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兩百零六章深夜
姨父,自然是汪印。
鄭雲回這麼說,顯然就是說他之所以如此平靜淡定,是因為受了汪印的影響。
你姨夫什麼時候進宮的?他是怎麼跟你說的?為什麼沒有告訴母妃這件事情?
葉緒腦子瞬間湧出了這種種想法,卻並沒有問出來。
她在等待鄭雲回說出他自己想說的話語。
「母妃,您不用擔心,在皇子所那裡所發生的爭執,都是小事情,孩兒知道是十九皇兄在挑撥。」
他臉容稚嫩,眼神卻十分堅決,不管是神情還是語氣,都在表明這的確是一件小事。
從年前開始,他就已經察覺到皇子的氣氛不對了。
十九皇兄時不時說那些意有所指的話語,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不覺得有什麼,但沒有多久,十八皇兄看著他的眼神也不對了。
他想和十八皇兄說些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沒有必要。
實際就是,他和十八皇兄就是爭奪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他們就是對立的關係,怎麼可能像過去那樣友好相處?
鄭雲回並不是話多之人,尤其經過當年延禧宮那場大火和江南道那些經歷之後,就越發內斂了。
在皇子所的時候,除了和國子監的教習們說話,他基本都是沉默不語,雖然他身後總是跟著不少內侍宮女,但是來來去去也算是自己一個人。
獨處的時候,他偶爾會想,太子之位乃至那個皇位,真的那麼有誘惑力嗎?
答案居然是肯定的。
雖然鄭雲回年紀尚未及序齒,但是在宮中這樣的地方長大,他已經充分的明白那個位置的重要性了。
他也想得到那個位置。
不說權力權勢之類,僅僅是為了母妃,他也不能放棄。
他已經站在風口浪尖之上,已經不能退,一退便是粉身碎骨。
只是,想明白這些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
他依然感到有種說不出的孤獨與難過。
這種孤獨與難過,在早幾天的一場爭端后被推至頂峰。
白天的時候,十九皇兄仍舊刺言挑撥,他和平常一樣懶得理會這些話語,就在他邁出皇子所的時候,卻被人拽住了。
拽住他的人,竟然是十八皇兄!
他尚來不及有什麼反應,就被十八皇兄一把揪住了胸前衣裳,被迫壓向了十八皇兄。
他看不清十八皇兄的眼神,卻聽到十八皇兄陰測測地說:「卑賤之人也膽敢與本殿爭太子?你最好識相一點去跟父皇說,你無意太子之位。不然……」
十八皇兄沒有把話說完,就鬆手將他狠狠往後一推。
他維持不住身子,重重往後倒去,剛好撞到了皇子所大門的銅把手上……
他愣愣地看著兩位皇兄趾高氣揚地離去,連後背劇烈的刺痛都一下子忘記了。
內侍宮女飛快將他攙扶起來了,但是他呆立在皇子所門口,一動不動。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心中的感覺。
十八皇兄推搡他,壓著嗓音……辱罵他,這只是一個小小的爭端而已。
他更清楚的是,太子之位的爭端越來越白熱化,他和十八皇兄會有越來越激烈的衝突。
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鄭雲回還記得,那一天天很黑,天上連一絲星光都沒有,他在皇子所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就是在這樣的時候,他的房門突然響起了幾聲「篤篤篤」的敲門聲,驚得他緊緊抓住被子想放聲大喊。
但是他沒有喊出聲,因為他聽到門外的人說話了。
「殿下,是本座。」
在聽到這話的那一瞬間,鄭雲回緊抓著被子的手就鬆開了,心也一下子放了下來。
這冷淡的嗓音,是姨父!
鄭雲回飛快從床上爬起來,想喚跟前伺候的內侍去開門,卻看見汪印已經從外間走了進來。
那幾聲敲門聲,只是為了提醒而已。
汪印喘著一身黑色的長袍,若不是膚色太過白皙,就幾與夜色融為一體了。
他的到來,似為房間內帶來了一陣陣寒意,鄭雲回不覺打了個冷顫。
姨父披夜挾冷而來,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房中,這裡是皇子所,是皇宮!
鄭雲回心中又是不解又是擔憂,說出的第一句話便是:「姨父,左翊衛……」
宮中守衛森嚴,現在姨父已不是殿中省首領,不不不,就算姨父還是殿中省首領,也不能在夜裡進入宮中。
就算姨父武功高強,但是要避開左翊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實在太冒險了!
姨父為何而會進宮?是特意來找他的嗎?
汪印來到他跟前,淡淡說道:「無妨。殿下,披衣吧,本座帶你出去走一走。」
鄭雲回瞪大了眼,氣息都岔了岔。
出去走一走……這個時候?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