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章
其實仔細地一分析,此事又相當蹊蹺。
如果是陳富生真的識穿了我的身份,派這些人過來抓我,那為什麼要殃及那麼多池魚?幾十個骨幹,被他一齊抓去,是不是顯得過於興師動眾?
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可能性,能夠解釋的清楚?
總之,在我這一路上,我的思維反覆跳躍,卻無法猜測出這次被綁架的真實原因。
而那個矮個子頭目卻像是做了一件轟天動地的大事一樣,兀自地哼著小調。他見我不說話,開始嘲諷我道:「趙龍,趙龍!據說曾是中南海第一警衛,卻沒想到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你不是很有本事嗎,用普通的撲克牌就能傷人,今天為什麼沒派上用場?哈哈,浪得虛名,浪得虛名而已!」
聽聞矮個子的諷刺,我不失時機地沖他追問道:「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既然要讓我死,也得讓我當個明白鬼吧!」
矮個子道:「明白鬼?你自己還裝糊塗是吧?你放心,你會明白的,很快就會!」
我皺眉道:「我怕我是永遠明白不了了!你能不能把我的頭罩摘下來,很不舒服。」
矮個子罵道:「我用不用再找個美女來墊在你屁股底下,那樣會更舒服!做夢吧你,死到臨頭了還他媽的給我提這種無理要求!沒把你手腳綁起來,已經不錯了,已經算是對得起你了!」
一句『死到臨頭』,讓我心裡猛地出了一陣冷汗。
我試探地微微聳了一下肩膀,卻感覺到頭頂上被兩根硬生生的東西頂的生疼。
那是槍口。
矮個子沖我警告道:「別亂動,再警告你一遍,別亂動!我們的子彈都是上了膛的!」
我趕快道:「別衝動別衝動,我就是,就是脖子有點兒痒痒,痒痒。不敢拿手撓,只能聳聳!」
矮個子撲哧笑了:「想不到叱吒風雲的中南海第一警衛,落到這步田地!這真是風雲變幻,風雲變幻啊!小孟,伸手給他撓撓癢,看在他以前是中南海警衛的份兒上,咱們就幫他一把!那你小子以後也可以在大家面前炫耀,自己曾經幫中南海保鏢撓過虱子,哈哈哈哈。」
我感覺到某一根槍管微微下沉,頂到我的脖頸處,左右上下一陣亂攪。幸虧我的頸部肌肉還算髮達,否則非得被他撓出血不可!這哪是撓癢啊,這分明就是虐待!
我裝作舒服地笑道:「真爽。對了,能透露一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嗎?」
矮個子厲聲道:「又問!再問,我真要割了你舌頭!」
我道:「不問了不問了,堅決不問了!我裝啞巴還不行嗎?」
矮個子道:「真沒想到,你也是個軟骨頭。哈哈,高估你了,我還!」
我心裡暗道:媽的,你以為我真的是畏懼你們的槍口?我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自己神聖的任務,我示弱一下又何妨?
雖然這個矮個子頭目守口如瓶,但是通過種種跡象,可以初步判定:綁架我們的人,90%的可能性,是陳富生。
因為就在那些神秘的『殺手』出現之後,我們大隊部的兩個『內奸』也現身了:一個是孫偉,一個是曲興華。這兩個平時一向低調的小人物,關鍵時候卻做出了大手筆,竟然能將兩個中層骨幹輕鬆制服,說明這二人絕對是隱藏的高手。如果今天綁架我們的人,真的是陳富生派來的,那他們很可能就是TL組織的某個小隊或者抽調出來的成員。我能看的出來,這些人裝備精良,戰鬥力極強,可以絲毫不誇張地講,這些人倘若是拉到戰場上,甚至比中國的王牌特種部隊,還要能打。他們的組織能力和協同作戰能力,令人吃驚,我低估了他們。只是,這些人能在北京這座大都市中持槍行事甚至連交警都不敢攔下,那得囂張到了什麼程度?天龍公司的招牌,不可能暢通無阻到這種境界吧?
眾多的疑問,在腦海中蕩漾,揮之不去。
答案撲朔迷離,既無法斷定,又彷彿有些蛛絲馬跡。
我忍不住在心裡苦笑:倘若是自己不一時衝動,召集骨幹幫我尋找阿勇的話,今天的事情會不會發生?
也許會,也許不會。
商務車繼續前行,大約到了凌晨一點半左右,車速漸漸慢了下來。
我被槍口頂在腦袋上,押解下來。
其他的骨幹們也是一樣的命運,我聽到了一陣陣斥罵聲,然後我們像是臨待槍斃的囚犯一樣,沒有光明,不知道去向。
那個矮個子頭目始終跟在我後面,由此看來,我的確是這次綁架的一號主角。不過我一點也榮幸不起來,如果這是在拍一部電影的話,我寧願不作主角,哪怕是跑跑龍套,也比被好幾個人押解著,拿槍口頂著腦袋的滋味兒,好受的多。
而且,我身後那幾位拿槍頂著我的人,都相當專業。我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氛圍局面,因此,也不敢冒那麼大的風險。
手機鈴聲不知道響了多少遍,我卻沒機會接。
彷彿是開始下樓梯的時候,手機鈴聲再響了起來。
矮個子頭目不耐煩地把手伸進我的口袋裡,把手機掏出來,來電鈴聲立刻停止,並且響起一陣關機的鈴聲。
這個混蛋,竟然把我手機給關機了!
矮個子將手機胡亂地扔進我的口袋裡,罵道:「這麼落後的裝備,真是不配!不過我得提醒你,你的手機馬上就派不上用場了,哈哈。」
我試探地追問:「不配什麼?」
矮個子道:「幾百塊錢的破手機,不配你中南海第一警衛的身份!現在你也是堂堂的大隊長,怎麼還用這麼陳舊的破手機?窮寒酸!」
我再試探道:「看來你對我很了解?」
矮個子罵道:「了解你媽個頭!我發現你是廢話特別多!」
我強忍住心裡的怒火,道:「你罵人能不能不把父母也牽扯出來?」
矮個子順勢拍了我腦袋一下,繼續罵道:「跟我討價還價是吧?好,我不罵你媽,咱當文明人!你奶奶個頭的!」
我真想一腳踢飛他!這個矮個子的口德這麼差!
但是現在我已經是虎口之羊,幾乎沒有任何下手的餘地。確切地說,即使有,我也不敢貿然行事。不到萬不得已,我決不能孤注一擲,作困獸之爭。
我不知道我們被帶到了哪裡,不一會兒工夫,我清晰地聽到一陣陣細碎凌亂的腳步迴音,按照剛才我們走的路徑可以推測出,我們應該到了一個比較大的倉庫,或者是地下工廠!
這些『殺手』終於止住了腳步,我被一個人抓住肩膀,呵令道:「站住,到了!」
我止住步子,左右張望,但什麼也望不見。不是這裡很黑,而是我頭上戴的頭罩,著實是過於遮光!
我輕聲追問:「這是什麼地方?」
我聽到一聲打火機的燃聲,估計是矮胖子叼了一支煙,他巴嗒了一下嘴巴,沖我道:「又問!你上輩子是不是當啞巴當了一輩子,這輩子有說不完的話?」
我無語。而實際上,這時候腳步聲漸漸變得更加細碎起來,然後腳步聲減少,我意識到:被綁的骨幹們,都已經被押解到了這裡。
我靈機一動,故意再試探地道:「你們,你們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我告訴你們,我們是陳先生的人,你們如果太過分,陳先生是不會放過你們的!你們敢動我們一根汗毛,你們會死的很慘,很慘!」
誰料矮個子等人突然撲哧笑了。
然後笑聲戛然而止。矮個子道:「笑話!你覺得你現在還是陳先生的人嗎?你馬上,馬上就要做陳先生的鬼了!」
這句話,頓時又主我冷汗直流。
可以進一步推斷:陳富生綁架了我們,這個假定的命題,已經更加接近於真相了!
緊接著,我又聽到從矮個子頭目身上,傳來了一陣物體碰撞的聲音,應該是矮個子從身上掏出了什麼東西-——好像是手機。
矮個子道:人已經帶到了,在地4,2號閑置廳……沒有,絕對沒有……好的明白,我馬上做……
簡捷的幾句對白之後,矮個子掛斷了電話,然後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我的肩膀,道:「你,跟我來!」
我苦笑道:「我被戴著這玩意兒看不見路,怎麼跟你走?」
矮個子罵道:「你後面有人會給你帶路的!記住,別給我亂講話,否則你會提前一步去見馬克思!」
我道:「用不著這麼誇張吧,我還沒娶媳婦兒呢!」
矮個子沒搭話,而是踩著細微的腳步聲,在前面走。
我在身後兩人槍口的頂壓之下,挪著像是被灌了鉛的雙腿,蹣跚而行。
而實際上,我的身後,並未出現太多的腳步聲。
這意味著,幾十個骨幹被帶過來以後,只有我一個人被帶走了?
再走出幾步,我忍不住沖矮個子再追問道:「大哥,我怎麼覺得,就好像,就好像是我一個人過來了似的?」
矮個子道:「沒錯,就你一個人!那些,只是陪襯。你才是主角兒!」
這句看似褒義的讚美,在我聽來,竟是那般毛骨悚然。
我驚慌道:「我可不想當,當什麼主角兒,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換個角色,跑龍套也行啊!」緊張之餘,我不失時機地幽了一默。
矮個子哈哈大笑:「你真天真!除了你,誰還——」他突然止住了後文,再次沖我呵斥道:「閉嘴!老說話,省省吧!一會兒,有你說話的機會!」
我沒再說話,被這三人以武器威脅著,繼續往前走。
大約又走出了一百米左右,開始下了個台階,繼續走,再走出二十米,矮個子放緩了腳步。
我能感覺到他壓低了步子,但我還是裝迷糊地朝前走,一腳踩到了他的腳後跟上!
矮個子頭目壓抑著聲音罵道:「你奶奶的沒長眼睛是吧?」
我道:「長眼睛了,但被你們蒙上了!還不如沒長!」
矮個子恍然大悟般地道:「早晚我會把你眼睛挖掉喂狗!踩的我,鞋掉了!」
我感覺到矮個子像是蹲下身子提了提鞋,然後站了起來。
一陣涼風在我臉前吹過,我腦袋後面的兩個槍口又加了加力,一隻胳膊推在我後背上,催促我繼續前行。
也許是矮個子給他們用手使了個什麼手勢,致使兩個槍口狠狠地頂著我,咯的難受。
我聞嗅到矮個子手上,散發出一種特殊的金屬氣味兒,興許是他擺弄武器的緣故?
而且,我還能預感到,這裡已經接近真正的目的地了。因為矮個子的舉止和聲音,都有所壓抑,他甚至沒有沖我作威作福,這說明,有一個身份特殊的大人物,就在這附近。
大約又走出了二十來米,我被矮個子一拉胳膊,止住步子。
矮個子輕聲道:「到了!就這裡!」
我追問:「這是哪裡?」
矮個子沒回答,而是輕咳了一下,咚咚地敲了兩聲門。
而實際上,我已經聽到了門內的細微動靜。
我的聽覺不錯,通過分析,我聽出裡面應該有兩男一女,他們正在緊鑼密鼓地爭執著什麼……
我猛地一怔。因為,我已經迅速地判斷出了屋裡三人的身份!
我相信熟悉的——三個人!
我的心跳速度,再一次劇烈加快,很多猜測被證實;但很多真相,還需要被驗證。
只不過,我真的有些害怕,某些驗證,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聲熟悉的『進來』后,我被矮個子等人推搡著進了屋。
我看不到屋裡的人,卻能聞嗅出現場的氣氛,火藥味兒十足,幾乎是填滿了整個屋子。
我覺得,這應該是在地下很多層的暗室里!
待我被三人推搡到了合適位置,站定后,身後有人輕輕地摘去了我的面罩。
被面罩遮掩了這麼久,我的眼睛有些不太適應光線,我沒有馬上睜開,而是趕快揉了一下眼睛,這才緩慢睜開……
這是一間面積大約有三四十平方的屋子,沒有窗戶,但燈光卻很亮。在東南角處,有一個碗口般大小的通風口-——很明顯,這應該是在地下無疑了!
房間里的擺設很少,只有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地上還雜亂地丟了幾根煙頭,煙頭很新鮮,甚至有一根還冒著煙,水泥地面上沒有任何灰塵,但卻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兒,我不知道這種氣味緣自何處。
在那張桌子後面,端坐著一個人。
一個威風神武的中年男子,叼著煙,平靜卻帶有殺氣地望著我。
是陳富生!真的是陳富生!
他仍然是拿中指的玉扳指敲擊著桌面,不過聽起來旋律有點兒亂。
陳富生的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陳富生的老婆眉姐;一個是天龍公司的王牌教官李樹田。
跟我剛才的猜測,一模一樣。
但是現場的氛圍,實在是僵硬異常。就像是三個神態嚴肅的警官,要突擊審問重犯。
我,也許就是他們要等的犯人。
很荒謬,很可笑,很神奇。我驚愕地望著陳富生,正要說話,陳富生卻猛地止住了敲擊桌面的動作,平靜地怒視於我,用很緩的語速說道:「沒想到,是嗎?」
我使勁兒地撓了一下頭皮,近乎急切地道:「是。我不明白,陳先生,我真的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為什麼要,要用這樣一種方式,見面?」
陳富生的高深莫測,讓我有些心虛。
我清晰地記得,剛才我還在炫酷的時候,陳富生還曾笑模笑樣地跟我通過電話。
但是轉眼之間,我卻被他差人秘密押解到了這裡!
這種殺氣,為有史以來最高。儘管,老謀深算的陳富生,仍然擺出一臉的平靜。但平靜當中蕩漾的殺氣,絕對要比戰場上的殺氣,強烈一百倍。
陳富生微微地搖了搖頭,望著我,輕皺眉頭道:「你還在裝?」
我反問:「陳先生,我在裝什麼?」
陳富生沉默了片刻,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讓我,沒了信心!」
陳富生很細微地說完,將手搭在桌子上,那枚玉扳指碰擊了桌面,發出一陣既清脆又逆耳的聲音。
我發現李樹田的表情很凝重;眉姐的表情,也一樣凝重。
只有陳富生的嘴角處掛著笑,一絲微微的笑。
我敢相信,那算得上是天底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