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章
陳富生的這句話,還真把我給問住了。
是啊,我的殺手鐧是什麼?換句話說,我有什麼殺手鐧可言?
難道是這副好身手嗎?然而,我這副好身手,給我帶來了多少幸運和收穫?
眾多的聯想在我腦海中齊聚,揮之不去。我反覆地琢磨著陳富生的話,總覺得看似淺顯,實則深奧。莫非,他在利用釣魚這件事,向我傳遞著什麼信息?
陳富生見我沉默不語,不失時機地笑了一下:「怎麼,說不出來?」
我略顯尷尬地搖了搖頭:「還真的沒什麼殺手鐧。」
陳富生道:「沒有殺手鐧,註定你成不了大事!凡成大事者,都有自己的殺手鐧。試想一下,劉備若不會哭,哭不來諸葛亮哭不來桃園三結義,恐怕就沒有三分天下的佳話了!共產黨若不會搞政治思想工作,更不可能打敗強大的國民黨,實現了一黨專政的局面;朱元璋如果不夠狠,千方百計地清除異己,那坐上皇帝位置上的人,肯定不是他。再說我,如果不擅釣,釣到那麼多官員和人才,我也不會取得今天的成就。人吶,總得有一手足以號令群雄號令天下的本事,方為英雄,方能成就偉業。也許你會想,你的殺手鐧,是武。的確,你的身手很不錯,但現在不是封建社會,匹夫之勇能有多少氣候?這個社會,不是人心暖人心,而是人心抵人心,不管利用什麼手段,能實現自己目的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我笑道:「陳先生的話,讓我茅塞頓開。看來,我是時候跟您一起學學釣魚了。」
陳富生高深莫測地一笑:「姜太公釣魚,是願者上鉤;我陳富生釣魚,是逼著你必須上鉤!因為,你沒有別的選擇!」
我道:「明白。就像當初,陳先生釣我一樣。」
陳富生撲哧笑了:「不瞞你說,當初為了釣到你這條大魚,我可是下足了餌喂足了料,但是我仍然不敢貿然收竿。因為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是不會收竿的,那樣只會打草驚魚。最後,採用了一條毒計,那就是將池子里放滿食龍魚,讓食龍魚到處追著你跑,只要你不上鉤,你就會天天面臨著危機。要想度過危機擺脫那種天天被追殺的日子,你就必須要咬鉤,必須要被我釣到!這正是我擅釣的一方體現。當然,我所說的釣,雖然表面上魚鉤尖尖,但實際上,魚鉤都是軟的,進入我天龍公司,就是我陳富生的勇士,兄弟,我很珍惜我的魚,至少,珍惜那些為我做事跟我一起幹事業的魚。我釣的魚有兩種,剛才跟你說過,一種是人才,一種是高官。釣人才用的是軟餌,吃了不傷身,釣高官用的是硬餌,咬了我的鉤,就要一輩子受我的牽制,不高興了還能把你燉著吃!哼哼,我剛剛創業的時候,北京有個公安局的官員,仗著為我提供過幾次便利,一次次地向我索要報酬。我瞅准一次機會喂的他飽飽的,然後找人將他受賄的材料報了上去,這位官員馬上被停職查辦,后逃亡美國,我派人跟去美國,送他去見了馬克思,屍體投到了尹撒爾江里。當然,對待那些像你這樣的人才,我是另一種方略。我們之間存在的,已經不僅僅是利用,還有感情,兄弟之間的感情。我籠絡的人才,現在在北京都有房有車,還有一個美好的前途。所以說,被我釣到的人才,往往已經不再是魚的定義,而是我的兄弟!」
說的如此富麗堂皇,我不得不佩服陳富生的邏輯思維!能將釣魚二字解釋的如此通徹哲理,除了他陳富生,還有誰人?
我深深地望著陳富生,細細品味著他的話。或真或假。也許,這一切僅僅是個幌子;也許等我們的才能被他榨乾以後,我們也將會被飩了吃掉!
但是很多時候,我們的命運,不是受自己掌控。就像我,受兩方掌控:一方是特衛局;一方便是天龍集團,陳富生。
陳富生淡淡地笑了笑,繼續朝前走了兩步,離溝渠與徒香河的交匯處,更近。他聽著河水的聲音,任細風撫掠額頭,頭髮被輕輕吹起。
我站在陳富生左邊,迎風思慮。
陳富生再從口袋裡揪出兩支煙,我掏出打火機一一點燃。
陳富生道:「你看看這條徒香河!河水寬,水流略急。如果要想在這裡面釣魚,我該採用什麼策略?」
我笑道:「在這樣的河裡釣魚,應該和溝渠里不一樣。河裡釣的話,得用海竿。」
陳富生道:「不錯!在海里或者比較大的江河裡釣魚,普通的魚竿魚線就不行了!就得放長線。但是在這種大的環境中釣魚,容易釣到大魚!當時釣你趙龍的時候,我不一樣也放了長線?」
不知道為什麼,我聽著這話極不舒服。陳富生一次一次將我比喻成他釣到的魚,我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殺氣,不斷逼近。
但我還是附和道:「是啊是啊!不過,被釣上來才知道,原來水面上是一片更廣闊的天地。釣我者,給了我更好的平台。欣慰,我是因禍得福啊!」
陳富生哈哈大笑:「嘴皮子是厲害!怪不得當初遲遲不肯咬鉤,哈哈。怎麼說呢,今天約你出來釣魚,不僅僅是放鬆心情,還有幾件事,想跟你溝通一下。」
我道:「陳先生儘管講。」
陳富生稍一思慮,道:「不瞞你說,你的恩師孫玉敏,也是我要釣的魚。不過它這條魚咬鉤就咬的很有戲劇性。只是,我一直不敢收竿,雖然也給他下了很多餌。」
我試探地追問:「為什麼?」
陳富生道:「因為孫玉敏成不了大事!」
我頓時愣了一下:「不會吧。雖然我對孫玉敏沒什麼好感,但是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
陳富生搖了搖頭:「能力和前途,是兩個概念。他的性格,不適合成大事,只適應小打小鬧。就像三國周瑜,空有滿腹才華,最終卻因心胸狹窄而英年早逝;關羽也是一樣,武功了得,被奉之武聖,但最後也落得了被人誅殺的下場。周瑜死於嫉妒,關羽死於高傲輕敵。孫玉敏顯然集合了周瑜和關羽的兩個缺點,心胸狹窄,目中無人。用之,雖然能如虎添翼,但是不利於內部管理;而且,他這種性格,決定了他的一生,不可能成就大業!」
我開玩笑般地道:「陳先生貴在用人,孫玉敏成就大業與否,好像沒什麼多餘的牽連吧?」
陳富生搖頭:「錯!我用人,是要給你一個好的平台,給你一個成就大業的機會。我對每個人都有規劃,包括你在內!跟著我干,你們以後都將是能夠統踏和駕馭國家的人才,你以為我會讓你們當一輩子教官?大隊長?笑話!現在,只是過渡!等我們的計劃一一展開,你們的王者霸氣,將會越來越強烈,將會照耀全中國!」
如此浩瀚之詞,從陳富生口裡說出來,竟然是那麼的富麗堂皇,令人聽之心潮澎湃,誓於陳富生共謀大計。
我道:「陳先生,我覺得跟您混,真的能學到很多東西。」
陳富生道:「混?我們這不是混,我們是正兒八經地幹事業!我們和那些混混不同,是完全不同。」
我道:「口誤,口誤。陳先生,我很想知道,咱們的終極目標,難道真的是要顛覆中國?」
陳富生愣了一下:「顛覆?不是顛覆,是要將它徹底搞渾。跟進水抓魚一樣,先把水搞渾,然後魚會被嗆的浮出水面,這樣,我們就能輕易地抓到魚!」
我笑道:「也是。」
我們開始往回走,陳富生兩手後背,很瀟洒地將煙頭吐進溝渠,水面上發出一聲細微的滋滋聲。
返回到原地,女秘書正手持網兜數魚,見我們回來,她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陳先生,您真厲害,釣了這麼多魚!」
陳富生笑道:「這些魚都是真正的野生,拿回去,一半殺了吃,一半養在我的魚溏里,替我繁衍後代。」
女秘書道:「明白了陳先生。」
然後我們繼續坐下來釣魚,他仍然是瀟洒地甩鉤下水,靜如雕塑地守望著水面。
我隨之也甩下魚鉤,靜待魚咬鉤。
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陳富生這麼多的話之後,我竟然靜下了心來,待魚浮輕動,我心卻靜如水。直到魚咬實了鉤,魚浮上頂橫了過來,我果斷地收竿。
一條一斤左右的鯽魚,橫空出世,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痕迹。
女秘書欣喜地將魚摘下,贊道:「終於釣到了一條還算比較大的!趙大隊長,你終於學會釣魚了!」
我禁不住有些不悅:「我的釣技一向不錯,只不過跟陳先生一比,比下去了。」
就這樣,我們一直釣到中午十二點,陳富生在釣到了一條一斤多的草魚后,說道:「收竿,準備吃飯!」
我也跟著收了竿,整理到位之後,陳富生拍了拍手,沖女秘書使了個眼色。
女秘書沒有意會成功,沖陳富生追問:「陳先生,您的意思是?」
陳富生眉頭微微一皺:「中午了,要吃飯了!升火,咱們野炊!」
野炊?這陳富生又在搞什麼名堂?
女秘書恍然大悟般地打開了汽車的後備箱,從裡面拿出一包鹽,和幾塊磚頭。
我不禁愣了一下:這是什麼放進去的,我竟然不知道。
然後便是升火,女秘書用磚頭壘起一個臨時小灶台,然後找來了一些枯枝雜草,充當燃料。用幾根鐵絲,各穿了一條魚,擱在火上烤。
有意思!
陳富生取出一支煙,我掏出火機來想要為其點燃,他卻一擺手,示意不用。
他將煙頭塞到火苗上沿,取火,叼燃。然後暗自感慨:「野火,和打火機的火,果然不是一種味道。」
我無法參透他這話中的潛台詞,只是淡然一笑。
在女秘書烤魚的過程中,陳富生問我:「以前野炊過嗎?你當過兵,應該有過這種體驗吧!」
我點了點頭:「野過!在警衛隊的時候,我們每個月都會組織一次野營拉訓,我們不發水不發食品,全靠自己在大自然里找。我記得我那時候吃過青蛙,吃過蛇,還吃過-——吃過烤螞蚱。哈哈。」
陳富生恍然大悟般地道:「蛇,螞蚱,不錯的主意!今天中午,我們的野餐也豐盛一些,去,弄兩條蛇來!這溝渠邊兒上,肯定有蛇出沒。」
我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子,這不是自找的嗎?
但是既然陳富生下了命令,我又不能違抗。於是帶著一種極度的逆反情緒,我開始在河溝周邊的草叢裡,尋找蛇。
總算是天助我也,不知是誰在某處丟了一根網球棍子,我揀起來,小心翼翼地撥拉著草叢。但是實際上,很多時候蛇這東西是可遇不可求的,你越是找它,它越是藏的嚴實;你不找它,反而會被它嚇一跳。
最後我還是無功而返,陳富生似是有些不悅:「連條蛇都找不到,你能幹什麼?」
我臉紅地道:「我找了一遍,沒找著。這裡根本沒蛇。也許。」
陳富生道:「也許?我不喜歡聽『也許』兩個字!還是我跟你說過的,你太浮躁了,太浮躁,難成大事!」
我心想陳富生這是怎麼了,莫非帶我出來,是在故意磨練我?
無奈之下,我只能重新啟程,繼續去尋找蛇的蹤跡。面對一個古怪的老闆,我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
陳富生放眼掃瞄了一下整個河溏,沖我說道:「那棵楊樹旁邊,興許有蛇!」
我敷衍地『哦』了一聲,心想你又不是天神下凡,指哪兒打哪兒!我還不信了,你再厲害,能用天目窺探隱藏起來的生靈?
但還是抱著一種試試看的心態,走近了那棵楊樹。在周圍觀察了一圈兒,沒有找到蛇的影子。
他非聖人,豈能萬事言中?我繼續往前找,陳富生也沒說什麼,只是望著我竊笑。
二十分鐘后,終於在二百米遠外的一處草叢中,捕獲了一條還算說得過去的蛇。當我掐著蛇的七寸位置出現在原地之時,女秘書忍不住『啊呀』一聲,嚇的打起了哆嗦。
陳富生淡淡地伸了伸手:「捨近求遠!附近明明有,你偏偏跑那麼遠!」
我沒爭辯什麼,心想這陳富生礙面子,剛才一言未中,只能用這種方式,挽回自己的面子。
陳富生瞧了一眼女秘書手中已經烤好的魚,道:「再加點兒鹽,看樣子還欠缺點兒鹹度。」
女秘書點了點頭,繼續把著魚串往火上烤,滋滋滋的燃燒聲,預示著一種美味的誕生。
細想一下,其實野炊倒也別有一番風趣,動手親自燒烤之下,魚香肉肥,外焦里嫩,望著女秘書手中的烤魚,我禁不住有點兒饞了!
懷著一種特殊的心理,將抓來的蛇去頭去內臟,用鐵絲串起來,在火上烤了起來。其實現實中的我,並沒有這麼殘忍,但是面對陳富生,我又不得不表現出一副殘酷野蠻的樣子,討他歡心。
他說什麼,我做什麼。這是一個下屬最基本的準則。
待蛇烤了大約三分熟之時,陳富生虛張聲勢地贊了一句『真香』,然後掏出手機,給眉姐打去了電話。
陳富生竟然要把眉姐叫過來?
果然,他招呼了眉姐,一起過來野炊。
我們又烤了兩條黑魚,將烤好的魚和蛇用塑料袋裝好,一邊烤魚一邊靜待眉姐的到來。
十幾分鐘后,一輛漂亮的蘭博基尼在河邊兒上停了下來,一個戴著墨鏡的時尚貴婦從車裡下來,正是眉姐。
從駕駛座上也下來一人,是孫玉敏。
一瞅到孫玉敏,我的情緒就一落千丈。我兀自地嘆了一口氣,女秘書站起來迎接,陳富生淡淡地一笑,沖我問道:「怎麼,你就這麼不願意看到孫玉敏?」
我說:「晦氣。見到他沒好事兒!」
眉姐和孫玉敏漸漸走近,眉姐走的很輕盈,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彷彿生怕被溝邊的野草弄髒了鞋襪。
待他們走近,陳富生開玩笑地道:「歡迎你們加入我們的野炊隊伍,已經烤好了食物,是先吃,還是等一會兒?」
眉姐笑問:「烤的什麼呀,味道挺香。」
是啊,這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貴族們,一陣燒烤的香氣,都能敲開他們的食慾。
陳富生一指旁邊的塑料袋:「我特意為你準備了蛇肉,新鮮的很。」
一聽此言,眉姐馬上放亮了眼睛:「什麼,蛇肉?」
陳富生道:「你的最愛!」
眉姐笑道:「不是最愛,是最恨!」
我實在是聽不明白這夫妻二人的話外音,不由得疑惑望去。
眉姐輕盈地摘下墨鏡,孫玉敏不失時機地將一直背在身後的摺疊式小凳擱在陳富生旁邊,眉姐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一陣清香四處撲散,眉姐今天不知道塗了什麼香水。
這時候,天突然陰了下來,幾朵烏雲遮掩住太陽,光線一下子變得黯淡。
陳富生再高深莫測地一笑,說道:「都吃吧,趁熱乎。」說話已經拿了一串蛇肉,徑直地遞給眉姐。
眉姐詭異地愣了一下,倒也接過。
這戲劇性的一幕,倒是讓我覺得異常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