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心意
阿寧對他沒有信心,這是讓汪印難以接受的事情。
不管是作為緹事廠督主,還是作為阿寧的丈夫,沒信心就是對他的否定。
她不認可他,不相信他,這是為什麼?
聽到汪印這些話,葉綏都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眼淚就已經落了下來。
她急急搖了搖頭,立刻反駁道:「我不是……」
不是這樣的,他沒有做錯,她比任何人都對他有信心,她只是……
汪印還托著她的下巴,嗓音低沉:「不是?那麼是什麼?你告訴我,嗯?」
「我相信你,我……」葉綏啞口無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眼中的傷意如此明顯,她是傷了他的心,在她拿自己去冒險的時候。
是的,半令說得沒錯,她知道比起除掉賢妃來,半令會更加在意她的安危,他絕對不捨得拿她去冒險。
她明明知道他會生氣會傷心,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先斬後奏。
事情已經做了,她還有什麼解釋?
被他這樣注視著,清楚看到他的受傷,葉綏此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先前對裘恩所說的那些理由,那些用來說服裘恩、自己也覺得無比正確的話語,本應是對半令所說的解釋,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說不出,在前一世,永昭帝會比任何人想象得更加昏庸;
她說不出,她擔心他會再次中伏,會再次萬箭穿心而死;
她說不出,這麼做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他,是為了他平安著想……
此刻她深深明白,半令並不需要她來保護他。
不,應該說,半令不需要她用自己去冒險的方式來保護他,那是對他的否定,甚至是……輕視。
她做錯了,她總想著半令會耽於永昭帝的君臣情誼,會因為這而步步退讓;
她擔心半令會被對永昭帝的忠心所蒙蔽,最後會後悔莫及……
但是這都是前世的事情、將來的事情,而不是當下的事情!
她用已經過去了的和尚未發生的事情,來應對當下的局勢。
半令沒有做錯,是她做錯了。
她拿自己來冒險,傷了半令的心……
眼淚簌簌落下,她伸手去抱著汪印的手臂,止不住哽咽:「半令,我錯了。我只是想著,早一點解決賢妃,想你儘可能周全……」
她也不顧汪印是否在聽,斷斷續續地將話語說了出來。
她說服裘恩那些話語,做這個計劃時的想法,還有她對賢妃的猜測。
她止不住眼淚,末了這樣說道:「半令,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的屬下裘恩會將世子爺請來,我相信王白能及時趕到。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
她是拿了自己去冒險,她寧可自己有事也要護半令周全,但是另外一方面,她也有著莫名其妙的信心,相信自己不會有事。
這種信心,就算她之前沒有想到是為什麼,現在也知道了。
是因為半令,她的信心只能來自半令。
她從來不想他傷心,她從沒有輕視過他,他對她來說是無比重要的存在,甚至……比她自己還要重要。
活了兩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新的一生,也誓言要好好活這一生,因為她明白,沒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像這種半令比她自己更重要的話語,前一世她沒有想過,這一生也沒有想過,但是不知不覺間,她這樣實踐了。
她怎麼會對他沒有信心?怎麼會捨得他傷心?
她說罷便合上了眼,不忍也不敢再直視汪印,也難以面對這樣的自己。
汪印默了默,低低嘆息了一聲,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淚,嗓音不自覺放柔了:「阿寧,別哭,睜開眼睛看著我。」
葉綏聞言睜開了眼睛,迷迷濛蒙的,什麼也看不真切。
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他在看著她,她能感受到他眸光里的溫柔與憐惜。
即便他如此生氣傷心,在見到她哭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
意識到這一點,葉綏眼眶又湧出了眼淚。
雖則她活了兩世,但是她沒有被人如此憐惜地捧在手中,沒有被人如此熱烈地愛過,她還是……低估了他對她的愛意。
這樣一個人啊,人人畏懼,看著冷心冷情,實則卻有最綿密的愛意。
「半令……」她淚如雨落,死死抱著汪印的手臂。
如同溺水之人抱著一根浮木,怎麼都不捨得放手。
這麼說也沒有錯,汪印就是渡她新生的那一根浮木,讓她能從前世的苦海中掙脫出來。
她甚至在想,冥冥中讓她重生,是不是為了讓她在這一世遇見汪印?
遇到他,經歷許多許多事,得到一份濃烈專註的愛意,彌補了前一世的遺憾,也讓她成了更好的自己。
半令,便是渡她之人,也是她心尖之人。
她喚來裘恩定計的時候,怎麼會覺得那麼做才是真正對半令好?
真正對半令好,便是她安好和樂——她此刻已經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受到了損傷,那麼半令該怎麼辦。
他一定會很上心,一定會無法原諒自身……
她的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臂上,滲進他的皮膚之中,溫熱的眼淚彷彿帶著難以言喻的灼熱,燒得他的心都快揪痛起來。
「阿寧,別哭了。我知道了,別哭了,乖。」
這一聲「乖」如同哄著小孩兒一樣,帶著無盡的溫柔和耐心,讓葉綏心中震顫。
半令……
她忽而放開了汪印的手臂,改而攀住他的肩膀,仰起頭,用唇急急探索著他的脖子、他的下巴,印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