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雨風滿樓
清晨,在蒼蒼茫茫的晨光中,雄雞的啼聲互相呼應著,空氣中夾雜著寒冷,一陣微風吹過,讓人不經打起顫來。
陳子默躺在床上細細的看著手中的六道令旗,這已經是他第無數次端詳了,不知什麽玉石做成的墨藍色旗杆,觸手生溫,上麵用類似絲綢做的黑色旗麵,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看不懂的紅色文字,看起來並未有其他奇怪的地方。
研究了一會,依舊和前幾次一樣沒看出來什麽,無奈的他隻能接著倒頭躺在床上,誰料竟然不知不覺的睡去,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時分。煩悶地他決定出去走走,想了想,決定去餘冰那裏看看,正好有些事要問問他。
餘冰住的地方在督守府中一個比較偏僻的角落,陳子默七拐八拐的繞了好久才找到。
進入院子中,第一眼就看見滿院子的梅花,隻見那花白裏透紅,花瓣潤滑透明,像琥珀雕成的,頗有冷清玉潔的雅致。有的豔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淡淡的幽香令他本就煩亂的心也似平靜了許多。
“你來了!”
陳子默這才收回心神,隻見一身著清雅整潔的素衣身影從梅叢中走出,手裏依舊拿著酒壺,時不時的抿上幾口。
“上次餘兄來拜訪我,我自然也要來拜訪一下!”著,陳子默走上前去。
“我聽了你昨的事,今日看你依舊步伐虛浮,看來傷還沒有好,這藥你拿去吃了吧!對你的傷有好處。”完餘冰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了陳子默。
陳子默接過瓶子,拱手道:“多謝餘兄掛念,我學藝不精,讓餘兄見笑了!”
餘冰沒有什麽,背著手進了屋,陳子默也自然跟了上去。
他的屋子很是幹淨整潔,牆角邊放著一張簡單的床鋪,一頭是棋盤格子紋的屏風,另一頭卻隻有潔白的牆壁,地上鋪著泥磚,上麵一塵不染。
而在西麵桌架上,擺放著一柄斷劍。
“餘兄,你這屋子的陳設好是樸素啊!可那西牆下擺放的斷劍是何意義?”陳子默著,看向餘冰的眼睛。
餘冰沒有立即回答,喝了一大口酒。“那是我當年珍愛的佩劍,被一位故友斬斷了!”
陳子默自然知道他的是誰,可是依舊問道:“故友?是什麽樣子的故友竟然有能力斬斷餘兄你的佩劍?”
“一個讓我望塵莫及的故友,一個讓我始終隻能望其項背的故友。”餘冰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好似沉靜在痛苦的往事之中。“你的升龍劍法雖然爐火純青,但是你自身的力量還是不足,對劍意的領悟也差的很遠,這是我自創的流影劍法,算不得什麽上乘,但勤加練習,對你也算有所幫助!”
餘冰完從懷中拿出一本書放在陳子默旁邊,便又飲起酒來。
從他的眼神中陳子默看到了痛惜和悲傷,陳子默很懷疑王叔所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在他還準備問些什麽的時候,江臨亮走了進來。
“你向來都不踏入我這寒舍半步的,今日怎麽到我這來了?”餘冰連眼都沒有抬。
“哈哈,餘兄喜愛清淨,所以才選在這偏僻的地方居住,我怎敢無事攪擾餘兄的清淨呢!今日前來是有事尋侍衛長大人的。”
陳子默先是一愣,隨即站起身向著餘冰拱手道:“餘兄,在下就先告辭了,以後再來叨擾!”然後和江臨亮向著院外麵走去。
“臨亮,你找我何事?”
“哦,是督守大人讓我來找你的,讓你過去一趟。”
“好,我這就前去。”
正當陳子默轉身就要走的時候,江臨亮拍了拍他的肩膀。“上次聊得匆忙,這東西我想應該交給你。”著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本和一個錦袋。
陳子默接了過去。“這是什麽?”
“這個本是師傅當年交給我的,裏麵是一些有關符籙繪製的記錄,這袋子裏麵是我自己製作的一些符籙,想來你能用的上。”
陳子默心中一喜,正好那陣法暫時也不能用,手邊欠缺法器。“那真是感謝臨亮你了,我正好需要這些。”
“沒事沒事,你快去吧,督守大人等半了,還有,因為你我之間關係,一句話我想對你,真與假不是那麽簡單可以看清的,有的人用一輩子都在尋找真的東西。”
陳子默帶著滿臉的疑問走進正堂,就看見孫督守埋頭處理一些文件中,他看見陳子默走了進來,便放下文件,招呼他趕緊坐下。
“傷的怎麽樣了?”
陳子默趕緊起身,拱手道:“多謝督守大人關懷,已經好了。”
孫督守連忙擺了擺手。“我了,你以後叫我孫叔叔就好了,我和你爸是生死好友,你不必如此見外。”同時也再次示意他坐下。
陳子默也就重新端坐在椅子上。“是,孫叔叔!”
“這就對了嘛!”著笑了起來。“我已經讓淩峰好好訓斥了那子一頓,下手沒個輕重,也不知上下有別,罰了他三個月的俸祿。”
“這~”陳子默聽到後有些難為情,畢竟他後來也聽那人傷的比他嚴重多了,到現在還沒能下床走動。
孫督守看出了他的想法。“這事你不必多想了,這就是對他的懲罰。今叫你來是讓你辦件事,軍需上采購三大份草藥,一大份做符籙的紙,一共是二十馬車,一會就停在南門邊,這是采購單,你去核查一下,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一半押送到城防軍,一半送到府裏。”
“好,我這就去辦!”正當陳子默準備起身的時候,府內的老管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在孫督守耳邊了些什麽,隻見他聽後臉色一變,然後示意管家下去。
轉頭對陳子默道:“這個丫頭,一會沒看住就出去給我闖禍,她在城南巷口遇到了點麻煩,你剛好順路去看看,好好訓訓那毛丫頭,然後把她帶回來。”
“是!”陳子默一聽到孫芸遇到了麻煩,自是不想再多做停留,急忙起身拱手道:“孫叔叔,那我先去了。”
陳子默匆匆走出府門,向著南城快步而去,他很擔心芸的情況。
此時孫芸正手持一條長鞭,長街上滿是圍觀的群眾。在孫芸對麵站著兩個人,一個青年公子哥,身著華麗的錦緞服飾,一派富人的打扮,他的身前站著一個瘦高個子,山羊胡須的中年人。
“妞,本公子看上的東西你也敢搶。”那個公子哥一副囂張的表情,眯著眼看著孫芸。
孫芸也是滿臉怒氣,不過目光卻緊緊地盯著那個瘦高個子。“是我先看上,你懂不懂先來後到!”
從街上的痕跡看來已經發生了衝突,而且孫芸貌似站了下風。
“先來後到!嗬嗬,本少爺從來不知什麽是先來後到,去把她給我好好教訓一頓。”
站在那人身前的瘦高個子冷笑一聲,兩枚黃紙的符籙便浮在身前,瞬間兩條火舌從符籙中噴出,周圍圍觀的人大驚失色,瞬間便散開了。
孫芸一點不敢大意,也揮舞起手中的長鞭,鞭子和那兩條火舌接觸發出啪啪聲,鞭身不斷的回環旋轉著,化作一麵盾一般。她用氣附著於其上,費力的抵抗著。
而那個公子哥悄悄地從懷中拿出一張黃紙符籙,用氣入之,符籙化作一道細細的金光,向著孫芸防禦的漏洞直奔而來,此時他滿臉壞笑的準備看著孫芸狼狽不堪的結果。
孫芸也看到了那金色的光,可是已經空不出手,正當不知所措,額頭滲出香汗時,一個黑影從人群中竄出,同時劍光一閃,那金光就被輕而易舉的打散。
來人便是陳子默,剛穩住身影,就見他左腳一踏地,輕喝一聲,持劍就飛刺了出去,隻見劍影化作黑光直逼瘦高個子的麵門。
那人這時根本不能躲開,一旦躲開背後的公子哥必定會被擊傷,隻能收回符籙。那用完的符籙剛化為灰燼,同時左手又瞬間抽出一道黃色符籙化作一麵金色的盾擋在麵前,陳子默的這一劍擊在金盾之上,那金盾瞬間消散,而自己也被震得退後。
見一擊未中,他順著後退之勢退到了孫芸旁邊護住她。
而那人也大吃一驚,雖然隻用了一點功力,但能一擊之下便擊破自己這護盾,怕不是尋常劍士,而當他看見來人手中竟然持著一柄不起眼的黑劍時,更是疑惑不解。
正當瘦高個子正想對策的時候,那公子哥率先發難。“你是哪來的白臉,多管閑事,滾開!”
“督守府侍衛長,陳子默。”然後不在理會二人,轉過頭看向身後的芸。“你沒有受傷吧?”
“子默哥哥,我沒事!”孫芸一臉欣喜的看著陳子默。
瘦高個子輕輕咳了一聲。“這位兄弟,剛才隻是一點點誤會,既然督守府出麵了,這事我們道歉,就這樣算了,這打壞的東西就由我們賠償,你看如何?”
那公子哥本來還要發作,可是看了一眼身前站著的人,也不在話。
陳子默手裏握著劍緊盯著那人。“那自是好,隻是不希望這樣的誤會還會發生。”
“那是,那是,告辭!”完留下一袋子錢,便拉著那個公子哥轉頭退入人群中。
陳子默收起劍,把錢分給了受損失的商家。
“子默哥哥,為什麽放他們走啊?”芸嘟著嘴不開心的問道。
陳子默回頭道:“那人不簡單啊!”
“哪個人?”
“那個山羊胡子,我感覺他好像在刻意隱藏自己的實力。”著,他緊緊盯著那些人離去的方向。
“確實,那人好厲害,隨便一隻手就接住了的鞭子。”孫芸這時也心有餘悸的點頭道。
陳子默聽到後微笑著道:“你啊,以後出門心點,下次我陪你。”
“子默哥哥,這可是你的,下次逛街我去找你!”芸一改剛才的表情,笑了起來,似是一朵美麗的花一般。
這時一隊人馬奔來前頭的是陸淩峰。
“淩峰哥哥。”孫芸急忙打招呼。
淩峰也一躍下馬,身上暗紅色的侍衛長武袍也隨之鼓動。“聽剛才這裏有人打鬥,又聽到你在這裏,我就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
這時周圍的人都退開拱手道:“大人。”
陸淩峰的名氣這城中誰人不知,那可是以才冠名的少年,自是人人崇敬。
這時他轉頭看向陳子默。“子默,剛才那些人呢?”
陳子默輕輕的搖了搖頭。“那些怕不是尋常修行之人,他們有意隱藏真實身份,我剛讓他們走了,以免事情鬧大。”
陸淩峰笑著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任務主要是巡視城內,維護治安,如果事情鬧大,自是自己也脫不了幹係。
“你這是去哪?”淩峰問道。
“督守派我去趟南城門,剛好你來了,就拜托你把芸送回府中吧!”
“好!”完轉身一躍上馬,一把也把孫芸拉了上來,坐在他的身後。“那我先回去了!”
“嗯!”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陳子默心中升起一絲羨慕,隨後輕輕的一搖頭,轉身繼續向著南門走去。
夕陽下的餘冰坐在下園中,手中拿著那把短劍,細細的撫摸著。
十幾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個青衣少年劍客,沒人知道他從哪裏來,隻知道他那一套自悟的劍法出神入化,年紀劍術修為就深不可測。少年劍客一入江湖,便向江湖上有名的劍術大師不斷的挑戰,一個接著一個的對手倒在了他的劍下,也許他就像好多剛入江湖的人一樣急需名氣吧,憑借著那自悟的劍術他所向披靡,未嚐敗績,沒有人能在他手下過二十二招,所以江湖上都稱他“二十二影”。
直到有一,他無意聽河洛城督守府中有一位劍術大師,他便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裏。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陳昂,一個儒雅卻不失威嚴的中年人,和藹慈善,身上有一種不出來的氣場。那一,他永遠不會忘記,空中下著蒙蒙的細雨,在街口,兩人相視而對,細細的雨劃過他的臉龐,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帶著一絲絲冰涼。
“聽聞你是劍術大師,我,餘冰,特來挑戰你。”年少輕狂的他率先道。
陳昂的聲音低沉,優雅緩慢。“你就是最近江湖上盛傳的那個少年劍客吧!聽聞你劍法超群,可為何如此執著向別人挑戰呢?不如用你的武藝做些有意義的善事!”
“不為什麽,我喜歡!”餘冰的語氣中充滿了豪氣與自傲。
陳昂微笑著搖了搖頭。“那就請出招吧!”
這場較量起先你來我往,雨水被二人的劍氣激蕩的空中飛舞,餘冰的每一劍都似刺破雨滴,如滿含殺氣的鬼影一般,招招刁鑽難以招架,在餘冰的全力攻擊下,二十二招後,卻依舊沒有碰到那人一分,不由得心謹慎起來。
可是剛到三十招,心謹慎的餘冰就敗下陣來,佩劍也被挑飛。滿臉震驚的餘冰看著眼前這個中年人,這個其貌不揚的人,沒想到,隻有三十招。
“流影劍法,果然名不虛傳,怪不得江湖中喚你‘二十二影’。”
坐倒在地上的餘冰怒斥著陳昂。“你在嘲笑我?”
“哈哈哈,不是嘲笑,而是讚歎,年紀就有這般修為,看來江湖代有人才出啊!”
“你不殺我?”
陳昂收起了手中的劍。“為什麽要殺你?比試而已!”
“你不殺我我會一直找你比試,直到我能打敗你。”
“你隻領會了劍意卻不明白何為劍,所以你永遠打不敗我的!什麽時候你覺得可以了,我隨時恭候。”。
餘冰爬了起來,狼狽地撿回了打落在泥水中的劍,然後冷冷的看了陳昂一眼,便踉蹌的捂著胸口快步離去。
從那以後,他如同瘋魔了一般,耳畔不斷的響起陳昂的話:你永遠打不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