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章
(一)
眉姐見我反應不過來,乾脆湊過來,輕聲在我耳邊說了一句:「別說我在這裡。」
我頓時有些矛盾了。
果然,接通電話后,陳富生在那邊急促地問道:趙龍,那個誰,你嫂子在不在你那裡?
這一刻,我的大腦開始飛速的運轉,望著眉姐不斷地翹眉暗示,我實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思慮再三,我還是向陳富生說明了實情:嫂子在這兒,陳先生不用掛著,她明天回去。
陳富生道:那我就放心了,放心了。
然後他率先掛斷了電話。
而我則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一臉無辜地望站眉姐。
眉姐興師問罪地望著我,一甩胳膊,皺眉罵道:「還是跟陳富生近是不是,不拿我當回事兒,是不是?」
我趕快道:「眉姐你別誤會,其實——」
眉姐打斷我的話,道:「跟你說了不讓你告訴他我在這兒,你偏說,偏要說!邀功啊?陳富生能感激你啊?趙龍我告訴你,就憑這件事,你就讓我看清楚你了,你也是個喜歡拍老闆馬屁的馬屁精,不拿『後宮』當回事兒,走著瞧!」
她看起來有些失態,氣憤地望著我,連『後宮』二字都整出來了。
我知道她是和陳富生發生了什麼難以調和的矛盾,眉姐正在氣頭上,我這一違背她的意願,使得她將對陳富生的怒氣,全部撒在我的身上。
金鈴見此情景,也是急成了一團。她也上前規勸道:「眉姐,趙龍也是不想讓陳先生擔心,他也是……」
眉姐打斷她的話,反問道:「這麼說,都是我錯了?是不是?」
金鈴扶了一下眉姐的胳膊,道:「先消消氣兒,消消氣兒。」
眉姐半推半就地被金鈴扶坐在了座位上,她仍然是憤氣難消,拿起桌上的筷子朝對面一甩,眉頭皺起,咬著嘴唇瞪著我道:「趙龍,你讓我很失望!」
捅了馬蜂窩,自己得想辦法收場。我陪著笑坐在眉姐身邊,笑道:「眉姐,我這也是沒辦法。您得體諒我。」
眉姐冷笑道:「體諒你?體諒你什麼?當著我的面兒你都能拆我的台!還讓我體諒你?」
我道:「眉姐,您想啊,陳先生能打電話過來,證明他已經知道您在這兒。要是我再瞞著,那我——那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眉姐微微一怔,道:「他怎麼知道我在這兒?他是神仙,能掐會算?」
我道:「眉姐您想,望京這邊這麼多人都知道您在這兒,這當中肯定有上陳先生那裡遞話的,否則陳先生也不可能打電話問我,是不是?要是這種情況下我再騙陳先生,那陳先生就對我徹底失望了。」
眉姐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道:「這麼說,你是寧肯得罪我,也不敢得罪陳富生?」
我苦笑道:「眉姐,您這是說的什麼話。你和陳先生是一家人,即使有什麼磨擦,也畢竟是一家人。你要理解陳先生啊。」
金鈴也陪笑道:「是啊是啊眉姐。趙龍也是希望你們家庭和睦嘛。」
眉姐沒說話,而是若有所思地嘆了一口氣。
金鈴不失時機地啟開了一瓶紅酒,倒滿兩杯,一杯端給眉姐,一杯端給我。
我明白她的意思。雖然我不想做這種討好女人的事,但是為了大局,我還是強迫自己端著酒杯湊到眉姐身邊,笑道:「眉姐剛才是我不對,我向您賠罪!」
眉姐盤起雙腿,皺眉問道:「你賠什麼罪?你有錯嗎?」
我道:「當然有錯!眉姐,這樣,您要是還覺得心裡委屈,那我一會兒就回去找陳先生!」
眉姐的身子微微一聳:「你找他幹什麼?」
我裝出堅定地道:「找他向眉姐你討回公道!眉姐你才貌雙全持家有道,陳先生不知道珍惜,作為他手下的骨幹,我有責任為他清醒清醒!」
說這些奉承之言的時候,我覺得特別彆扭。但是為了『擺平』眉姐,我也不得不如此了。雖然這與我的性格和個性全然相反,也違背了我的處事原則,然而為了大局,我不得不如此。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今天奉承她一番,換回的將是無邊的功德。
眉姐的身子朝前湊了湊身子,道:「算了算了!你去那不是找死嗎。」
我見眉姐情緒再漸好轉,不失時機地端起她那杯紅酒,笑道:「眉姐,這樣,我代表——代表我們望京整個大隊敬你一杯,希望你越長越年輕越來越漂亮,也希望你們全家幸福美滿,永無煩惱。」
眉姐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微微地搖了搖頭,指畫著我道:「你可真會說話。」
似是沉默了片刻,她終於接過我遞到面前的紅酒,湊到唇邊兒上嘗了一口,點頭道:「這酒還行,還行。金鈴,坐下吧,都坐下。」
緊張的氛圍終於得到了緩解,眾人一齊坐了下來,陪笑地望著眉姐。
我如釋重負。心想這個貴夫人可真不是好伺候的。
金鈴親自拿來了菜單,供眉姐選菜,眉姐畢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她點的菜都不是什麼山珍海味,大部分都是一些素菜小吃。
十幾個菜被服務生端了上來,我們幾人緊緊地圍繞在眉姐周圍,以討她歡心為中心,分層次地向她敬酒。漸漸地,眉姐倒也投入了這種氣氛當中,笑的格外開懷。
金鈴又不失時機地打了個電話,通知『伊士東秀』正式開場。
自助餐廳的燈光頓時暗了下來,舞台上的霓虹燈交替閃爍,十幾位身材高挑的美少女穿著民族盛裝,在舞台上表演起了民族舞蹈。
眉姐停止了一切舉動,瞧向舞台,不時地點頭稱讚。
金鈴一直在觀察著她的臉色,見她情緒尚好,才終於安下心來,乾脆搭起了女式『二郎腿』搖晃著修長的雙腿,若有所思地輕輕點頭。
眉姐歪了歪頭,沖金鈴問了一句:「整的挺好,上次過來的時候,你這自助餐廳的演藝節目還沒這麼豐盛。音樂效果也挺好,讓人聽了振奮。」
金鈴笑道:「眉姐過獎了。您見多識廣,我們這裡有什麼不足之處,還望多多指導呢。」
眉姐道:「別給我戴高帽子了!實話跟你說,整個北京的酒店,就數你伊士東酒店整的利索。多元化發展,一個酒店,就是一個集餐館、娛樂、洗浴、健身於一體的大集團。很不錯很不錯。」
金鈴只是陪笑,沒有再說話。
舞台上的節目一一展現,民族舞之後是一個現代舞,四位帥哥外加四位靚女,在台上綻放著青春的風采,震撼人心的性感姿態,讓人覺得人生的美好與可愛。
節目中場,眉姐對金鈴道:「你今天是不是搞了清場了?怎麼這麼大的自助餐廳,就我們幾個人?」
金鈴笑道:「清了!不清不行啊,客人太多太雜,怕攪了眉姐您的雅興。」
眉姐皺眉道:「什麼呀!人多才熱鬧!就咱們幾個,冷清清的,沒意思。再說了,你這麼做,多影響生意!」
金鈴道:「不怕不怕。對比眉姐您來說,他們都是小把戲。」
眉姐笑道:「你和趙龍一樣會說話。哈哈,到哪裡都是別人讓著我,難聽到一句真話啊!」
金鈴悄悄地望了我一眼,差點兒咂一下舌頭。
眉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沖我招了一下手,道:「趙大隊長,你過來一下。」
我領命,趕快坐近眉姐,靜聽她的諄諄指示。
(二)
眉姐提起杯子,立在面前晃了晃,道:「這一杯敬你。你是大隊長,我替陳先生犒勞你一杯!」說完后將酒端在嘴邊兒處,一飲而盡。
我受寵若驚地也跟著幹了一杯,笑道:「眉姐您太抬舉我了。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陳先生,還有眉姐的期望,把這塊兒的工作做好,讓陳先生放心,讓眉姐放心,讓天龍公司諸位領導放心。」
這種客套之辭,我早已濫熟於心,每逢類似的酒場,我便有了用武之地。
眉姐瞧著舞台上,再問了一句:「你經常過來?經常到這裡來?」
我微微一愣,趕忙道:「不經常。偶爾,偶爾過來腐敗一把。」
我的幽默把眉姐逗樂了,她拿筷子夾了一隻蝦子,用兩根纖纖細指掐著頭部,要將蝦皮蛻去。
金鈴不失時機地伸手擺在眉姐面前,笑道:「眉姐,剝蝦的任務就交給我吧,我最在行。」說完后倒是果真從眉姐手裡『搶』過了那隻蝦。
眉姐輕盈一笑,道:「金鈴你太客氣了!我這都什麼也不能做了?哈哈,也好也好,讓我看看,金鈴你剝的蝦跟我有什麼不一樣-——」
原本只是一句隨意的玩笑話,但是卻讓金鈴驚出了一頭冷汗。我見她拿蝦的手都有些顫抖了——
李群濤和金彪無事可干,直愣愣地坐在那兒,也不敢起筷,也不敢喝酒。他們悄悄地盯著神秘的眉姐,外表顯得格外緩和拘禮。但是實際上,桌子底下,這二位正在進行一場腳下的較量,你踩我一下,我踢你一下,好不熱鬧。
既然帶他們出來,我當然也不能怠慢了下屬,因此我再舉起一杯酒,跟二位副職骨幹喝了兩杯,兩位副隊長感激地望著我,終於體會到了被人重視的滋味兒。
但是這樣一來,眉姐倒像是突然遭受了冷遇,她斜著眼睛瞟了我一眼,端起的酒杯馬上落桌,微微一皺眉,雖然沒說什麼,但是我卻瞧出了其中的門道。
真的,酒場上事兒太多,哪一方面也得考慮周全。
我不得不重新沖眉姐敬了一杯酒,隨便抓了個話題笑道:「眉姐,再敬你一杯酒。通過這杯酒呢,您代我給陳先生稍個好,轉告他,我一定不辜負他的信任,在本職崗位上好好工作。」
話畢后一仰脖頸,干盡。
眉姐輕捏著酒杯,冷哼道:「老生常談。趙龍,我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的嘴巴可是沒這麼甜噢。」
我略顯尷尬地笑道:「這段時間糖吃多了,呵呵。」
眉姐笑著再誇讚道:「你可真會說話。」倒也果真賞臉,也將杯中酒倒在嘴裡,飲盡。
我們有說有笑地繼續進行著,金鈴倒也頗懂禮儀,不知幾時把伊士東酒店的所有經理招呼了上來,站成一排共同給眉姐敬了杯酒,金鈴發表祝酒詞:「眉姐能到咱們伊士東酒店吃飯、下榻,是我們全體員工的榮幸,借這個機會,我代表金氏集團,代表我們伊士東酒店全體員工給眉姐敬杯酒,祝眉姐笑容常開,永遠幸福。」話畢后帶頭把杯中酒喝盡。
諸位經理也紛紛慷慨地幹了杯。
眉姐沖金鈴笑道:「又整這一套,想灌醉我啊!」
金鈴道:「不敢不敢。就是激動,就是高興唄。」
眉姐倒也沒再推辭,象徵性地泯了一口酒,連聲道:「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快讓你們的人回去吧,別耽誤工作。」
金鈴點頭道:「是是,是。」然後沖諸位經理訓話道:「眉姐很給面子啊,你們見過眉姐跟哪個小經理小主管的喝過酒嗎?沒有,這是你們的榮幸,是你們值得回憶一輩子的事情。還不快謝謝眉姐!」
眾位經理齊聲道:「謝謝眉姐!」
然後退下。
目睹了金鈴這一番折騰,我的心裡頓時有了思量。她這麼不辭辛苦地奉承討好眉姐,難道是有事相求?
我的猜測在歌舞表演到了尾聲的時候,得到了應驗。
只見金鈴悄悄地撥通了一個電話,輕聲說了幾句后,將眉姐的酒杯倒滿,然後再取了個空杯子,倒上酒。
眉姐倒是沒注意金鈴的舉動,而是極富興緻地瞧著舞台上的表演,不住地點頭稱讚。
我不失時機地沖金鈴輕聲問了一句:「還有人要過來?」
金鈴若有所思地道:「嗯。一會兒我得跟眉姐賠個罪。」
聞聽此言,我馬上明白了金鈴的小算盤。
幾分鐘后,舞台上的歌舞表演進入了高潮,在眉姐正聚精會神地瞄著舞台之時,一個衣著筆挺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
是孫玉敏。那個讓我既無奈又惋惜的老恩師,老隊長。
眉姐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而是自顧自地瞧著舞台,不時地拍手叫好:不錯不錯,你們這個歌舞秀的不錯,是伊士東酒店的一大特色,別人無法模仿,無法模仿!好,好!
金鈴趁此機會讓孫玉敏端起了酒杯,在一旁候著。
直到眉姐將心神從舞台上收了回來,猛然發現孫玉敏的出現,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眉姐有些不悅,也不直接再看孫玉敏,而是沖金鈴興師問罪道:「金鈴你要搞什麼,我越反感什麼,你偏偏把什麼往我眼前送。」
她指的,當然就是早已失去銳氣的孫玉敏。
此時此刻,我倒是覺得孫玉敏挺可憐的,下午在柳怡飛家裡的時候,他表與的目中無人、囂張拔扈。但是他最後還是沒能將霸氣堅持到底,在知道利害關係之後,他終於在金鈴的鼓動之下,過來給眉姐賠罪來了。
金鈴用手一推孫玉敏,沖眉姐笑道:「眉姐我跟你說啊,今天下午的事兒——孫玉敏他回來以後太後悔了,他有眼不識泰山,這不他想趁這個機會給眉姐你賠罪來了……」
孫玉敏皮笑肉不笑地望著眉姐,酒杯端在胸前,五個手指卻在暗暗用力。
眉姐皺眉一擺手,沖孫玉敏道:「走人!我不想見到你!你不是很氣盛嗎,怎麼會把我放在眼裡?」
孫玉敏趕快道:「眉姐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吧。是我不好,我有眼不識泰山,我該死。」說罷後端起眉姐的那杯酒,遞在她的眼前。
但是眉姐卻遲遲不接。她皺著眉頭罵道:「掃興!本來挺高興的,突然出來一個煞星!金鈴你馬上安排他走,我沒工夫在這裡欣賞他的虛情假意!」
金鈴急的皺緊了眉頭,連忙道:「眉姐您給我個面子,玉敏他剛剛出道,不懂規矩,也沒見過大世面,把眉姐你得罪了。你就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吧,眉姐……」
眉姐打斷金鈴的話,猛地地朝桌子上拍了一下,堅定地道:「不可能!要是都能這樣,那人人都往我臉上吐一口唾沫,然後再過來給我賠酒道歉。哼,我有這麼好對付嗎?」
眉姐站了起來,顯然是對這突來的事件弄的很不高興。
金鈴也是急的直瞅孫玉敏。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們都嚇了一跳。幾乎與這聲響亮的『爆破聲』同時,我們看到,孫玉敏胸前,頓時濺起了一片紅色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