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下風
葉緒站起來,伸手虛攏了一下鬢邊,沉靜地說道:「好。」
她早知這個時刻會到來,因而一點兒也不驚慌。——該做的交代她已經做了,剩下的……非她力可以為。
只是,她也很想知道,太子和皇貴妃怎麼會有這天大的膽子?
是啊,為何會有這樣天大的膽子呢?皇貴妃范氏看著站在台階下的葉緒,也在這樣問著自己。
不過,什麼原因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不是想原因的時候了,她要做的,就是一步步往前走,為皇兒掃清所有障礙而已。
葉緒,就是其中之一。
「純妃,你之前掌管後宮不力,照顧皇上不周,致令皇上昏迷,你可知罪?」范氏這樣說道,直指葉緒的罪名。
葉緒抬頭看向范氏,壓根沒有理會這個所謂的知罪,而是反問道:「皇貴妃,您就那麼篤定皇上一定不會醒過來?就算皇上沒有醒過來,您就篤定朝中所有勢力都會為太子所用?我怕您,是在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如果太子和皇貴妃真的有掌控朝局的能力,太子這個儲君就不會當得這麼窩囊了。
局勢的急劇變化,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萬萬沒想到,皇上會再次昏迷過去,太子監國會這麼快有行動。
皇上昏迷,太子監國,這是理所應當,也是皇上所定下的旨意,但是朝中的重臣將領,肯定知道此事有異,怎麼會順應太子?
只可惜,現如今左翊衛圍住了延禧宮,裘恩等人又被下獄,緹騎也被困在西山營不得出,她是半點消息都沒有聽到。
朝中現在是什麼動靜,她沒能及時知道。
難道,太子和皇貴妃真的會如此喪心病狂,會真的弒君奪權?他們憑藉的到底是什麼!
聽到「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這一句,范氏雙眼眯了眯,眸中有寒意一閃而過,腦中出現了許許多多片段。
其中最深刻最長久的,是無盡無止的擔憂害怕。
擔憂皇兒太子會被廢,擔憂皇兒性命不保,害怕自己皇貴妃會沒有,害怕下一刻就身死命隕……
太多太多了,這樣的擔憂害怕就沒有消失過,也看不到盡頭。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豈是那麼好坐的?只要有一人壓著,她和皇兒就絕無翻身的機會!
二十多年了,她等了二十多年,直到再也無法等下去。
如今有天大的機會在她面前,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成,則天下一人;敗,則一人皆無。
不管成敗,都能看到盡頭,也好過這樣無休止等待下去,等待一個最終被廢的結局。
她這輩子最恨的,便是皇兒被冊太子而皇上春秋鼎盛!
春秋鼎盛?這個世上何人不死不傷,皇上不是昏迷了嗎?那就一直昏迷下去好了!
她微微調整氣息,臉上露出了笑容,笑道:「純妃,事到如今你還在狡辯?皇上醒不過來,就是因為你!本宮疑心你暗中對皇上下毒手,本宮執掌六宮之權,決定對延禧宮封宮,等皇上醒過來再解封。」
她不會殺純妃,殺人多愚蠢啊,徒留把柄而已。
純妃還活著,就和皇上一樣,會被人慢慢遺忘,再也泛不起什麼水花,再死去也不遲。
葉緒也笑了,說道:「封宮?本宮也曾執掌六宮,卻不知道原來可以直接封宮的,可真是長見識了。」
封宮這樣的大事,素來都是帝后定奪的,現在皇貴妃只是憑藉太子監國而已,就要行皇后之權,韋皇后能忍?
而且皇貴妃這麼急著對付自己,好像也說不過去,現如今對太子威脅最大的人,應該是韋皇后一系和五皇子一系的人才是。
下一刻,葉緒便知道皇貴妃為何會急著封延禧宮了。
只聽得范氏接著說道:「二十一皇子養病已經夠久了,你雖有罪,但是皇子無辜,皇嗣自然不能留在延禧宮了,本宮會接他出來。」
葉緒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臉上的沉靜溫婉也瞬間變得凜然嚴厲,她想明白了范氏為何會「喚」她前來了,原來是為了雲兒!
如此急不可待地對付雲兒這個年紀尚小的皇子,將雲兒當成了最嚴重的威脅,這……是范氏這個皇貴妃、太子生母所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了這些話是范氏所說,她還以為說出這些話的會是皇后。
這分明是皇后的心思是皇后才會做的事!
葉緒腦中急轉,瞬間就想明白了太子和皇貴妃為何如此有恃無恐,當是得到了韋皇后一系的支持。
韋皇后自己都誕有一個已經序齒的皇子,會真心支持太子?這種與虎謀皮的事情,太子和皇貴妃是想不明白,還是自尋死路不願意去想明白?
原來這些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付雲兒!
這會兒,葉緒無比慶幸讓雲兒跟隨汪印去了江南道,如今雲兒不在京兆不在宮中,這些人就算想做什麼都不會如願!
范氏目不轉睛地盯著葉緒,驀然發出一陣大笑,彷彿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還笑得扶額。
「純妃,二十一皇子如今不在延禧宮,這事,我們都知道,但其它人不知道,是不是?如果二十一皇子沒有出現,那麼本宮是不是可以說……二十一皇子早就夭折了,是你瞞而不報?」范氏笑道,露出了一副饒有興緻的樣子。
「如今皇上昏迷,本宮封延禧宮才發現你隱瞞的夭折真相……這樣一來,是不是合情合理?」
葉緒臉色頓變,她雙手緊握,護甲都掐進了掌心中,一陣尖銳的刺痛讓她瞬間恢復冷靜。
她抬眼看見了范氏眼中毫不掩飾的嘲諷冷然,腦中霎時一片清明。
她這才真正明白范氏這些人真正想做的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