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傷心欲絕
碧山君一直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有機會再回到京兆,親自去千絕峰慈雲庵那裡將熙平公主接出來,正是懷著這樣的心愿,他聽從了別人的安排,千里迢迢來了雁西道,還心甘情願地成為了兩個庶女的琴學先生。
現在,熙平公主死了,他知道自己的心愿永遠都無法完成了,無論自己做得再多、謀算得再長遠,也沒有意義了。
自從接到這個消息之後,他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只是下意識地彈琴,就連十個手指頭磨損滴血,也完全沒有知覺。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被挖走了,明明如此之痛,卻也覺得空空的,連痛楚都鈍了幾分。
熙平死了,他還留在雁西道做什麼呢?他還活著做什麼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模樣的人來到了他跟前,這樣說道:「陶先生,茹夫人請你去一趟,道是有急事。」
茹夫人,正是石秀的妾室,能被稱為「夫人」,當然顯示了石秀對其不是一般二般的寵愛。
她所出的兩個女兒,現在正跟隨碧山君學習琴藝。——以往,對這個茹夫人,碧山君自然無比恭敬。
現在,聽到小廝這麼說,渾渾噩噩地抬起頭,喃喃道:「茹夫人?茹夫人找我有何事?」
小廝皺了皺眉,覺得往日懦弱卑微的琴學先生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但是想起茹夫人的吩咐,他便耐心再一次說道:「茹夫人說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讓你速去一趟,你快去吧,別問那麼多了。」
碧山君聽了,整個人還是帶呆愣愣的,似乎沒有聽到小廝的話語。
見到他這副樣子,小廝的臉色沉了下來,不耐煩地說道:「陶平,茹夫人喚你呢!你在發什麼傻,快去!」
不知道是小廝不耐煩的語氣,還是想起了茹夫人,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碧山君就好像被人猛然打了一鎚子似的,整個人一下子就醒悟過來了。
他看了看自己滴血的手指,自言自語道:「是了,我是陶平,我是陶平……」
他現在是陶平,只是石秀府上一個普通的琴師,不再是碧山君陶九歸了,不再是那個譽滿京兆的人了!
而且,熙平也死了,熙平也死了……
默默念著這一句,他隨即便站了起來,蒼老仍顯儒雅的臉容上,帶了一絲狠絕,再也沒有理會眼前的小廝,徑直朝茹夫人那裡走去。
是了,熙平死了,因為緹事廠而死,所以他更不能自暴自棄,他一定要緹事廠和汪印付出代價,一定要!
就算他不想活了,就算他死,也要拉上緹事廠和汪印墊背!
能得雁西衛副將軍石秀異常寵愛的人,茹夫人當然是極美的,一雙丹鳳眼,兩條柳葉眉,膚色白皙,唇色紅艷。
她的美,是人人都可以欣賞的美,換句話來說,她美得好風情萬種,甚至能說得上煙視媚行。
畢竟,石秀是個粗人,他能欣賞的美,也就是這一種了。
這會兒,茹夫人還是像往常那般嬌媚,柔柔地對碧山君說道:「主子說了,京兆有變,特意讓我告訴你一聲,現在正是非常時期,你萬不可能輕舉妄動,若是讓緹騎查到端倪,就會前功盡棄了!」
碧山君這會兒才感到十指鑽心地痛,他抬頭看向茹夫人,冷冷地說道:「不可輕舉妄動?熙平都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緹騎知道了又如何?!」
不待茹夫人回答,他便繼續說道:「當初你們是怎麼說的?說一定會對付汪印,說會幫助我把熙平接出來,現在呢?汪印還是緹事廠督主,還好好的!熙平……卻死了!」
說到這裡,他雙目再次濕潤了,卻沒有眼淚躺下來,只死死地盯著茹夫人。
茹夫人臉色變了變,眼神變得哀傷,不忍地說道:「熙平公主突然去了,我們都感到很意外,也感到很難過。主子說了,他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讓你稍安勿躁。」
「熙平都死了,你們還怎麼為我討回公道?再多的公道又有什麼意義?她能回來嗎?」碧山君狠聲反駁道,雙目赤紅。
茹夫人嘆了一口氣:「正是因為熙平公主不在了,我們才要討回公道!難道你就想這樣算了嗎?難道你不想緹事廠和汪印付出代價?怎麼能讓這些人好過呢?」
她頓了頓,繼續柔聲說道:「主子說了,他知道你的傷痛,讓你再等一等,讓你耐心保持和京兆那兩位學生的聯繫,且耐心等待主子的消息。」
聽了這些話,碧山君冷哼了一聲,這樣說道:「初你們也是這樣說的,讓我耐心等待,可是我等了這麼久,卻等到了熙平死的消息,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茹夫人默然片刻,臉上嬌媚的神色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緹事廠勢大,汪印如日中天,對付這些人豈是一時半會的?主子說了,若是碧山君有別的想法,可以另謀出路!主子也很希望看到碧山君能立刻將汪印拉下來,這對主子來說也是件好事,主子樂見其成!主子還說,碧山君若是需要幫忙的,儘管提!」
聽到這些話語,碧山君沉默了,久久沒有說話。
他哪裡有什麼別的出路?他若是還有別的選擇和出路,那麼當初他就不會跟隨這些人來到雁西道了。
看到碧山君這副樣子,茹夫人笑了笑,細聲安慰道:「主子說了,他已經有計劃了,不會讓你一直這麼等下去。只要你穩住你那兩位學生,主子說,不出半年,他會讓緹事廠傷筋動骨,汪印也好不到哪裡去!」
最終,碧山君點了點頭,道:「你們放心,我會穩住京兆的關係,不會讓暗中監視的緹騎發現端倪!」
半年,他還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