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故人相見（三）
小泥巴拚命朝殺阡陌使眼色，殺阡陌卻理所當然、毫無自覺，還投餵了桂花糕過來給她吃，小泥巴想也沒想眼疾口快的張嘴接住，然後不由埋怨自己實在是不成氣，對這隻鳳凰半點也拿不出主人的架勢。
只好跑到梅救身邊滿心愧疚道：「梅救師兄，你怎麼自己在這忙啊，應該差遣吩咐徒兒或者洒掃弟子。」
梅救連連搖頭，看著落日下殺阡陌逆光的身影痴痴道：「阿陌初來乍到，當然要好好休息，好生照顧。」
小泥巴扶額，又是一個為美色失魂落魄的傢伙。轉頭看向一身紅衣的恭喜正要開口，恭喜也理所當然的點頭道：「主人平時好吃懶做，不是躺著就是趴著，能多動動對他身體很好。」說著突然看見院子里有一朵藍色的小野花，眼露驚喜，摘了下來，跑到殺阡陌跟前。
「阿陌哥哥，阿陌哥哥，這朵花好好看，我給你戴上吧！」
殺阡陌難得對一個人和顏悅色，但似乎對同樣是妖的恭喜十分喜歡，任憑她給自己戴上花兒。他靠在廊柱上，穿著朝霧山弟子最普通不過的素藍袍子，腰間是很寬的黑金腰封，顯得又是高挑，又是腿長。頭髮也只是簡單的高高束起，然後插了一片障目葉，卻美得亂人心志。
而那種美充滿了攻擊性，小泥巴都經常臉紅心跳的不敢直視他。
要是掌門知道，他們到處尋找的火鳳，就藏在眼皮子底下，估計會氣吐血吧？
小泥巴勸導無效，只得拉著殺阡陌到僻靜處。
「你怎麼這麼囂張啊，被發現了可就……」小泥巴做了一個割脖子吐舌頭的動作。
殺阡陌卻一臉的無所畏：「有障目葉，他們發現不了的。」
「為什麼發現不了，我也沒見你變成其他樣子啊？」小泥巴一直很疑惑那個葉子到底是做什麼用的。
殺阡陌聳聳肩：「誰知道呢！」
「什麼？你也不知道？！」小泥巴完全無語了，「那你還帶著葉子招搖過市？」
「這葉子可是我很多年前從神界盜來的法寶，聽說可以隱藏人的身份，至於怎麼隱藏，我猜可能是因人而異吧。」
「因人而異？」
「嗯呢，我不想向你隱藏身份，所以這片葉子對你就無效，蘇白宿之前見過我，所以我估計他看見我的樣子跟之前不同，而且完美的隱藏了我身上的妖氣。而對於我現在這個笨蛋師父吧……」 他一向以自己的容貌最為自豪，又最最自戀，對待梅救還有一些其他弟子，就不太願意用障目葉掩飾自己的美貌。
正說著殺阡陌的額頭被小泥巴用力彈了一下。
「你幹嘛？」殺阡陌有些心疼的揉著自己的皮膚，紅了可怎麼辦。
「雖然是隱藏身份，但是你可是真的拜梅救師兄為師了，要尊師重道，要對他好一些！」整個朝霧山，就梅救和恭喜哪怕討厭，也在努力的對她好，小泥巴是很喜歡他們倆的。
殺阡陌呵呵呵冷笑三聲，他不能虐主人，會反彈到自己身上，難道這年頭，連師父都不能虐啦？好不容易有個人可以欺負，他才不會放棄呢。
天很快便黑了，朝霧山的半空中又亮起了無數盞天燈。
比試完了大家心態都很放鬆，閑來無事，便圍坐在院中打花簽。梅救慫恿小泥巴去百里清寒那弄一點他釀造的霜白露。
「聽說怒尊嘗了讚不絕口，天衣你趁大師兄不注意偷一點來喝吧？」梅救一臉饞得不行，滿腦子壞主意。
「我可不敢，不過我可以試著問主上討一些來。」
於是小泥巴蹦蹦跳跳的跑回院里，跟百里清寒說了，百里清寒果然很大方的拿了一罈子給她。小泥巴十分開心，覺得自己主上明明可大方了，並不知道梅救在百里清寒那為了霜白露已經碰了好幾次釘子。
小泥巴興奮得正要接過，百里清寒卻叮囑道：「你不許喝。」
「什麼？！」小泥巴頓時萎了，卻也不敢反駁，抱著酒罈子可憐巴巴的回到梅救那。卻又經不住梅救攛掇，偷嘗了一口后再也忍不住，抱著酒杯喝了起來。
天空明月高懸，梅救一會說要雪中竹炭煮酒，一會說要春風桃花伴酒。轉著院里的四季輪，玩得不亦樂乎。
「這霜白露還是我小時候，師父帶我去參加瑤池群仙宴的時候嘗過一口，畢生難忘。如今整個仙界都在忙著抓捕從鎖妖塔里逃出來的罪妖，今年的群仙宴肯定又舉行不了了。」
梅救品著嘴中的酒，感慨異常的說道。
「群仙宴呀，原來真的有，很好玩么？」小泥巴十分好奇，以前在村裡的時候，有時候跟離草聽木爺爺說故事，就會說到昆崙山上盛大的瑤池仙宴。
「當然很好玩。只可惜仙宗閉關后，就沒怎麼舉行過了。」
「仙宗……」小泥巴突然想到在樹上不小心聽到的，蘇白宿關於仙宗受傷閉關的推測。
「仙宗是誰啊，是仙界的尊主么？」小泥巴覺得聽上去好像挺厲害的，連掌門提到都滿臉敬畏。
恭喜連連點頭：「對對對，天衣你剛修成人不知道，仙宗可是六界最厲害的人，坐守離天宮，掌管整個仙界已經三千年了，也是九天之下最為尊貴的人。」
「離天宮？原來管理仙派三宗的是離天宮，我一直以為是執印司呢。」
梅救道：「怎麼說呢，也算是吧，當年仙宗初繼任時，人間妖魔肆虐，仙派衰微，人間更是民不聊生。魔君步攀星還有妖王戮擎蒼根本不將他放在眼中。」
「為什麼啊？」
「因為仙宗他目不能視。」
「啊？」小泥巴十分驚訝，萬萬沒想到仙宗會是瞎子。
梅救露出崇拜得五體投地的表情：「但是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仙宗卻憑一己之力，於昆崙山大敗魔君步攀星，讓他立下了山河鼎不倒，永不得進犯人間一步的誓言。」
小泥巴點點頭，這個她之前有聽蘇白宿說起過。
「而曾經妖界的力量，別說仙界，就是魔界也望塵莫及，他們修鍊本就快於人類數倍，再加上到處吸取七情砂、吸食人的精血，或是吞噬修仙者的爐鼎，所以大妖倍出，隨便一隻就能為禍一方。而仙宗，花了整整兩百年，將妖王與那些惡貫滿盈的群妖鎮壓在三十六座鎖妖塔下，從此，人間仙法大盛，妖魔式微，再不負當初橫行之勢。」
小泥巴忍不住跟恭喜對視一眼，看來仙宗大人，還是他們妖類十足的剋星啊。
「不光如此，仙宗為了重整和肅清各仙派，更將各大仙門劃分了三宗一司，定妖宗主御妖除妖，靈劍宗主御劍降魔，符言宗主御言平世。而執印司，掌紫印紋章，司六界刑法，衛乾坤正道。人間，這才有了現在的格局。」
梅救一字一句說著，小泥巴心中也不由頓時肅然。
「可是……仙宗不是看不見么……」
「離天宮當時有三大護法，分別是守印他山之，守劍離人笑，守硯宗政鶴文，他們都是仙宗大人的眼睛。」
小泥巴恍然大悟：「守印指的就是紫印紋章么？宗政鶴文，這名字好熟啊……似乎在哪裡聽過。」
「對，離天宮有三件特別厲害的上古神器，就是紫印紋章，憫生劍，還有不歸硯。守印大人便奉仙宗之命，執紫印紋章，建立執印司，維持六界平衡。守硯大人宗政鶴文也跟隨他入了執印司，做了副使。你之前見到的木景宸，便是宗政鶴文的徒弟。」
小泥巴這才想起是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建了執印司之後，仙宗大人就更加深居簡出了，只有出大事的時候才會下界，群仙宴也是極少參加，我無幸得見，倒是大師兄他……」
「主上？他見過仙宗？」
梅救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說道：「仙宗三千年來，一直獨守離天宮，既無愛侶，又沒收徒，離天宮後繼無人。直到與步攀星一戰後，終於有了收徒之意，讓各仙派廣挑良才，嘿嘿，其實我也報名了。不過只有大師兄、曲姑娘，還有靈劍宗和符言宗的弟子，一共五名通過了仙宗考核所設的陣法，去離天宮見了仙宗。但是好像沒有一人入選。」
小泥巴想說主上其實是入選了的，只是他礙於身份特殊沒有答應。他心中應該也是很敬仰仙宗，不願意被步攀星和牧詭歌控制。
小泥巴想到當初自己也是被村民出賣，被魔界的人押走，當時那個為首的女子似乎就是牧詭歌了。如果不是及時逃出，不知道今時今日等待自己的，又是什麼樣的命運。
梅救亦十分感慨：「距仙宗閉關已近百年，其實私底下有很多傳聞，說仙宗與步攀星大戰其實受了重傷仙逝了，只是為了穩定六界，離天宮這才按下不表。而執印大人他山之不知為何也很久沒有露面了，魔界便又開始蠢蠢欲動。再加上殺阡陌出世，鎖妖塔損毀，整個仙界還有執印司都是急得滿頭包。」
小泥巴聽了不由揪心皺眉：「那仙宗大人他是真的仙逝了么？」
「哼，我才不信這些狗屁傳言呢，肯定是步攀星為了惑亂仙界，故意散播的謠言。等我們仙宗出關了，誰還怕什麼殺阡陌、步攀星啊，就算是十個火鳳也打不過他……哎喲……徒兒你幹嘛抽我？」
殺阡陌冷嗤一聲：「你的頭上有一隻蟲子。」
「這樣啊，嘿嘿，謝謝徒兒。」梅救看著殺阡陌一臉傻笑。
小泥巴簡直拿這二人無語。
「梅救師兄，那仙宗大人叫什麼名字啊？」
「百里清寒。」
百里——清寒？
小泥巴在心裡默念了一遍，覺得有一種涼涼的感覺浸潤心肺。可以想象當年仙宗與其夥伴封印群妖，力抗眾魔場面有多震撼。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長得這麼強大，這麼頂天立地。不光能替娘親報仇，也能除魔衛道。
只是這一切，現在都還離她太遙遠了……
她就先從努力跟大夥一起下山封印鎖妖塔開始吧，然後中途想辦法去一趟天地極冥替主上找解藥，還有回帝荒村一趟，哪怕……哪怕只是遠遠的看離草一眼也好啊。
小泥巴跟殺阡陌、梅救、還有恭喜，坐在樹下一邊喝酒一邊聊天，好久沒有這樣暢快開心過，不知不覺便忘了時間。
殺阡陌更是向來一個人，上萬年了，幾乎從未與人如此親近。
他的酒量自然比另外三個要好上許多，其他人都醉倒了，他也還十分清醒著。而小泥巴正昏昏欲睡的靠在他身邊樹上打著盹，月光下，她的發色跟魚尾一樣，黑中透著一種迷離的幻彩，猶如五色綢緞一般。
殺阡陌不由微微傾近了一些身子，小泥巴因為修鍊的緣故，周圍的空氣總是比別處要濕潤，彷彿籠了一層輕紗薄幔的煙霧，在月下散發著柔光，伴隨著一股海洋的清新的味道。
殺阡陌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她，目光先是移到眼睛。眼睛吧，不算特別好看；嘴巴呢？嘴巴也只能算是普通吧；鼻子呢？鼻子不夠挺拔；臉型呢？圓圓的像個果子。
切，明明怎麼看都覺得十分討厭的一個人，卻為什麼老是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移不開眼睛呢？
殺阡陌不由得微微抬起手，正要捏捏小泥巴喝得紅紅的臉蛋，卻又很快意識到有人來了，把手收了回去。
轉頭看向院門，是一身白衣的百里清寒。夜深露重，他披了一件厚重華麗的毛皮大氅，身姿卻依然飄逸如仙。
有一瞬間殺阡陌似乎瞥見了他身上泯滅眾生的肅然高冷之氣，但下一剎那又消失不見，彷彿一切不過只是自己的錯覺。
「你就是梅救新收的入室弟子？」百里清寒問道，語氣平平，目光卻也在審視。殺阡陌作為朝霧山的一個普通弟子，在他眼中是漂亮得有些過分了。而他看著天衣的神情，似乎也有些越舉，這讓百里清寒莫名的感到不悅。
「對。」殺阡陌眼若寒星，看著百里清寒，不爽擺在臉上。
這算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正式面對面打交道吧？
對於殺阡陌來說，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他最討厭的人的排名，那麼能排在小泥巴前面的，估計就只有百里清寒了。因為他不但是他主人的主人，按照輩分，殺阡陌還得叫他一聲師伯……
想到這殺阡陌就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口火把百里清寒噴死算了。
百里清寒倒也不計較他的無禮，看看眼前這東倒西歪的幾隻默默搖了搖頭。
「天太晚了，我來帶天衣回去。」
百里清寒走到小泥巴面前，輕而易舉的把她橫抱了起來。只可惜小泥巴現在睡得跟死豬一樣，不然目睹感受到這一幕，估計會開心的暈過去。
然而要轉身時，卻發現殺阡陌竟然拽著天衣的手沒有放開。
百里清寒不由皺眉。
「對她好一些。」殺阡陌像是命令一般交代道。恨不得勒著對方脖子威脅，要是敢虐待他主人，他就把他烤熟了吃了！
百里清寒沉默不言，撫開殺阡陌的手，轉身大步離去。也不知道梅救，到哪收了個這樣的徒弟。百里清寒活了這把年紀，從未在第一面就如此不喜一個人。
殺阡陌眼睜睜看著百里清寒把自己的小主人帶走，想著還得繼續忍受這種複雜的食物鏈關係相當長一段時間，啊啊啊，那真是氣得百爪撓心！——
PS：果子寫文一直相當慢熱，為所有能堅持到現在的親們點個贊！^3^
前些天回老家了一趟，就一直陰雨綿綿，感覺自己要發霉了。
但是，吃到了很好吃的現做的鮮豆皮哦！
有人吃過貴州的絲娃娃和烤小豆腐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