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換魂

  一道巨大的閃電撕裂了整個夜空，緊接著電閃雷鳴。這初春本不該有這樣的雷雨氣，可偏偏就來了。暴雨傾盆而至，閃電霹靂一個比一個猛烈，睡著的人被驚醒了，心有戚戚。


  蘇諾與六走的太匆忙，錯過了投宿的旅店，所幸尋得一處廢棄不用的破廟安身，正好避開這不期的暴雨。


  就地鋪了幹草，在佛像麵前睡下。霹靂毫無征兆落了下來，擊中破廟的頂，經過房梁，劈在蘇諾身上，一陣慘叫，是蘇諾和睡在房梁上的一隻野貓。六被驚醒，不知如何是好，隻見閃電把蘇諾整個人包圍了，金光一片，片刻後像是抽走了什麽，悄然撤退，蘇諾已經昏迷不醒。


  “蘇先生，蘇先生，快醒醒，你還好吧？”六使勁搖著蘇諾。


  他渾身酥軟如泥，沒有半點生氣。


  蘇諾發現自己離開了身體，沒有疼痛感，眼看著六在搖著自己，叫六，沒反應。正彷徨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勁的力量拖住他，轉頭去看，地間出現了流動的縫隙。


  是時光隙！


  蘇諾，應該是蘇諾的元神，在脫離了肉體之後被白翁拿走的那段回憶回來了，他想起了紅芍過這世間有無數個重疊的空間，是通過時光隙連接。


  他心裏狂喜，是不是走進去就能回到紅芍母子身邊了？蘇諾加快腳步，我又能見到他們了。


  入口處蘇諾向裏麵張望，不對，這不是紅芍的空間，那裏鳥語花香。可眼前的，像看不見底的深海，沒有風，陽光和溫度，似乎是無底的黑洞，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難道是——紅芍過的——“有來無回境”？

  蘇諾想撤回來，無奈身輕如羽，跪下去爬行，拚盡全力不讓自己被吸進去。


  我不能進去，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不能，一定不能！

  僅有元神的他輕若鴻毛，越掙紮吸的力道就越大。定定神，對，我已經沒有形和重，反抗是徒勞的。停止掙紮，用意念催動自己的靈魂，走出去，走出去，走出去！


  時光隙在雷鳴停止後悄然合上，沒有帶走蘇諾。


  蘇諾試著回到自己的肉身裏去，可手腳怎麽都不再聽使喚，躺下去，爬起來，來回折騰多次無果，心想自己成了孤魂。


  突然瞥見地上有隻黑色死貓，是剛才與他一起被雷劈到的，不妨試試。


  走過去往貓身上一縮，居然進去了，他進入了黑貓的身體！蘇諾掙紮想出來，卻出不來了，眼看自己的手變成了貓爪，忍不住叫出聲“喵嗚”——連聲音也變成了貓叫！

  那邊蘇諾的身體也慢慢蘇醒，一雙躲閃的雙目，驚詫問六“我是誰？你是誰？”

  六激動不已“蘇先生，你活過來了！你是蘇先生呀，我們要進京趕考。”


  “趕考是什麽？進京是哪裏？”


  六搔搔後腦勺，詫異極了。


  看來白老爹預料的都發生了，蘇先生已經被換骨，不再是原來的他。自己的職責就是把他帶回去。於是敷衍他：“蘇先生想是剛才嚇著了，好生睡吧，明我帶先生去。”


  蘇諾不安的看著自己的手腳，不知如何是好，磨磨蹭蹭好久，看到香案，蜷縮上去，舔著自己的手，慢慢睡了。


  那隻黑貓更顯焦灼，不停哀叫，六嫌它煩，追著趕了出去。


  黑貓一邊走一邊不停哀叫，為難極了，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此遭遇。往事曆曆在目，卻無法與誰知，悲從中來。


  春闈在即，十幾年寒窗苦讀，就等大顯身手揚名下——現在，什麽都不是了，自己變成了貓。父母的希望，老師的教導，鄉紳們的厚望，還有那些跟隨自己讀書，以他為榜樣的孩子，萬千希望就在這一道閃電間化為烏有。


  還有隨血玉丟失而失去的記憶，卻回到了腦中，這是宿命？是神力？為什麽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統統讓我給碰上？！


  他悲傷的想，難道我以後得吃老鼠？


  黑貓極不情願離開破廟走向荒野，它有太多不解，不妨一個貓仔細想想。


  去哪呢？趕考沒了希望，還是去不歸山吧，或許拿走血玉的老頭知道什麽，或許通往靈界的時光隙就在那裏。


  他的眼睛在夜裏也能看清東西，身體敏捷。這顯然是一隻壯年，又長期生活的野外的公貓，身體靈活健壯。蘇諾又有點慶幸，擺脫自己文弱的身軀，重新有了那段花淵的記憶。想想也蠻好，以後不用再背負那麽多期望和壓力，想去哪就去哪，可是別讓我吃老鼠呀!

  正想著，一隻碩大的田鼠出現在不遠處的夜幕下，它看到了它，嚇得瑟瑟發抖，連逃掉的勇氣都沒有。


  別，別去理他，讓它走。。


  黑貓閉上了眼睛，可尾巴不由自主的豎起來，搖晃。老鼠癱掉了，眼睛裏充滿絕望，索性趴下來一動不動。蘇諾居然感覺自己是看到了一隻汁水豐滿的水果，恨不得一口吞進肚裏。


  不要，我是人，我不吃老鼠，他使勁控製自己的欲望，顯然徒勞，四隻爪子不停像前移動，它感到一股液體從眼中湧出，他與老鼠一般絕望。三兩口生吞了那老鼠，原來味道也不是那麽差。黑貓抬爪梳理著前額，本以為一頭冷汗，觸到的卻是柔軟的皮毛，我現在是貓了，好吧，拒絕不了，姑且接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