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縫裏乾坤

  目光所及，一片渾沌，似在霧中。這裏沒有地，無需呼吸也沒有重力，隻是漂浮著。他看了看自己的形體，不是貓爪，是從前的手腳，試著移動，居然毫不費力。


  蘇諾向前漂浮，無所謂向前，這裏壓根沒有方向，他隻是朝著自己的麵前移動，伸出手，想抓住什麽，卻徒勞。


  蘇諾繼續向前，納悶為啥不呼吸也不覺的憋悶，這裏到底是哪？


  ”難道是時光隙的中間？自己苦苦尋找的境界？明明自己是要跳進靈界的，這條通道自己已經走了很多遍，不可能是別的地方。這白胡子老爹，也不明白些，我該怎麽辦？“


  蘇諾拍著腦袋在混沌中摸索，什麽都看不見，也感覺不到。


  ”這裏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喘不喘氣都一樣，走不走路都一樣，是不是睜眼閉眼也一樣？“蘇諾閉上了眼睛，讓自己冷靜。


  閉上眼睛的蘇諾似乎進入了另外一個空間——自己的內心。


  蘇諾看見了過往的事情，一個一個畫麵，幼年在母親身邊的；自己在寒燈下苦讀；與紅芍第一次見麵的荒山；孩子出生的

  蘇諾猛地睜開眼睛，使勁搖一下頭，眼前依然一片迷霧，什麽都沒有。看來自己思慮過度，要走火入魔了。


  可當下還能做什麽？看看自己的過往也不錯。


  心裏想著初見紅芍的樣子，再次閉上眼睛，可看到的，並不是剛剛所想的。


  世界清晰可辨，卻不是連貫的，一副副單獨的畫麵，可能是任何一個時間節點，現在，出現在最前麵的是紅芍在給孩子喂飯的畫麵，蘇諾忍不住伸手觸碰，手穿過畫，什麽都沒摸到。畫麵轉眼消失，像消失的泡沫。接著出現下一個，一個男孩得意的拿著一把竹笛，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笑聲呼之欲出。是時候的自己，爺爺給自己做的第一把竹笛。很快這畫麵也消失了，母親在廚房給自己煨湯

  父親呢？父親的影像在蘇諾的記憶中幾乎為零，父親離開的時候蘇諾隻有三歲，自己心底的印象隻有一個瘦高的背影，從來看不清臉，此刻蘇諾真想看看他。


  蘇諾耐心的等著，欣賞著一副一副過往畫麵，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如果能夠抓住時間，哪怕抓的住眼前的畫麵，多好……那麽多曾經不經意的瞬間在眼前流逝。

  從前，功成名就以下為己任是他的理想，隻有成為人中龍鳳，才不辜負自己的才華，不辜負鄉人與父母的期望。他隻想要一個結果，從未珍惜這些瞬間，現在看來這些點滴是多麽寶貴。這些年任由時間推著自己向前，父母離去，恩師離去，紅芍和孩子從他生命裏離去，一切都成了過往，無處可尋。


  他被孤獨感包圍，無親，無友，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已經遠去，他隻有他自己了。


  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蘇諾心底在呐喊，淚如雨下。


  眼前出現了一個畫麵，山間的亭子裏一個姐與丫鬟在避雨，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背著書簍剛進亭中，四目相觸，姐飛紅了臉。


  這是父母初識的場景，蘇諾猜測，他認出這姐正是母親年輕的模樣，這書生——與自己七分神似。


  蘇諾激動不已，”這是父親。“他對自己：”父親在這畫裏年輕俊朗——那些瞬間，是不是永遠存在在某個畫麵裏，存在在某個地方？——那麽，如果我能到達那裏，是不是就回到了舊時光裏？”。


  蘇諾嗚咽出聲，想觸碰一下父親。他太想見一見父親，他對自己“過去吧，到畫裏去。”


  真的進去了！

  蘇諾詫異的打量著這地，不期而至的山雨淋濕初秋的紅葉，滴滴答答傳遞著雨珠，把它們撂在石階上，摔個粉碎。石徑濕漉漉，通向山間廟宇，供路人歇腳的亭子裏眼下隻有三個年輕人，父親母親和母親的丫頭。


  蘇諾欣喜若狂，自己的身形是人是貓？我能看見他們，他們能不能看的到我？如果看到了如此相似的我，父親有多吃驚？還是想想如何去搭訕吧！


  正猶豫，突見亭中三人已經移步下山，儼然已成熟人，隱約聽到父親的意思，色將晚留在此處不安全，不如早點冒雨回家，還擔心人家摔跤，亦步亦趨跟著。


  蘇諾笑了，上前，想打個招呼。


  “兄台，借過借過”老蘇先生毫不客氣的擋住了蘇諾，一行人拿當他路人甲，壓根不給開口的機會。


  蘇諾搖搖頭，別當電燈泡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既然能到這裏，是不是也能去別的畫麵——另外的時間？還是先回那團混沌中，可是怎麽回呢？


  轉身撞到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