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饒不得
就在鄭瑞將匕首刺進賢妃胸膛的那一剎那,「啪」的一聲響起,鄭瑞突然感受手腕一痛,雙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匕首也隨即落在了地上,再次發出了「啪」的聲音。
鋒利的匕刃閃著凜凜寒光,映照出鄭瑞錯愕的臉容。
這是怎麼回事?
因鄭瑞身形擋著,永昭帝看不見那把匕首,但是卻聽得到那兩聲響。
這時,魏離弦開口了,他這樣說道:「皇上,是臣心急了,冒犯了殿下,請皇上恕罪!」
他剛才就覺得奇怪了,因而一直密切注意著,在見到殿下用匕首想刺殺賢妃時,他立刻便出手阻止了。
賢妃身後系著許多秘密,很多事情他都沒有查出來,賢妃絕不能死!
至於其它的,他一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永昭帝「騰」地站了起來,忍不住朝賢妃那裡走了兩步才停下來,然後穩住氣息問道:「瑞兒,你想做什麼?」
他已經看清楚了賢妃那裡的情況,看到了落在鄭瑞腳邊的那把匕首。
這是怎麼回事?
鄭瑞身子有瞬間僵硬,然後緩慢地轉過身後,低頭跪了下來,哽咽地喚道:「父皇……」
他腦中飛快地轉動著,眼眶漸漸紅了,眼中還泅出了眼淚,沖淡了眼中森寒的殺氣。
他沒有想過會被魏離弦阻止,但是刺殺不如願的結果他想過,該如何應對永昭帝他已經想了無數次。
當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淚已經簌簌落了下來:「父皇,兒臣……兒臣恨呀!兒臣……兒臣昨晚才知道,原來兒臣母妃之死,是賢母妃做的手腳,兒臣想為母妃報仇!」
他斷斷續續地、抽氣著將自己這麼做的原因說了出來,說到自己昨晚在壽康宮發現了巫蠱之物,與當初敏妃宮殿中出現的一模一樣;
說到了他自己一直被賢妃蒙蔽著,直到昨晚才因為左翊衛的抄查才發現端倪;
說到了他無比想念自己的母妃,想到她死得凄慘,心中的怒意怎麼都壓不下去,如此才帶了匕首在身上……
他叩頭哭著說道:「父皇,我控制不了自!我一想到母妃心裡就恨啊,再看到賢妃什麼都不肯招供,心裡就更氣了。是我的錯,我的確想殺了她,我不無辜……請父皇責罰!」
他不無辜,他的確想殺了賢妃……永昭帝聽得最清楚的,便是這麼一句話。
瑞兒想殺了賢妃,想要為敏妃報仇,一命還一命,他還是個孩子,會這麼想這麼做也屬常理。
他不無辜,但是賢妃又無辜嗎?
他已經見過了曹家的族長曹省,知道了當年賢妃李代桃僵的事情,也知道了曹家這些年一直不與賢妃往來的因由。
當時,曹省也叩頭請罪,說曹家犯下彌天大謊,說曹家有今日不無辜,請他下旨降罪。
他沒有降罪曹家,曹家這幾十年提心弔膽、沒有任何子弟出仕,就是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而他的皇兒……
永昭帝看了看地上那把匕首,後退了兩步,重新坐了下來,淡淡地說道:「起來吧,朕不怪你。」
他看了看還閉著眼的賢妃,她還是像剛才那樣沒有發出半點聲息,但胸口還在一下一下起伏著。
這不是還沒有死嗎?
瑞兒暗藏匕首想殺人當然是不應該,但是賢妃也該死,不是嗎?
永昭帝放在椅子副手上的手握了握,神容看起來有些恍惚。
他感到現在他腦子裡有兩個人正在奮力拉鋸,扯得他腦子生痛。
一個在說:饒了賢妃,她是被陷害的,她在朕身邊幾十年,為人行事如何,難道朕不清楚嗎?
另外一個在說:殺了賢妃,這個人罪大惡極,不但是淳戎遺孤,還竟敢殘害龍體,絕對不能留!
饒了她!
殺了她!
饒了她!
殺了她!
這兩種聲音在他腦中交織響起,似一人扯著他的一臂,要將他硬生生撕裂……
「夠了!夠了!」他猛地一手捶著扶手,這樣大聲吼道。
等他意識到自己將心裡的話說出來之後,所見到的便是刑房裡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一聲都不敢吭。
是了,他是帝王,是整個大安朝的主宰,所謂天子一怒血流漂杵,這些人是應該敬他畏他的!
那麼,賢妃憑什麼這樣矇騙他?這樣毒害他?
他腦中的拉鋸終於有了結果: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他記得了自己是個帝王,帝王的理智與無情,漸漸回籠,讓他能夠看得清楚眼前的一切。
曹家的證據已經明明白白,賢妃自己的承認清清楚楚,這樣的人就是懷著歹心,絕不能留!
賢妃該死,而瑞兒只是做了朕內心真正想做的事情,何罪之有?
他站了起來,廣袖背在身後,冷聲吩咐道:「魏離弦,繼續用刑!留著一口氣便行,朕要知道她所知道的一切!」
「瑞兒,你且隨朕回紫宸殿。」
說罷,永昭帝一甩衣袖,再也沒有看賢妃一眼,大步離開了刑房這裡。
鄭瑞愣了愣,隨即忙不迭地爬了起來,快步跟在了永昭帝身後,眼神驚喜萬分。
這是……父皇沒有怪罪他,這是過關了?
太好了,他就知道最後結果一定會這樣的,甚至比他所預料的還要好,因為父皇臨走之前,還下令繼續刑求,說只留著一口氣就行!
這麼說來,父皇對賢妃是沒有一絲情分了,不然不會下這樣的命令。
更重要的是,他平安了!
他在父皇面前說的話是真的,他是真的想殺了賢妃,如果成功了,那就可以為母妃報仇;
如果不成功,那麼也可以撇除與賢妃之間的養育關係,不管賢妃是什麼身份做了什麼事情,都不會對他有更深的影響。
尤其是在新太子未立的情況下,他這些舉動也會給人一種有勇無謀的感覺,可以讓他遠離太子之爭。
反正他母妃已經不在了,養著他的賢妃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太子之位……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離那個位置越來越遠了。
太子之位他已經不敢想了,他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當前還是要安然保存自身為要。
永昭帝與鄭瑞先後離開了,刑房這裡便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安靜當中,所有人還保持著跪下的姿勢不敢動。
魏離弦嘆息了一聲,撿起了那邊泛著森寒殺意的匕首。
自始至終,賢妃的眼睛都閉著,只在永昭帝離開之後,眼皮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