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離不棄 四
在來的路上她想過無數的可能，就是沒有想過眼下這種情況。她是少主的女兒，這怎麽可能？她覺得自己可能出現幻聽，站著一動不動，也不知該做什麽反應。
少主見她不動，嫵媚地朝她招手，“傻孩子，我是你娘啊。你見到親娘不高興嗎？快些過來，讓娘好生看看你。”
她茫然地走近，被少主拉著手左看右看。除了渾身的毛孔都豎起來外，她在對方身上絲毫感覺不到一個母親該有的愛意。這真是她的親娘嗎？
“可憐見的，我們母女分別十八年，我還是頭一回見你。為成大業不拘節，我原以為你會在王府享盡榮華富貴，不想秋霜辦事不利，竟然讓秦雪雁的女兒活了下來。秦雪雁那個毒婦，居然半點不念舊情，還把你趕到九井巷那樣的地方。我的兒，他們這麽對你，你可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秦雪雁就是開山王妃。
少主捏著帕子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淚水，盈盈美目緊緊盯著顏歡歡的反應。對於顏歡歡一副回不過神來的樣子，並不在意。
“我的兒，聽你喜歡鎮國公世子？”
顏歡歡從震驚中回神，連忙回答：“…沒，就是自一起長大，多少有些情分。”
少主陰惻惻一笑，笑容僅在麵皮上半分不達眼底。那含情脈脈的雙眸突然淩厲起來，腥紅的唇微揚，“我的兒，你可要記住，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他們啊都是得隴望蜀之輩，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沒有一個不偷腥的。你看看你被趕到九井巷那樣的地方，他還不是照樣娶那個賤種，照樣和那個賤種顛鸞倒鳳風流快活。隻是苦了你，聽還要洗衣做飯侍候一個市井的窮子。”
染著鮮紅蔻丹的指甲劃過顏歡歡手背上的皮膚，令人毛骨悚然。她的語氣輕柔到可怕，像羽毛刷在傷口上，泛起密密麻麻的冷意。
“我…”
少主一隻手輕輕抵住她的嘴，痛惜地搖頭，“我的兒，你什麽都別，娘都知道。如今娘回來了，萬不能讓那些人再欺負你作踐你。你且給娘好好等著，娘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的。”
“可是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顏歡歡這話一完，少主的臉色變得十分古怪，“你覺得現在挺好的，你喜歡窩在下賤之地給別人當牛做馬，活得像個粗鄙的老媽子？”
話不能麽，在市井生活怎麽就是老媽子了？何況她現在敢相信的人隻有仲庭一個，眼前的女人口口聲聲是她的親娘，可是她總覺得不太可信。她不知道她們的大業是什麽，想來都是和權謀有關，要麽為權要麽為勢。
她不語的樣子讓少主忽而冷笑起來，“還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和那個人還真像。一樣的…”
那個人是誰，少主沒。一樣的什麽？少主也沒有。顏歡歡猜可能是她親爹。一個當母親的能把親生女兒送到別人的府上養，還給女兒下那樣的毒，肯定對女兒的生父有怨。
她低下頭去，不知為何沒有半點興趣問對方她的生父是個什麽樣的人。有這樣的親娘，想來親爹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她要收回對房纖娘過的話，她根本不委屈。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親娘弄出來的，她並不無辜。
好在房纖娘被仲庭的父親所救，好在她穿來之間兩人的身份已經各歸各位。“我真覺得現在挺好，那原本就是別人的生活，還給別人是經地義的。”
“嗬，經地義。什麽是經地義？你個傻孩子，你還不知人心險惡，還不知什麽才是最重要的。咱們女人為什麽要依附男人而活？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兒為何一定要從一而終。你聽娘的話，娘不會害你。以後你閱男無數，自然就知道其中的美妙。”
又是這樣的話，韓婆子也過相同的話。由此可見，空鏡門的女人視男人如玩物，一個個都是個中好手。那樣的生活，她不向往，她也不想體會她們口中所謂的美妙。
何況，她真要和男人發生關係，那個男人會死。“少主，你真是我娘嗎？”
少主一愣，莞爾笑道：“當然。”
“既然你是我娘，那麽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情嗎？”
像是知道她所求何事，少主輕輕搖頭，“不可以，事實上你求我，我也沒有辦法幫你。你個傻孩子，是要別人的命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急什麽？”
“我們的命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為了我們的一己之私，難道就可以隨意害人嗎？”
少主嬌媚的臉色變冷，古怪地看著她，“還真是被秦雪雁給教傻了，連這樣的話都得出來。下男人都該死，死一個兩個怎麽了，值得你這麽難過？”
完，少主不再看她，而是喚韓婆子進來，又是斥責又是交待。聽得韓婆子戰戰兢兢，最後才被允許送顏歡歡回去。
路上韓婆子了一些話，大意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少主定奪，以後她可能幫不上忙，連解藥也拿不到。仲庭不置可否，隻冷冷看她一眼，看是她渾身發涼。
回到仲家，顏歡歡第一件事就是拉著仲庭趕緊進屋，然後把門關起來。路過的婦人看到他們的舉動，了然一笑。沒多時，九井巷裏就傳出兩口大白急切關門進房的事。
這一切，兩人還不知道。
顏歡歡麵色凝重，“她她是我親娘，可是我在她身上完全感覺不到母愛。她還什麽要幫我奪回原來的一切，什麽以後我可以像男人一樣三妻四妾。你她到底想做什麽？”
仲庭問：“她還有沒有什麽？”
顏歡歡搖頭，“沒了，她沒有解藥，隻能用那樣的方法解毒，還不過是死一個男人，沒什麽大不了的。”
兩人沉默下來，似乎都早已料到這個可能。
良久之後，她苦笑一聲，“不過仔細想想，她可能真是我娘。”
他看過來，剛才不是感受到不母愛，怎麽這會兒又是她娘，“你又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她瞟一眼自己的身材，她和那個少主一樣都不是骨感美人。就她這樣的身材她都能猜到若幹年後會和那少主一樣。
望了望，道：“身材吧。”
她想過自己的身世，就是沒想到她會是空鏡門少主的女兒。要是她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被空鏡門的人偷抱走的，她心裏還好受一些。
那個少主就是個神經病。
“我覺得她這裏有病。”
她摸著心口，表示那個少主有心理疾病。仲庭的視線落在她手的位置，陡然別過臉，然後往外走去。
外麵有婦人在探頭探腦，看到他出來曖昧一笑，“哎喲，庭子，你們這麽快就好了？”
仲庭好看的眉微皺，不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此時顏歡歡也聞聲出來，和那外麵的婦人打招呼。
婦人道：“你看看你們年輕，什麽事都不懂，這才進去多大會就出來，一定是沒整明白吧。都了你們要圓房，得擺幾桌席麵請街坊們熱鬧熱鬧。看看你們就知道自己瞎搗鼓，肯定沒搗鼓明白。歡歡姑娘你過來，嬸子教教你。”
顏歡歡可算是聽明白了，原來這位嬸子誤以為她和仲庭大白的在幹那個事。她瞠目結舌地看向他，他一臉的黑沉。
突然之間，她有些想笑。
那嬸子看到她笑，有些急了，“歡歡姑娘，你現在還笑得出來。等你知道那事的滋味，庭子還這麽草草就結束，你可就得哭了。”
她再也忍不住，笑到蹲在地上。
仲庭黑著臉進屋，她好半才止住笑，朝那嬸子道：“嬸子，仲哥哥好著呢，你不用擔心。”
“你這孩子，過來人的話你不聽，以後有你哭的時候。你可別哄嬸子，要是以後不痛快就來找嬸子，嬸子教你。”
“好，好，到時候一定麻煩嬸子。”
那婦人這才不甘願地離開，嘴裏還嘟噥著。“庭子看上去條挺順的，還以為是個能行的，沒想到這麽不中用。”
顏歡歡瞥見屋子裏的仲庭，知道他肯定聽到這句話，再次笑到捂肚子。等到笑夠了，才收斂自己的表情進屋。
屋子裏的仲庭不發一言，整個人冰塊一樣冷硬，全身上下冒著寒氣。上一世，民間關於他的傳聞塵囂不斷。他斷情絕愛，他煞孤星，當然也不怕死的偷偷傳他不能人道。不過那都是多年後的事情，且也沒有人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議論。
那冷冷的眼神看向她時，她杏眼無辜回望，半點看不出之前笑到不行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仲哥哥，嬸子們都是胡的。我相信你，你肯定是個中用的。”
仲庭眼冷麵黑，“我中用不中用，不用別人妄言。”
她心道也是。他能不能行，將來自有他的妻子評價，旁人什麽都沒有用。“也是，將來你的妻子自然知道。”
他下頜的線條緊繃，“我的妻子，不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