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廢太子
中秋節很快就到了,國朝發生了那麼多重大的事情,上至天家下至黎民,都沒有團圓喜慶的心思,京兆籠罩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晦暗。
明明那些事情再沒有任何突破性的進展,朝官們卻覺得越來越膽戰心驚,好像馬上就要事情發生一樣。
或許任何事情到了谷底都會反彈一樣,那麼多事情一直膠著或許也快到裂開的程度了。
永昭帝蘇醒之後第一個早朝,便是在這樣的中秋之後。
他醒來有不少時間了,但是整個人都十分虛弱,再加上暴躁易怒,並不適合坐在宣政殿上聽政。
要知道,每上一次早朝都要大半天的時間,還要端坐不動,這對永昭帝來說實在太辛苦了。
因而,之前永昭帝處理朝政都是查各官員的奏疏,主要交給中樞三省的主官來處理。
當帝王宣布在宣政殿聽政的時候,不少朝官都暗暗鬆了一口氣:皇上能夠聽政了,當是身體大好了,這不啻於給朝堂餵了一顆定心丸。
到了早朝那一日,出現在宣政殿的官員特別多,像定國公齊瞻竹和護國公湯源這些久不露面的頂級勛貴都來了。
當然,汪印也位列其中。
一些四五品的官員在看到這些人出現后,心裡忍不住「咯噔」了一聲,怎麼連這些人都來了宣政殿?
是因為皇上蘇醒之後第一次在宣政殿聽政,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四五品的官員已是國朝高官了,消息當然極為靈通,但是比起齊瞻竹汪印這些人來,就只能說是相當不靈通了。
一眾官員懷著這樣惴惴的心思,總覺得情況太不明朗,原本有奏疏要稟的官員都按捺下來了,個個都緊閉嘴巴看著地下,好像要看出花兒似的。
汪印一如往常,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身上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殺氣,讓周圍的官員下意識退遠了一步。
從龍椅上看下去,三品與四品官員之間的距離特別大,中間就只站著一個汪印。
這樣的情況,之前也在殿中出現過,汪印就是讓人下意識畏懼遠離。
對此,永昭帝也不以為然,他端坐在高高的龍椅上,將殿中的情況盡收眼底,深陷的雙眼閃出了奇異的亮光。
他的手在龍椅扶手上來回摩挲著,細細感受龍椅光滑而微涼的感覺——這是皇權的感覺,他體會了二十六年,依然覺得那麼美好,絕對不會膩。
這種美好的感覺,是世間萬事萬物都比不上的,對於任何想要侵佔剝奪這種美好感覺的人,他絕對不會容忍!
在這一次早朝之上,永昭帝聽政,就真的只是聽政而已,不管是哪個官員啟奏,他都是點點頭,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直到沒有官員啟奏、早朝即將結束的時候,永昭帝才終於開口,用一種極為緩慢極為艱澀的聲音說道:「太子自冊以來,才能不顯,德行有虧,結黨集羽,暗發彭城之戰,致令將兵枉死……先祖立宗廟不易,朕絕不能將江山基業交付,朕痛定思痛,艱難決定:將太子廢棄,另擇儲君!」
將太子廢棄,另擇儲君!
這幾個字一落,朝官們便覺得宣政殿中響起了轟轟雷鳴,震得他們耳鳴目眩,隨即便下起了傾盆大雨,將他們澆了個透心涼。
廢、廢太子?
便是齊瞻竹和汪印他們,都感到震驚不已,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皇上近日來多次宣召中樞三位主官,言辭間透露出廢太子的心思,徵詢這三位主官的看法。
據齊瞻竹和汪印所得到的消息,這三位主官都是在打太極拳,只是勸皇上三思,此事當從長計議,云云。
即便是站在韋皇后那一邊的邵世善,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表態贊同廢太子,裴鼎臣和顧名璘這兩個人就更不用說了。
皇上有廢太子之心,這一點許多官員都看出來了,但儲君的廢立是何等重大的事情,絕不能是說做就做的。
縱觀大安歷代帝王,從起廢太子心思那一刻起,到真的下廢太子詔書,最短的都要經歷三個月,最長的則有二十年之久!
儘管他們知道皇上有廢太子之心,卻以為那至起碼是幾個月之後的事情,但是皇上現在就下令廢太子了!
更重要的是,在此之前,他們沒有收到半點消息!
汪印稍稍抬目,飛快地往龍椅方向看了一眼,看到裘恩的拂塵垂了下來,便瞬間收回了目光。
連裘恩也不知道……
皇上是不信任裘恩將此事瞞住,還是說皇上在聽政的時候臨時起意?
不不,廢太子關係著國本,是朝政的重中之重,皇上絕對不會臨時起意!
裘恩貼身伺候皇上,只有皇上在壽康宮的時候,他才會暫時退離皇上身邊。
連他都不知道皇上會在今日早朝之上宣布廢太子,那麼這……這就真的是太突然了!
究竟是什麼促使了皇上這麼迅速地下了廢太子的決定?
而且,皇上跳過了中書擬詔、門下審核、尚書執行這個流程,直接在宣政殿宣告了廢太子,這可以說是心急,也可以說是決然。
皇上廢太子之心竟然如此急切、如此堅決,根本就不容得朝臣反對!
朝臣們莫說反對了,連反應的時間都來不及!
永昭帝在宣布廢太子之後,也不管朝官們是什麼反應,繼續說道:「廢太子詔書會在三日後下發。朕乏了,眾愛卿退朝吧。」
說罷,他便站了起來,由裘恩攙扶著離開了宣政殿,留下了一殿呆若木雞的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