淅瀝瀝的雨幕在黑暗中時緩時急
陳遠清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經一無是處的衣服,暗自歎息了一聲,想起了周羽今早帶去給自己的那個包袱,便將裏麵的那件長衫取了出來,略略一試,竟剛好合身。他遲疑了一下,又歎了一聲,終於將身上那身已經算是破爛的衣服脫了,又查看了身上的傷,撕掉那條綁著傷口的衣料時,他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那阿鳩羅所使的功法極是詭異,這一刀不光是傷了陳遠清的皮肉筋骨,而且還將一股邪力浸入了他的體內,那股邪力一直阻礙著傷口的愈合,而且和自身的無極乾坤道法相克,至今仍在他體內遊走,讓他好不難受,以致陳遠清一時竟對這傷也沒有了辦法,隻能是勉強穩住傷勢不再惡化,以圖回山之後讓山中師尊查看。
重新包紮了傷口,穿上了那件長衫,陳遠清也頓覺輕鬆了許多。隨後他在地上鋪了些稻草,席地坐了下來。他今晚需要好好休養,養精蓄銳以壓製體內的那股邪力,否則任其在體內流竄的話有可能壞了自己的百年道基,到時便是能撐到回道中土也是無力回了。
依著舊法,陳遠清手中掐出指訣,緩緩運起無極乾坤道法,很快便入了忘我之境。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遠清漸漸從入定的境界中淡了出來,卻突然被一聲響動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入眼卻是一片漆黑,桌上的那盞油燈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滅了,屋子裏一片漆黑。外麵的雨也已經停了,隻有從門縫和窗紙之間上傳出鬼哭一樣的嗚嗚的風聲。
陳遠清往周羽那邊看去,卻見一雙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安地睜著,不時低低嗚叫一聲,那正是周羽身邊的狼崽。此時它身邊不時傳出時有時無壓抑的囈語:“娘我冷,我好冷啊娘”
昏睡中周羽一直在低低呼喊著,而屋子裏這會兒竟冷的厲害,好似冰窟一般。
黑暗中,無塵劍無聲地懸浮在陳遠清身側,劍身上青光流轉。陳遠清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在屋內環顧一圈,赫然發現屋門不知何時打開了,屋中竟有鬼氣縈繞,而在周羽身邊的角落裏依稀站了個人影!
陳遠清頓時了然,沉聲道:“人鬼殊途,你與他塵緣已盡,還不速去麵見閻君!更待何時?”罷,口中便念了一道咒語,那道影子竟嗚咽一聲,慢慢化為無形,而空中依稀有人聲似乎在訴著什麽,那聲音飄渺不定似有不甘,但很快便消散在了風中。
將門複又關上,陳遠清重新點起了油燈,端著走到了周羽身邊,卻見他滿頭大汗,麵色通紅,眉頭緊皺著嘴裏不住地著夢話。陳遠清觸手一摸,不禁心中一驚,周羽此刻渾身上下竟滾燙熾熱,難以觸手。
那隻狼崽蹲坐在周羽的枕邊看著他,似是十分擔心,不時舔舐著他的臉頰。
“娘,你別走!娘!娘”
突然,周羽於睡夢中呼喊起來,陳遠清見狀把手輕按在了他頭頂上,青光一閃之間周羽很快便安靜了下去,緊皺的眉頭也鬆了開來,轉眼便又沉睡了過去。
陳遠清以掌運起在他體內遊走了一圈,卻未見有何異常,這隻是他急火攻心又受陰邪侵擾所致的急躁之症,便放下心來。但陳遠清依舊手中不停,在周羽頭頂不斷反複地安撫,不一會兒周羽的燒竟漸漸消退了下去。
也不知此時是什麽時辰了,外麵仍是伸手不見五指,老槐村中依舊刮著黑黑的風,黑暗中的村中某處,有扇柴門一直在“吱呀吱呀”地響著,好像有人在那裏不停地開合著那扇門;每處院子中,窗戶上的破洞都在不住地忽閃作響,像極了一雙雙黑暗的眼睛;在這有如深淵一般的死寂和黑暗中隻有牆角的枯草在風中不停顫栗著,而村口的老槐樹那焦黑的軀幹仿佛也猙獰起來,在風中不停發出聲聲怪叫;那間土屋裏亮著的那點燈,在這黑暗的死域之中一直搖搖欲熄,光亮仿佛招惹了更多的風與黑暗,使那間屋周圍成了風疾夜黑的所在
隨著從門縫裏緩緩溢進一縷光,漫長的黑夜終於漸漸消逝,陳遠清起身打開了屋門,一股涼意撲麵而來,入眼處遍地殘枝敗葉,遠近的樹木竟在一夜間枯黃;那棵老槐樹此刻隻剩下了焦黑的樹幹,有幾處猶自在冒著青煙,但突兀焦黑的枝杈雖有幾分猙獰醜類,卻仍然傲然而立。
看著眼前情景,陳遠清悵然而立,良久,他才輕歎一聲,轉身往村中走去。
沒過多久,他便回來了,卻是在村中四處搜羅了些糙米吃食,回到土屋在一側灶房裏煮了些米粥。
寂靜的老槐村在這個早晨就隻有這一處炊煙。
幾隻老鴉寂寥地落在焦黑的老樹枝杈上,不時呱呱哀叫幾聲,聲音落寞。
回到屋裏,陳遠清將沉睡中的周羽輕輕喚醒過來,想要喂他吃些粥食,卻發現他醒過來後卻不複當初的精神,兩眼呆滯地望著陳遠清,好似不認識一般,任那隻狼在身邊嗷嗷歡叫也是不覺。過了好一會兒,周羽才慢慢地眼中有了些許靈光,緩過了精神,卻又趴進陳遠清懷中一頓大哭,惹得陳遠清心疼不已。
老槐村即已無人,陳遠清自是要將周羽帶走,離開之前,陳遠清帶周羽來到了村後的那個石洞前麵,牽著周羽的手佇立良久;周羽並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麽東西,隻看著洞口處那處刻著“老槐村千古”的石頭有些好奇,最後陳遠清讓他在洞前磕了九個響頭,才隱約明白其中意味,想要哭時卻發現眼中已經無淚
最後陳遠清在那洞口周圍設下了禁製,以防日後有人誤入此地,打擾了其中的亡靈。。
待收拾停當已經到了午時,看日頭不早,陳遠清就牽著仍有些木訥的周羽向村外走去,而那隻狼也緊緊跟在周羽後麵低頭趕路,不曾回頭看上一眼。
快要走出村口時,周羽原本木楞的神色忽然一變,扭頭向村子的方向望去;陳遠清隨著他的目光也向後看去,但他看去的方向隻有一棵焦黑的老樹倔強地站在那裏,一陣風吹動滿地的狼藉,除此之外再無他物。陳遠清沒有話,牽起周羽繼續向外走去,而周羽卻一直扭著頭在不停地尋覓著,也不知剛才是什麽驚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