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此刻,球場中的本壘板上。
禦幸一也感覺自己額頭在這一刻布滿了細汗。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套,確定裏麵確實握著一顆白色的球,這才安心下來。
心道‘好險’兩字。
沒有人知道,剛剛的時候,他又差一點漏接了。
因為剛剛那一球,在進壘的時候,又再一次出現了變化。
若不是之前已經看到過一次,因為那一次的‘漏接’,自己時刻警醒著,剛剛的這一球,還真的會又再一次‘漏接’。
不過,這一次的球路,他看清楚了。
有點類似變異的‘高速指叉球’。
一般高速指叉球,以直球的球路飛出去,速度極快,因此很難判斷出它是‘直球’還是‘高速指叉球’;當它在進壘的時候會突然在打者麵前下落,不過下墜幅度要小於一般的指叉球。
不過,禦幸一也發現,日暮杉他剛剛投來的那‘變化球’,在進壘之前也是以直球的球速與球路飛來,到進壘時發生的下墜同樣是小幅度的,不過幅度還要更小一些,同時它下墜的路徑發生了往右的偏折,而非像指叉球那樣,直直地下墜。
這時候禦幸一也是站起將球輕輕投回給自家好友的,在重新蹲下的時候,便將剛剛球在本壘板上發生的變化告知了他。
站在投手丘上的日暮杉看到禦幸一也打給自己的手勢後,下意識就皺了皺眉。
暗忖,“又出現了變化?”
日暮杉目光下移,落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事實上,他從禦幸一也那裏聽說了,自己投過去的球在本壘板上的時候有發生變化後,之後他所投的每一球,他在投出去之前都有去注意自己抓球的姿勢。
他十分確信,他剛剛投球時的抓球姿勢,沒有任何的變化,就是平時投直球的抓法。
握法沒有改變,但是球在進壘的時候路徑卻發生了變化?
唯一的可能,就隻有是在推球出去的那瞬間,出了問題。
然而,左臂酸疼得厲害這一點,已經讓日暮杉對自己的左手有種像是失去了知覺的感覺,因此他在將球投出去的瞬間,用手指推出去時的所用的力道,都是憑借感覺的,所以,到底跟平時有什麽不一樣,事實上,日暮杉還真的是沒有一點頭緒。
雖然很在意,但日暮杉卻很能分得清事情輕重。
既然變化球已經有了具體的方向,那日後再慢慢從這個方向去進行試驗就好。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還是先‘解決’這場上的最後一個打者。
於是,他在這一刻抬頭看向禦幸一也。
“禦幸,我左手的手指,我現在已經感覺不到知覺了,因此我也不能保證,接下來的球是否會又再一次像剛剛那樣發生變化,所以就辛苦你了!”
“放心吧,日暮,隻要你不出現大暴投,你的球不管落到何處,我都會用我的手套接住的,隻是——”
“不用擔心,隻是兩球的事情。”
“你有打算就好。”
禦幸一也是真的很怕日暮杉會不管不顧,今天就站在那投手丘上死撐。
因此在這時候得到對方的準確答複後,這才安心下來。
長籲了一口氣,將心裏所有的鬱氣都籲了出來,隻剩下堅定。
接下來的兩球,他會接住的,無論如何都會穩穩地接住的。
在這個時候,打擊區上。
增子透的目光落在了他們A隊選手所待的休息席的方向。
著重將目光落在與自己一樣的三年級的身上。
相比那些一二年級的選手,他們三年級的選手,在這一刻,情緒要更顯低落。
這也沒辦法,年級不同,所要麵對的壓力就不同,心驚也就不同。
就在這一瞬間,他是與結城哲也的目光對上了的。
這一刻,結城哲也是要顯得比平時更加沉默的。
臉上雖然不顯那垂頭喪氣,依舊淡淡的表情,但是增子透卻是從對方他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挫敗。
作為球隊四棒的他,在最後的時候,在拚盡自己一切的時候,在自己竭盡全力後,卻還是輸給了二年級的學弟。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受。
被對方這一情緒所感染的增子透,在這一刻收回了遠眺的目光,重新將視線落在了球場上的投手丘上。
自己的打擊實力比不上隊長,這件事增子透一直都很清楚,甚至,他也很清楚,若是以安打率來排行的話,他這個五棒其實也有點虛。
可是,就算是這樣,他也從來都不願意去認輸。
他一直都在努力,努力想要讓自己配得上‘五棒’這個打次。
所以——
增子透的視線在這一刻落在了打者身後的二壘上的跑者身上。
在這‘兩出局,一人在二壘’的情況下,他需要完成他身為‘五棒’應該盡到的責任。
絕對不能就這樣出局,絕對要讓壘包上的跑者進壘。
即使——
這一刻,增子透的腦海中是突然浮現了自己剛剛打擊的時候的那一幕情形的。
高速旋轉的白球,如利刃般鋒利,暴力割開空氣所發出來的聲音叫囂得令人心中莫名發涼。
這樣的一球,根本不是他的肉眼所能應付的。
他勉強揮出去的球棒,根本就追不上球的蹤影。
銀色的流光,白色的流光,涇渭分明。
剛剛的那一球,對比前麵幾次他上場打擊的時候所看到的球,根本就是兩種速度。
前麵幾次大概就在140KM/H上下浮動,而剛剛的那一球卻絕對在150KM/H以上。
整整有10 KM/H以上的速度差。
增子透看著此時那站在投手丘上仍顯得一副遊刃有餘的家夥。
真的很不敢想象,竟然越是到比賽後麵,投球就越加的猛。
增子透很清楚,接下來自己若是再對上這樣的球,結果也會是一樣的。
但——
真的很不甘心。
也不願意去接受這個現實。
緊緊握住球棒,這刻增子透的大腦中是浮現過去打棒球的每一天,那些訓練的點點滴滴。
“就如監督所說的,這世界上,汗水是不會被辜負的,所以——”
增子透在這一刻高高揚起了手中的球棒,“我絕不認輸。”
或許是他的這一信念傳達到了投手丘上站著的日暮杉那裏,這一刻,球也從投手丘那裏飛了出來。
與此同時,二壘壘包上的小湊亮介,事實上也一直都在尋找機會。
他很清楚,在這種‘他們A隊已經兩出局’的情況下,想要保持打線不中斷,並且得分,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今天這場比賽的輸贏已經確定了,可是,他不甘心就這樣輸掉比賽。
就算無法逆襲比賽,但在最後一局追回1分也好,最起碼去證明,他們這些三年級的打線,並不是無用的。
這刻,小湊亮介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打擊區上站著的增子透。
“拜托了,千萬要堅持下去……不要放棄……”
事實上,在這一刻,並不是隻有小湊亮介有著這一份心情,在場三年級的選手,這刻的心情都是同樣的,包括和日暮杉他同一隊的那些三年級選手。
因為以結城哲也為首的那群在一軍正選中當主力的三年級的家夥是在他們這一屆三年級中有著不同地位的。
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他們這整一屆的三年級,是一種象征。
大家想要看見的是代表他們這一屆三年級的他們那些人,即使是在最為困境的時候,也不言敗,始終堅持到最後,奮鬥到最後,拚搏到最後。
即使輸,也要輸得光榮,而不是說,因為輸定了,中途放棄也沒有任何關係。
然而在這一刻,球場上,那從投手丘上飛出去的球,仍舊以著極其迅猛的速度朝前飛出去。
帶著那即使是站在球場下看的人都能感覺得它的恐怖的氣息。
以增子透如今的打擊技巧,根本就不足以去應付這樣的一球。
他很努力去打了,但結果卻依舊是再一次揮棒落空。
“好球!”
隨著主審的這一宣判聲,整個球場在這一瞬間陷入了安靜。
無論驚訝、震驚、意外、高興、佩服等等等等,所有人都保持著靜默。
因為,隻剩下最後一球了。
明明比賽輸贏已經確定了,但是,在這時候,眾人都有種接下來的那最後一球是決定比賽輸贏的關鍵一球。
這刻,站在投手丘上的日暮杉是跟大家一樣,有著同樣的這種感覺的。
對他來說,這最後一球他投好了,才是真的贏了這場比賽。
“禦幸,下一球,我會將球投外角……”
在看到本壘板上的禦幸一也微微點點頭後,日暮杉這才抬腿,高舉手臂,做出那投球的動作。
然而日暮杉卻發現,他在這一次投球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壓力過大的原因,那久違的酸痛感是在這個時候席卷全身的。
讓他在甩出手臂的那一瞬間,動作稍微大了些,以至於球路發生了一點點偏移,更加往外角的方向飛出去。
與此同時,站在打擊區上的增子透,看著此時朝自己飛來的這一球。
高速運轉的球速下,他仍然無法看清球路。
在現在這種‘兩好球的球數’的情況下,這一球的的打擊,若是再打不到球的話,今天這場比賽就真的結束了。
這一沉重的枷鎖令這刻的增子透幾乎呼吸不過來。
沒有信心能將這樣的一球球打出去的他,看著飛得越來越近的球,他緊要著要管,拚命地想要讓自己的眼睛去適應這樣的球速,想要看清楚球路。
然而,他越是刻意,眼前就越是顯得模糊,最後也隻是能確定,這一球並不是內角球。
也不知道是怎的,就在球進壘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克裏斯之前跟他們說過的話,日暮這家夥快到極限了。
增子透知道,二年級的日暮這家夥,他左手的控球能力遠沒有他的右手控球厲害,隻能說非常的一般。
既然是這樣的話,雖然現在看起來,日暮這家夥沒有要竭力的樣子,但也都投了那麽多局了,那麽就算球威不減,球速不減,但控球這塊,總該有影響吧!
即使一點點的影響,但就以日暮這家夥左手的那點控球水平來說,也是很大的影響。
可以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增子透是決定要在這時候賭一把的。
賭這一外角球,沒有進入好球帶。
所以在這一刻,他那原本要揮棒的姿態瞬間就姿勢收了回來。
“啪!”
“壞球!”
在這一瞬間,禦幸一也是吃驚地看向身側的增子透的。
因為剛剛打的那一球,雖然是‘壞球’,但事實上,並算不上是一顆很明顯的那種‘壞球’。
因此了解他們這位增子學長打擊深淺的禦幸一也,在這個時候看到他們這位增子學長沒有揮棒,又怎麽可能不感到驚訝?
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按照好友日暮他的說法,剛剛的那一球可是‘最後一球’。
所以說,現在——
禦幸一也在這刻看向自家好友日暮。
此時,站在投手丘上的日暮杉,臉色並不大好。
這樣的意外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怎麽辦?”
想要問對方,可是兩人的眼神中卻是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的浮現這個問題,都是在問對方。
從對方眼神中看懂這一問題的彼此,靜默了。
彼此沉默了一會,擔心自家好友身體的禦幸一也,在這一刻站起。
這刻,看到禦幸一也舉動的日暮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對方的意思。
按照之前說的,向監督說明他這個投手的情況,結束比賽。
在這一刻,日暮杉連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一回事,衝動地直接搶斷了禦幸一也他那要說出的話。
“申請暫停下比賽,禦幸,你上來一下!”
雖然這時候日暮杉還有告訴禦幸一也他此刻所下得決定,但一聽對方這話,禦幸一也就知道日暮杉這是想要繼續投的意思。
對此,禦幸一也當然不讚同。
“不行,日暮,說好了的,剛剛那一球就是最後一球了。”
“我知道,事實上,剛剛投出去的那一球,我已經是竭盡全力了,甚至現在的我,也沒有把握去格尼說,我還能繼續投球,可是,我想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