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們回家
算不算家呢?
這個問題其實林沫冉倒是想反過來問問祁尊。
她仰頭看著他,見他眼中明顯帶著傷,就像兩個深黑的漩渦,吞噬了她,她搖了搖頭,但又不是想否定那是一個家,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跟這樣的祁尊交流。
「為什麼?」他勾起一個笑容,笑的美麗又落拓:「是因為我不該曾經有過一個邢心蕾嗎?」
「可是怎麼辦?」他繼續笑道:「我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只能怪林沫冉太不幸運了,怎麼會遇上祁尊呢?」
林沫冉顫抖著,就像一片漂浮在風中的殘葉,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看著他流眼淚,也不開口求他,這是第二次被他這麼命懸一線的吊在半空了,他總有辦法讓她明白一個事實,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事物都握在他的股掌之間,她也不例外,只要他一撒手,她便萬劫不復。
如果這段感情需要她一輩子委曲求全才能得以生存,那她,寧願他撒手放過。
「這樣懸著的感覺如何?」耳邊他的聲音還在繼續,很溫柔,只是不帶一絲感情:「昨晚,你就是這樣懸了我整整一夜,十個半小時,每分每秒,你就是這樣懸著我,讓我找不到任何支點,你知道你要是撒手的後果嗎?」
說著他的手鬆了幾分,林沫冉只感覺身子猛地往下墜了一點,她驚的睜開了眼睛,再次看著他,淚眼朦朧間,只看見他一張一合的唇吐出幾個字:「我會粉身碎骨,你明白嗎?」
荒涼的內心猛地一震,因為他的這句話有些抽痛,他身上的衣服沒換,他找了她一晚上,擔憂了一晚上嗎?
可是,一個人真的可以一心兩用嗎?她實在看不懂他給的到底是哪一種感情,似乎比一般的親情要重一點。
她終於壓抑不住自己,委屈的哭訴了出來,字字句句痛徹心扉:「要說有錯,是我鼻子的錯,你每一次抱她,身上都會有她的味道,曾經,我時常等你回家,我整夜整夜的等,可是你回來了身上卻帶著她的味道,我買最香的洗衣液,每一次都用心的幫你把衣服洗乾淨,可是,下一次,她的味道還是會出現在你的衣服上,祁尊,我真的洗夠了,也洗累了,我需要一個地方休息,那個地方不是你給的房子里,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間,因為我拿你沒辦法,我沒有一個可以訴說的對象,有些問題,我只能靠自己想,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是這麼小氣狹隘的一個人,我真的不喜歡這樣、也不想這樣的.……」
她的話字字穿透耳膜,祁尊只覺得心臟一陣窒息,臉上的神色瞬間柔和下來,手上用力把她提了上來,想要把她擁入懷中,卻猶豫了,只能抬手捧著她臉,不停的擦拭她湧出來的眼淚,那句對不起卡在了喉嚨里,怎麼都說不出口。
該死。
她的眼淚越擦越多,順著他的指尖一路燙進了心坎里,他眸子一顫,兩把扯掉了身上的襯衫,揚手丟進了海里,聲音低沉下去:「沫冉,不要哭了,以後我不會再讓你洗了,不要哭了好不好?」
農曆十一月的南方也開始冷了,他的身上一年四季都是一件白襯衫,最冷的天氣也只見他在外面隨意套一件西服,這會兒光著上身,早晨的海風很大,吹得她幾乎睜不開眼,也看不清他,只覺得冷。
三年來,所有的委屈一次性爆發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以前是躲起來偷偷的哭,她表現的毫不在乎,堅守著最後一絲防線,覺得在他面前哭了,就是丟了尊嚴。
剛才那一番哭訴,她完完全全把自己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讓他透析了內心世界。
連這層保護膜她都失去了,以後該如何來保護自己?
一時間傷心委屈的不能自己。
「沫冉。」他溫柔的喚著她,輕輕拾起了她的雙手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皮膚微涼,而接下來他說的話驚的她全身一顫:「我今天,給你第二次機會,如果你覺得我也髒了,你不想要了,就從這兒把我推下去,從此以後,你自由了,也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
聞言,林沫冉本能的縮了一下手,卻被他死死地摁在了胸膛上。
一旁的展凌兩兄弟本來是準備轉身離開的,被祁尊這番話嚇得的夠嗆,急忙頓住了腳步,幾乎異口同聲的吼了出來:「尊,你快下來!」
誰都知道,祁尊瘋起來是完全沒有底線可言的,他從來不開玩笑的,對林沫冉他就更認真了。
他對誰都狠,特么的沒想到他對自己也這麼狠!
他與她面對著面,他的身後是大海,她的身後是公路。
「不——!」林沫冉本能的想要往後退一步跳下堤壩,他卻先她一步往後猛退了一步,他的腳後跟已經懸了空,嚇得她尖叫出聲:「啊——不要退了!」
「祁尊!你,你快下來!沫冉那麼瘦小,她,她可拉不住你!」展凌慢慢的向堤壩靠近,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腿都被嚇軟了,就更別說林沫冉了,這裡掉下去,下面全是礁石,絕對要命。
「爺,咱,咱有話好好說,不帶你這麼玩兒的啊!」展躍慌手慌腳的躍上了堤壩,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試圖再靠近兩步。
「我的私事,什麼時候讓別人插過嘴?你倆如果還想待在祁家,立馬滾!」祁尊眼風冷冷的一掃,威懾力強大。
這種氣場下從來就沒有人敢違抗他,展凌二人硬著頭皮緊張的看著,沒有離開,卻也沒敢再靠近半步。
這麼大的海風,展躍的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來,計算著距離和自己的速度,心裡開始做著估算,能不能趁其不備躍過去把人拉下來。
顯然距離還是遠了點。
「沫冉是捨不得,還是不敢?」他低頭問的溫柔,抬手撫摸著她的頭頂,唇角一翹,誘惑道:「我從不跟你開玩笑的,事不過三,第二次機會你若是不好好把握,以後,可就難了.……下面全是海水,我的水性不錯,也不用你花太大的力氣,只要你一根手指頭輕輕用力一推,我就跟你,離婚。」
『離婚』兩個字這是第一次從他的嘴裡提出來,擲地有聲,震得林沫冉全身都在顫抖。
又是這麼極端的選擇題,他總是把事情擺在不留餘地的地步。
她又不傻,知道這要是一撒手,水性再好的人掉下去,也是死路一條,上次是斷指,這次他是在用命賭這場婚姻。
可是為什麼?
這段婚姻於你而言真的這麼重要嗎?你不是還有一個邢心蕾嗎?
「好,我選擇……」她輕聲開口,抬起眼睛看著他,他的臉色從未有過的平和,溫柔的沒有半點攻擊性,這樣的他真美,讓她的腦海里不由得閃現『美人』這個單詞來。
如此漂亮極端的他,誰遇上都會是一場劫難吧,她註定在劫難逃。
他鬆開了摁在胸膛上的那雙小手,閉上了眼睛,把自己置身在最危險的境地,把選擇權給了她,明明是她佔據了優勢,實則霸道的還是他。
「喂喂喂!少奶奶,他昨晚上可是找了你一整夜,我從來沒見他這麼緊張過誰,真的.……哎.……我話還沒說完呢!」展躍被展凌一把拽下了堤壩,拉著就走,打斷了他的話。
林沫冉深吸了一口氣,這樣驚心動魄的鬧了一出,哭了一場,此時只感覺心底酸酸的,卻感覺不到疼痛了,她緩緩的張開了胳膊,抱住了他的腰身,把他用力的拉向了自己,眼眶再次一酸,低柔的說了句:「我們回去吧,這裡好冷。」
祁尊驀然睜開雙眼,眸底流光溢彩全是光芒,他一把擁她入懷,低頭就吻上了她,一番深吻過後,聲音有些顫抖:「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突然不見了,好不好?」
看她低下頭去倔強的不說話,知道她在糾結什麼,他吻著她的頭頂,立馬補充道:「我不會再管邢心蕾的事,我跟她已經結束了,跟她的這段糾葛,我們並沒有誰欠了誰,她毀了一輩子,我補償不了她,而我,失去了父母,她也補償不了我,沫冉,我不會再繼續糾結下去,再導致失去一個你,大家都知道的,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林沫冉整個人猛地僵住。
他說『失去了父母』!
他知道他的母親不在了?什麼時候知道的?
心有靈犀般,她沒敢問出口的問題,他卻解了她的疑惑:「你從石靈鎮回來的頭天晚上,去過寺院後山的墓地,寺里,有我的人,他們沒你聰明。」
想起這事兒,林沫冉只覺得心口一陣揪痛,這個男人如此極端,他那麼愛他的母親,這一切都是因他跟邢心蕾的那段感情而起,他這得多痛苦?
不自覺的雙手摟緊了他的腰,他的身體被海風吹的好涼,忽然間好想給他一點溫暖,只覺得他好冷,她哽咽著問:「我們回家好不好?」
頭頂傳來他淺淺的笑聲,只聽他答非所問的說道:「這個世上,沫冉的體溫是最好的止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