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章

  (一)

  確切地說,這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渾身上下充斥著令人仰望的氣宇,他那深奧傲慢的眼神,令人不敢逼視。


  孫濤趁諸們KTV內保鬆手的工夫,不失時機地站了起來,擦拭了一下臉上的血跡,咬著牙瞪著中年男子,正要開口罵,蘇茜率先迎了過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並扶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細語了幾句。


  中年男子再朝里走了一步,朝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一揮手,那二人會意,徑直奔了過來,立在我的兩側。


  我的手上帶了幾分力度,卡住胸牌男子的手不敢有絲毫放鬆。我對中年男子道:「這位老闆,我覺得這是一場誤會。我的朋友喝多了,但是-——但是你們也不能把人打成這樣!」我回頭指了指被打成豬頭的孫濤,試圖用一種興師問罪的語氣,威懾住中年男子。


  但實際上,這是一個歷經過大風大浪的大人物,我的強硬,對他來說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倒是趙潔湊到我身邊,蹭了一下我的胳膊,輕聲道:「你瘋了趙龍,你還想不想活命?」


  我知道她是畏懼於中年男子的氣勢了!然而,我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孫濤被活活打死。娛樂場所的血腥,我見識的多了,儘管我對孫濤沒什麼好感,但是一碼歸一碼,他再差勁,也是我的同學。至少,曾經的那個孫濤,令我記憶深刻。我們都是喝黃河水長大的同鄉,單憑這一點關係,我不能坐視不管。


  中年男子輕輕地笑了笑,笑的毛骨悚然。我這才發現他的臉上長了很多細長的絨毛,一笑起來,像是被風乾的豬臉,褶皺中都帶著幾分冷峻。


  中年男子收斂住笑,沖我道:「放開他!」


  一句很強硬的命令語!

  我鼓了鼓勇氣,一揚頭,道:「先給個說法!」


  中年男子冷笑地聳了聳肩膀,指著自己的鼻尖反問:「什麼,你給我要說法?你算老幾?」


  一言之下,已經有十幾個黑衣人向我靠近。


  我臂下的工牌男子劇烈地哆嗦了起來,像是呼吸困難的樣子。


  而實際上,我心裡有數。我相信我手上的力度,是不足以致使他窒息的!

  我撕開他的偽裝,緊了一下胳膊,沖他罵道:「別給我裝可憐!我告訴你,今天你們打了我的同學,這個單,必須得買!」


  高傲的中年男子笑的更厲害了,幾乎是仰天長笑:「埋單?你讓我們買單?那你們的單,誰付?」


  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警車鈴聲由遠及近地響了起來。


  中年男子沒有絲毫懼意,而是斜瞟了一眼門口,伸出一根粗壯的手指頭,接著冷嘲熱諷地道:「讓警察買你們的單?哈哈哈哈!天真,可笑,幼稚!」


  從孫濤的表情中,我可以猜測得出,外面的警察應該就是他招來的救星。


  是誰報了警,還是孫濤在警察局裡有什麼朋友?

  無從而知。


  但是實際上,一切都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孫濤的嘴角處發出一陣輕微的笑意,他的酒意也醒了三分之二。


  但是他臉上的青紅交錯,卻預示著,他受傷不輕。


  然而讓我們沒想到的是,中年男子突然揮起一隻手,很瀟洒地一轉身,一字一句地說道:「關―――門―――打―――狗!」


  這四個字的份量,令我們驚的目瞪口呆!

  不會這麼殘酷吧?

  粗略地一算,對方足足有二十七八個人,個個凶神惡煞,而我們,只有七人,而且,其中還有三位是女士。


  但是既然趟進了這灣混水,我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孫濤也是足足吃了一驚,嘴巴張的大大的,想衝過去阻止他們關門。


  只是對方動作太快了,人又多,他根本力不從心。


  幾乎是一瞬間,KTV的門被關緊,一些客人只能在外面等著,想出去的客人也被擋在了一邊,充當了這場血腥戰鬥的見證者和旁觀者。


  (二)

  門被關緊后,大廳里的燈光似乎是猛然間暗了下來。


  二十幾名黑衣人將我們圍在中央。當然,還包括我手上控制的那個工牌男子。


  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從容地站在一側,叼起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持煙揮舞一圈兒,道:「給他們上一堂人生課,生動點兒!」


  孫濤見此情景,嘴巴直哆嗦,他皺眉沖中年男子質問道:「你是這家KTV的老闆,是不是?信不信,我讓你一周內關門大吉;信不信,我讓你一天內變得一無所有;信不信……」


  話音未畢,那中年男子便打斷他的話,反問道:「你這麼有實力?好好好,喜歡,我很喜歡。我再反過來問問你:信不信,我讓你一年都躺在床上過日子;信不信,我讓你屍骨爛了都沒人敢為你收屍;信不信,我一聲令下,殺你全家!!!」


  這『殺你全家』四字非常有電力,令在場的人無一不受震驚。


  尤其是孫濤,竟然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


  且聽中年男子接著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認識誰。先打聽打聽吧,打聽打聽宮爺是誰!」


  宮爺——這個名字的確有些耳熟。


  莫非,這個看起來狂妄深沉的中年男子,便是『傳說』中的『宮爺』?

  關於宮爺,我忘記是什麼時候聽說過了,但是在我的印象當中,他和付時昆一樣,是能夠叱吒黑白兩道的大人物。


  孫濤似是也聽說過『宮爺』,臉上不由得一變。


  但他還是強硬地道:「宮爺,你就是宮爺?有本事你把門打開,躲警察算什麼本事?」


  自稱是宮爺的中年男子笑道:「躲警察?我是在躲警察嗎?笑話!」他斜瞟了一眼自己旁邊的一個黑衣男子,沖他道:「告訴他們,我是不是在躲警察!這人的智商,很有問題。」


  那黑衣男子揚了揚胸脯,氣宇軒昂地道:「我們宮哥-——宮爺什麼時候怕過警察?只有那些朽才,才會依靠和相信警察!」


  「你們-——」孫濤氣的臉色發青,支吾了半天,竟然沒搭上話。


  正在這時候,宮爺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他有些不耐煩地掏出來一瞧,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臉上卻漸漸舒緩開了笑容。


  他甚至是故意打開揚聲器,且聽那邊傳來了一個溫柔的男音:宮哥,你可不能這麼做吧,把我們拒之門外。


  宮爺冷笑道:放你們進來?你們是為我鼓掌呢,還是為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鱉三兒鼓掌?


  那邊道:宮哥,純粹是誤會,誤會。


  宮爺道:誤會?你知道的,我最討厭聽警車的聲音了。但你還偏偏用那種聲音刺激我!

  那邊道:我們是真的沒想到-——沒想到孫濤能和您結下樑子!要是知道是這樣,我們肯定不會開警車過來。


  宮爺道:也好,你們不是想進來嗎?好好好,我讓你們進來。本來,我是想關門打狗的,既然你這麼青睞,那就叫你的人都進來,都進來!

  那邊急促地道:宮哥,您告訴我,孫濤究竟怎麼招惹了您了?他-——他可能―――可能是一時糊塗,您就饒了他,饒了他吧,改天我帶他過來請罪。您看呢?


  宮爺笑道:說的挺輕巧!現在孫濤的人還勒著我們庄經理的脖子呢!我們總得會會他吧?

  那邊道:別,別了宮哥。這樣,我給孫濤打電話,讓他放了你們的人,放了你們的人-——您千萬要冷靜,千萬要冷靜!

  宮爺道:我一直很冷靜!

  那邊沉默了一下,再道:宮哥,這樣,咱們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先放棄武力,放棄武力。你覺得怎麼樣?

  宮爺笑問: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你和今天這位砸場子的主角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幫他?


  那邊道:實話跟您說吧,我們呀,都是一個系統的!他是——他是檢查院的,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都是朋友。還拜託宮哥您給我個面子,好不好?

  宮爺不屑地道:給你面子?你的面子值幾毛錢?


  那邊道:我的面子當然不值錢。但是,但是您這樣興師動眾,會影響您的生意的!您也犯不著跟一個給國家打工的小人物一般見識……


  ……


  (三)

  很顯然,給宮爺打電話的,應該就是被拒之門外的警察們。


  而這些警察,的確是孫濤搬來的救兵。


  只可惜,在這位宮爺的面前,警察根本算不上什麼,宮爺是不會給普通的小警察什麼面子的。


  孫濤聽聞了宮爺和他的警察朋友的對話,不由得憤恨至極。他眯起了眼睛,渾身還在微微地打著哆嗦。對於這樣的恥辱,他怎能忍受?然而目前的境況之下,他又不得不忍受。


  而我卻感到越來越驚訝,手中挾持的那位戴著胸牌的經理,倒是越來越顯得有恃無恐。他甚至是嘴角處還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微笑,彷彿在告誡我:你敢動我一根汗毛,宮爺就殺了你全家!!!

  確切地說,此時此刻,我覺得再挾持胸牌男子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於是乾脆賣了個破綻,一直想掙脫我束縛的胸牌男子終於尋到了機會,猛烈地向前一衝,我順勢一攤手,他一個踉蹌來了個狗吃屎,跌倒在地。


  爬起來后,那胸牌男子怒不可遏地望著我,點划著我道:「你是第一個敢勒我脖子的人,行行行,今天,你休想完完整整地走出這裡的大門!」


  我叼了一支煙,沖他問道:「你想怎樣?」


  胸牌男子支吾地道:「想怎麼樣,想怎麼樣-——你等著,等著。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孫濤驚愕地望著我,眼神當中充盈的,不是感激的神光,而是一種望穿秋水的懷疑。


  而實際上,這時候宮爺與外面警察的通話仍然在繼續。


  警察仍然試探地追問此次衝突的原因,宮爺不耐煩地皺緊了眉頭,將手機遞給了一個手下,帶有諷刺意味地道:「你跟我們敬愛的陳警官彙報一下,他這個檢查院的朋友,叫什麼來著-——孫什麼什麼濤,是怎麼在咱們這裡撒歡的!」


  那個手下接過手機,沖陳警察解釋道:陳警官,是這樣的,我給你彙報一下,您可得聽好嘍。你的朋友今天晚上喝了點兒貓尿,來我們的KTV唱歌,他還帶了幾個朋友。我們的『少爺』(男侍)進去服務,卻被你的朋友大罵了一頓,但是我們的『少爺』仍然不卑不亢,你的朋友竟然——竟然給了我們『少爺』兩個耳光。這還不要緊,我們的『少爺』還是忍著……他隨後竟然——竟然把我們的液晶電視給砸了,還跑到別的包廂,趕走了我們的客人。我們的經理趕到現場詢問情況,也被他差點兒煽了嘴巴子……陳警官,我得問問你,你們執法部門,難道都是這樣的德行嗎?


  這樣一番模稜兩可之言,倒是將的陳警官說不出話來。


  宮爺不失時機地一擺手,那手下趕忙將手機奉還。


  宮爺冷笑道:你都聽到了?

  陳警官:聽到,聽到了!孫濤是喝了酒,喝了酒。


  宮爺道:你覺得這事兒該怎麼辦?

  陳警官沉默片刻,道:好辦,好辦!讓孫濤賠償,好好賠償!

  話音剛落,還未等宮爺回話,一個人影便刷地衝上前去。


  但是這個人影還沒有靠近宮爺,便被宮爺身邊的一個黑衣男子一腳踹飛了出去。


  孫濤氣急敗壞地站起來,瘋狂地喊道:「讓我賠償?讓我賠償?做夢,做夢!陳陽,你還算是警察嗎?啊?你算是嗎你?一個KTV的小混混,就把你嚇成這樣……」


  宮爺倒是對孫濤的這番慷慨陳詞很感興趣,自嘲般地道:「小混混?我什麼時候成了小混混?在你面前,我至少也算得上是個大混混吧?」


  笑過後,宮爺又對著手機道:陳警官,你不是想進來嗎,我讓你進來。捧場嘛,歡迎,歡迎。歡迎你帶著你的人,進來給我們助威!

  「把門打開!」隨即他又一聲令下。


  兩個黑衣人搶著跑向門口,果真開始配合著打開門。


  但是這時候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外面的兩輛警車,突然調轉了方向。


  陳警官在電話那邊道:宮爺對不起了,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就不打擾您做事了!

  宮爺兀自地掛斷電話,臉上掛著嘲諷之笑地道:「看吧看吧,這就是警察,就是人民公僕!人民公僕,在人民遇到困難的事情,喜歡拍屁股走人!」


  KTV的工作人員都附和著宮爺一陣狂笑。


  狂笑過後,繼續是僵硬的局面。


  大戰,一觸即發。


  孫濤猛地一甩胳膊,咬牙切齒地罵道:「操!連警察都信不過!滾吧滾吧,快滾!!!」


  鄙視的目光,目送那兩輛警車離去。


  擺在他面前的,是程度更深的困境。


  我一直在靜觀其變,釋放了工牌經理那個『人質』,我覺得輕鬆多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來講,我不喜歡挾持別人。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平息這場戰鬥,我只是瞧了瞧孫濤,期待他能說兩句軟話,興許衝突很快就能過去。


  然而,會有那麼簡單嗎?

  又是一陣汽車的馬達聲響起,眾人不由得朝外瞧去。


  就連那些受宮爺恩惠的小嘍啰們,也個個瞪大了眼睛望著門外,都是不由得吃了一驚。


  而孫濤卻猛然化悲為喜,甚至是不動聲色地拍起手來。


  他的嘴角處,崩出了幾個細微的音符:終於來了,他終於來了……


  我將目光定格在門外那匆匆停下的那輛奧迪車上,我確信,我受到了震驚,而且這種震驚的程度,一下子到了頂點。


  某個人的突然出現,會改變現狀嗎?

  他是孫濤的同黨,還是死黨,還是什麼什麼?

  對於我來說,這個人的到來,既出乎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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