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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相濡以沫 二

  顏歡歡醒來的時候又是渾身痛,嘴巴更是痛得厲害。她扶著頭,好像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猛然想起那一次,她發過荒唐的夢之後好像也是這樣難受。心裏隱約有了猜測,等看到端著湯進來的仲庭時驚疑不定,思忖再三還是沒有問。


  湯是雞湯。


  “哪裏來的雞湯?”


  “我做的。”


  “你還會做飯?”她問。


  “嗯。”


  就在她喝了半碗雞湯準備問他昨的事時,夏夫人來訪。夏夫人來得高調,帶了好些藥材補品,整個九井巷的街坊們都在探頭探腦。


  顏歡歡沒有好臉色,盡管這個女人是她的親娘。


  昨的設計,根本就是出於夏夫人之手。夏夫人朝仲庭嫵媚一笑,嫌棄地看著屋子裏簡陋的家具,然後她身邊的丫頭用一塊布巾墊在凳子上,她才款款坐下。


  “歡歡,你可是好些了?”


  “有勞夏夫人關心,我還死不了。”


  仲庭雙手環胸站在一邊沒走,夏夫人媚眼如絲不停看向他,然後視線下移露出會心一笑。用帕了捂著嘴,飛了一個媚眼過去,“仲家公子,你聽聽,這孩子心裏在怨我呢。我這都是為了誰啊,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個沒良心的,真是傷娘的心。”


  顏歡歡聽到娘這個字作嘔,她真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親娘,坑起女兒來毫不手軟。她是一個人,不是一件東西。她有感情有思想,不是別人手裏牽線的布偶娃娃。


  “夏夫人,你有把我當成女兒嗎?”


  夏夫人麵色不變,眼神變冷,“你的這是什麽話?你是我的女兒,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昨那麽好的機會你不知道把握,你難道想害死仲公子嗎?”


  仲庭冷冷出聲:“我們的事,不用夏夫人操心。”


  夏夫人道:“歡歡是我女兒,她的事情我怎麽可能不操心。薑重錦那個負心漢既然娶了別的女人,那就是死有餘辜。歡歡你為什麽要心軟,害得我白費了那些心機,最後便宜了問琴那丫頭。”


  顏歡歡冷笑,“問琴被你收買了吧,她替你出力,得些好處也是應該的。”


  夏夫人故作熟稔地一點她的額頭,“你就是心善,也不想想自己的身體。你要是不走出那一步,你這輩子還有什麽意思。”


  仲庭如入定一般,像是沒有在聽她們母女話。夏夫人得如此露骨,他四平八穩紋絲不動,顏歡歡的臉上也不見半點羞惱與嬌怒。這一對年輕人,倒真讓夏夫人長了見識,眼神越發的晦澀。


  “乖女兒,娘可都是為了你好。”


  “夏夫人你這樣的話不虧心嗎?你要真為了我好會把我送到王府?你既然把我送到王府為何又要我做紅女?如果我猜得沒錯,你不僅對開山王妃有怨,你對鎮國公也有怨。你恨他們,所以才讓我頂替了王妃的親女兒,又想讓我害死鎮國公的兒子。不僅一箭雙雕,還能引起兩府之爭,動亂嬴國的國基,你我猜得對不對?”

  夏夫人噙著笑不語,媚眼閃著寒光。


  顏歡歡直視著她,毫不畏懼。


  良久之後,她嬌笑出聲,“你這個孩子,還真是有幾分機靈勁。也罷,既然你不信我,我也沒什麽好的。”


  她話音一落,一道寒光襲來,一把出鞘的劍架在她的脖子處。她心驚了又驚,看向劍的主人,故作輕鬆地媚笑,“仲家公子這是做什麽,哪有人這樣對自己嶽母的?”


  仲庭道:“解藥。”


  她媚眼如絲,睇一眼寒氣逼人的劍,嗔道:“我是歡歡的娘,解藥的事我當然會想辦法。不過我隻是少主,真正做主的是歡歡的外婆。紅女的解藥都是每月派送,我這裏也沒有多餘的。你就是殺了我,我也拿不出許多來。”


  顏歡歡和仲庭對視一眼,仲庭把劍收回。


  夏夫人將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得分明,眼中浮現冷意,“歡歡,來,送娘回去吧。”


  顏歡歡坐在床上不動,她又笑起來,“你要是送娘出去,娘有東西要送給你,你不是想要解藥嗎?”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送她出去就能換來解藥,如此劃算的買賣顏歡歡沒有理由拒絕。母女二人走在前麵,仲庭跟在後麵。


  夏夫人風情萬種,有著不同於市井婦人的風韻和姿儀。那一顰一笑一抬手一回眸,把巷子裏的漢子勾得神魂顛倒。婦人們罵一聲狐狸精,“嘭”一聲把門關上。她毫不以為意,一步步像踩蓮一樣悠閑走出九井巷。


  偏偏她一邊走,還一邊自來熟地和人打招呼,自稱是仲家的嶽母。顏歡歡覺得經此一事,九井巷的嬸子們對自己的印象會大為改觀,自己好不容易收獲的好感被敗得一分不剩。攤上這麽個親娘,想想都覺得有些臉紅。


  從仲家到巷口,原本一刻鍾的時間,愣是被夏夫人走到了半個時辰。到了牌坊處,又是一番慈母做派,叮囑半才上了馬車。


  馬車遠去,顏歡歡捏著她遞過的瓷瓶微微歎息。轉頭瞧見角落裏縮著的老乞丐,關於昨晚的記憶模模糊糊地想起來,頓時有些不好。


  這個老頭,是個蔫壞的。


  她慢慢走過去,蹲下來。老乞丐身體縮成一團,白花花的頭發近看之下越發的觸目驚心。他雙手籠在袖子裏,衣服破爛不堪露出裏麵的同樣破爛的麵料。這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要不昨他語出驚人,她還隻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流浪老人。


  銅子兒落到破碗的聲音把老乞丐弄醒,老乞丐半眯著眼,對上顏歡歡滿是控訴的杏眼,咧開嘴嘿嘿一笑。

  “你還笑,你差點害得我喝尿。”


  “丫頭知道什麽,那可是好東西,而且還是獨門秘方,一般人我還不告訴他。”


  顏歡歡才不管什麽好東西,一想到那玩意兒都惡心。她鼓起腮幫,氣呼呼地道:“我怎麽覺得你是故意的,我就不信非得用那水來煮什麽草才管用。你肯定是信口胡的,就是想捉弄人。”


  老乞丐把破碗裏的銅子兒收進懷裏,高深莫測地搖頭,“老兒才不會捉弄人,丫頭不信就算了。看在你每次都給我銅子兒份上,我就賣你一個好。老兒會看相,我方才見那婦人自稱是你娘。我觀她麵相命裏無兒無女,與你也無母女相,恐怕是個假的,你可別被人騙了。”


  顏歡歡杏眼忽閃,她內心深處確實感覺不到夏夫人是自己的親娘。一個親娘看親女兒的眼神絕不可能是那樣的,這個老頭神神秘秘的,難不成是知道什麽?“她的麵相真的無兒無女?”


  老乞丐神秘眨眼,“這我可不騙人,我看麵相準得很。你這個姑娘…來路有些不尋常,還有你的那個仲哥哥,也不是個普通人哪。”


  顏歡歡心裏一個“咯噔”,已經相信他所的話。這個老人,肯定不是個普通人。他她的來路不尋常,又仲庭也不是普通人。難道仲庭…?她看了過去,正好他也看過來,眼神太深沉叫人看不透。


  她又問:“老前輩,我看您也不像是普通人,您以前是做什麽的?”


  老乞丐眯起眼,惆悵地搖頭晃腦,“好漢不提當年勇,想當年我好歹是個叫得出名的人物。道上人提起我,無不景仰有加。罷了罷了,提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做什麽。丫頭往邊上挪一挪,莫擋著我的日頭。”


  顏歡歡往邊上挪一挪,不死心問道:“老前輩您自己當年是個人物,那您可有什麽叫得出的名號?”


  老乞丐似乎是來了精神,一手撩發,“嘿嘿,當年…我可是如雷貫耳的大人物,多少姑娘仰慕我,爭著投懷送抱。什麽香香啊芳芳啊,對我別提有多好了。可惜啊…她們都死了,我活得太久了…”


  顏歡歡聽出他語氣中的悲愴,“老前輩,您今年高壽?”


  老乞丐有些生氣,“你個丫頭,你難道不知道女人的年紀不能問,男人的年紀也不能隨便問嗎?”


  她無奈,“哦,那我不問了,你當年那麽風光,肯定有一個響當當的名號。”


  到這個,老乞丐立馬得意起來,“當年江湖人稱我銀發白龍。”


  “銀發白龍?為什麽不叫玉麵白龍?”顏歡歡喃喃出聲。


  老乞丐渾濁的眼中射出奇異的亮光,雙唇直哆嗦,“你…你怎麽知道我應該叫玉麵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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