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一)
確切地說,幾乎是在片刻之間,我對聖鳳的奇妙舉動產生了諸多猜測。
但是實際上,我卻不能當眾掏出口袋裡的那個東西,既然聖鳳如此隱秘地將東西放進我的口袋裡,那這東西肯定有『見不得人』的特性。
也許是職業的敏感性,我總覺得,這件東西似乎是分量不一般。
心裡兀自地猜測著,琢磨著。我開始尋找脫身之計,要麼去廁所,要麼去一個沒人的地方,打開口袋,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我很隱諱地將手臂一甩,裝作不動聲色地從自己的口袋處擦過,感覺告訴我:口袋裡的東西應該是一個很小很輕薄的東西,甚至有可能是——是一張紙條。
但是我實在想不明白,這聖鳳花向影突然之間偷塞給我一張紙條,是何用意。
諸多的疑惑,藏在心間,我不由得微微思量了幾分。但是對面的聖鳳,卻跟個沒事兒人似的,一杯接一杯地敬我,甚至還擺弄出嫵媚的樣子,她那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明明就是黑夜裡的一彎明月,它吸取了燈光的光華,我覺得似是在向我傳達著什麼。
喬靈見聖鳳沒完沒了了,於是出面勸道:「聖鳳你也學李樹田啊?我師兄都喝了這麼多了,你還灌他?」
聖鳳面帶得意地道:「憑什麼不灌啊?這是咱們天龍公司的企業文化,我剛來公司的時候,你不是也這樣灌我嗎?新人,就得多喝酒,不喝酒怎麼熱鬧呢?」
喬靈皺眉望著聖鳳,倒是也沒再說話。
而我卻沖聖鳳試探地問道:「花教官是什麼時候進的天龍公司?」
聖鳳打了一個瀟洒的酒嗝,嫵媚地笑道:「半年多了吧,哦不對不對,快一年了!」
我點了點頭,道:「那花教官進步很快啊,才這麼短時間就當了總教頭,佩服,佩服。」
聖鳳的身體再一微晃,用一雙迷茫的眼神望著我,道:「也許你比我還快。你是被陳先生請過來的,而我那時候卻是死皮賴臉找關係進來的!」
我再問道:「那花教官之前是做什麼的?」
聖鳳笑道:「你猜呢?說出來嚇死你!」
我道:「我猜不到。中國的行業太多了,我不是算卦先生,沒那種未卜先知的本事。」
聖鳳搖曳著身姿再打了一個瀟洒的酒嗝,湊近我的身邊,道:「我以前是-——是警察。」
我頓時一愣。
但喬靈馬上沖她發起了彪,指畫著聖鳳道:「別吹牛了好不好?師兄,你看她那德性,她要是當警察,歹徒都得嚇死!」
聖鳳也跟喬靈扮上了嘴:「嚇死不是更好嗎?哼,我要是當警察,中國肯定會太平盛世,老百姓安居樂業,幸福美滿。罪犯無影無蹤,嚇破狗膽!」
我倒是不由得心裡暗暗一樂:沒想到這個黑面教官,還挺幽默的呢!
但是我口袋裡的東西,註定讓我心事重重。在不知道事情真相之前,我實在是無法平靜下來。
思量再三,我決定再去趟廁所。
於是,趁二位女教官扮嘴的工夫,我嘗試著從容離開。
但是沒想到明察秋毫的聖鳳,卻突然喊住了我:「趙龍,你幹什麼去?」
我轉頭道:「上廁所。怎麼,你也要去?」
聖鳳笑道:「一個勁兒地上廁所,是腎虛的表現。建議你多吃一些扇貝壽司或者鯉魚壽司,滋補一下。」聖鳳搖晃著身子,一攤手,指向身後的『女體盛』。
我笑道:「謝謝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
聖鳳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餐巾紙,湊上前來,在我面前畫了一個弧,將這包餐巾紙塞進了我的口袋裡,並囑咐道:「帶上它,你要是吐了,就拿出來擦嘴。別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喝了這麼多,你要是吐了,沒人笑話你。」
說完后,聖鳳再打了一個酒嗝,而喬靈馬上沖她笑道:「哎喲聖鳳啊,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人了?不會是要拉選票吧?」
聖鳳醉眼婆娑地道:「新人嘛,要給人家留下好印象。」
喬靈拿手指頭在她小腹處捅了一下,笑道:「你是別有用心吧?」
聖鳳只是嘿嘿一笑,卻沒說話,只是用腳下的高跟鞋兀自地敲擊著地面,用一雙特殊的眼神望著喬靈。
已經移步離開的我,卻聽到身後的喬靈又小心翼翼地沖聖鳳問了一句:「花教官我告訴你,不要打我師兄的主意!你要是想吊凱子,朝著李樹田使勁兒去,我師兄還是純情少男!」
聖鳳也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我就喜歡純情少男!」
聽到這番對話,我相信,如果不是還有未解之謎,我非要找條河跳下去不可。
敢情這位聖鳳是個勾引帥哥的高手!
不過說實話,不得不承認,這個聖鳳的確不一般!她在喬靈面前演的戲,可算是演技一流,毫無破綻。
她先是假裝摔倒,將一個什麼東西塞進我的口袋裡,然後又故意贈送給我一包餐巾紙,裝在剛才那個塞了東西的口袋裡。她真的很聰明,這樣一來幾乎就萬無一失了。也就是說,即使我剛才沒有察覺到她往我口袋裡塞了東西,我也會有意識地去注意一下她贈送的那包餐巾紙。這樣,發現那個東西的可能性,就幾乎達到了百分之百。
她真是個謹慎的人!
(二)
懷著複雜的心情,我再一次走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里傳來了一陣噁心的臭味兒,順眼瞧去,地板上儘是喝吐了留下的殘渣。
我警惕地鑽到一個大便間里,關上門,卻發現這裡更是臭氣熏天,裡面不僅是被吐的一踏塗地,而且不知道哪位仁兄拉了大便沒沖水。
我捏著鼻子打開水筏,總算是將戰場清理完畢。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為了謹慎起見,我放眼瞧了瞧廁所里的各個部位,確認沒有攝相頭之後,才算是初步放心。現在身在虎穴,雖然明明知道廁所里不可能安裝探頭,但是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即使是千分之一萬分之一,那也得防。正所謂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我的特殊身份,決定了我行事必須要慎之再慎,否則肯定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自身難保不說,還要牽連他人。
但是正當我試圖解開褲帶假裝蹲下來大便的時候,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徑直進了衛生間。
不是別人,正是潛龍李樹田。
他看起來喝的著實不少,走路都有些晃來晃去,而且他進廁所后的第一時間,就開始哇呀哇呀地吐了起來。
敢情天龍公司的人都是酒鬼啊!
但是即使如此,李樹田還是察覺到了我的存在。
她能當上教官,肯定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因此我不敢懈怠,暫時沒有蹲下來,而是跟他一樣,用手扣了扣嗓子眼兒,哇呀哇呀地吐進了大便坑裡。
李樹田吐了一個間隙,流著口水朝我看了過來,吐字不清地道:「呵,這裡還有一位啊!也喝多了?」
我也嘟噥著嘴巴道:「不行不行。都他媽的灌我,能不喝多嗎?」
李樹田接著吐,再吐了一個回合后,才又開口道:「你小子還挺文明,跑到大便池裡去了,小心掉進去!」
我掏出餐巾紙擦拭了一下嘴角,道:「和諧社會,文明新風。愛護公共場所衛生,人人有責!」
李樹田像是吐完 了,搖晃著身子直起腰來,沖我撲哧笑道:「還一套一套的!聽你這口氣,怎麼越聽越像是-——像是廁所所長?」
我愣了一下,敢情這李樹田是真的喝多了,說起話來驢唇不對馬嘴。
但我還是回了一句:「廁所所長怎麼了,大小也是個幹部!」
誰想到我們這一對話,李樹田乾脆不走了,湊到大便池門口,隔著門遞過來一支煙,自言自語般地道:「我靠,喝酒真爽,看著美女喝酒,更爽。」
我也裝作醉熏熏地問道:「哪裡有美女,我怎麼沒見到?」
李樹田大著舌頭道:「沒看到?眼睛長屁股上去了?那躺著的那個,那個裸體女郎,多帶勁!」
我汗顏地道:「沒看出來!」
李樹田笑道:「別裝了哥們兒!除非你小子不是男人!反正我是受不了,一到這種場合就喝多,有食慾啊,有酒欲啊,甚至還有性慾啊。喝了酒輕飄飄的,跟神仙似的!就是吐的滋味兒不好受。」
我繼續用餐巾紙擦拭嘴角,還又裝作反胃似地咯了一聲,再吸了一口李樹田給的香煙,然後才道:「這煙什麼牌子的,怎麼一股-——一股子煙味兒呢?」
李樹田哈哈大笑起來:「我靠,你小子傻啊!煙要是沒有煙味兒,那還叫煙嗎?」
我裝作恍然大悟地道:「說的倒是。什麼牌子的煙啊?將軍,還是中南海?」
李樹田道:「你小子窮瘋了是吧。誰還抽那三五塊錢的煙?我這是——這是什麼煙來著?」李樹田搖晃著身體,將手插進口袋裡,掏出了一盒煙,用朦朧的醉眼瞧了半天,才嘿嘿地笑道:「這是——這是芙龍(蓉)王,芙龍(蓉)王知道么,二三十一盒!靠,從煙上就能看出來,我李樹田進步了!以前當兵的時候,抽的是五塊錢的白沙,還有四塊五的紅梅。現在那煙白送咱都不抽。咱是有錢人,有錢人!」李樹田拍打著自己的胸脯,一副得意的樣子。
酒可真是好東西,從古至今,不知道催生了多少『自戀狂』。
這李樹田算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位。
確切地說,我本以為天龍公司的教官,素質會有多高,本事會有多強。今天一見才知道,全是他媽的酒暈子,嗜酒成性,一醉方休。
但是李樹田在這裡纏著,我不能不焦急。口袋裡的東西,還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這傢伙卻在這裡跟我聊起來上癮了,真是個煞星!
李樹田將香煙顫顫續續地裝進口袋裡,還虛張聲勢地拍了一下,美滋滋地吐著大舌頭,道:「對對對,我又給忘了,咱倆還算是戰友呢是吧?一個部隊里出來的,8341,中南海保鏢!你放心你放心,到了天龍,咱肯定會肇著你!誰敢欺負你,儘管告訴李哥一聲,保證幫你報仇!」李樹田拍打著自己的胸脯,萬丈豪氣地炫耀著,一隻腳朝前伸出,不停地敲擊著地板。
我笑道:「謝謝,謝謝了李哥!行了行了,咱先不聊了,改天我請你喝酒!」
李樹田一聽不樂意了:「幹什麼不聊了?煩我?」
我道:「不是不是。我怎麼會煩你呢!我要——我要上廁所,我要大便!」我不耐煩地裝出一副苦笑的樣子,真想一腳蹬出去,把這個討厭的醉鬼踢飛。
誰知李樹田又變本加厲地說起了醉話:「大便好啊大便好,但是你知道大便的動作要領是什麼嗎?」
我汗顏地道:「不知道。」
李樹田打了一個酒嗝,揮著手示範道:「看我的!我總結了,大便的動作要領是,兩腳分開約三十厘米,身體迅速蹲下,屁股對準便坑,心裡數個一二三四五,嘩啦,就大功告成了!這個大便的指導方針是什麼,你知道嗎?大便的指導方針,就是-——就是要做到四個字,這四個字就是——暢通無阻!那種暢通無阻的感覺,爽——」
什麼亂七八糟!虧他想的出來,連大便都要講究什麼動作要領?
這哥們兒太有才了!不愧是天龍公司的王牌教官!
但是見他這麼沒完沒了地耍起了酒瘋,我不得由嘆了一口氣,乾脆也不再理會他,自己先蹲下再說。
也許沒人站著跟他說話了,他就能知趣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然而實際上,我想錯了!
(三)
這位喝的醉熏熏的李樹田,突然推開了那扇小門兒,沖我笑嘻嘻地問道:「趙龍,搞什麼呢,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活動?」
秘密活動?
我頓時一愣,心想該不會是這個李樹田發現了聖鳳的舉動吧?
心裡雖然忐忑,但是我仍然裝作平靜地道:「扯淡!李教官,難道你就這麼喜歡偷看別人大便?」
李樹田笑罵道:「你就別裝蒜了!老實交待,是不是也受不了了,偷偷地跑過來擼槍管兒?」
我皺眉道:「什麼槍管兒!我又不是販賣軍火的!」
李樹田道:「還裝,還裝!看你手裡握著這麼多紙,我就能猜的出來,你小子八成是偷著出來擼槍管兒來了!我在這個大便坑發現過好幾個了,廁所里擼槍管兒,不用打掃衛生,借題發揮,挺好,挺好!」
我這才聽懂了李樹田口中的『擼槍管兒』是什麼意思!
這傢伙,也太『那個』了吧?
不過也算是有驚無險,剛才我還以為他看到聖鳳秘密地遞給我東西了呢-——
原來他口中的『秘密活動』,指是這玩意兒!真夠無聊的!真的,人喝多了那熊樣兒,什麼話也敢說,什麼熱鬧也敢湊,這位平時作威作福的李樹田,也擺脫不了世俗,在酒精的麻醉下,連連失態,連連雷人於言語當中。
我禁不住有些汗顏,沖李樹田罵道:「你小子整天就琢磨這個吧,你以為都跟你似的,閑著沒事兒干,躲到廁所里-——那啥——」
還別說,那污穢的字眼兒,咱還真不好意思說出口。
李樹田一邊笑一邊朝著我的身下瞅,瞅的我真想踹他兩腳,讓這傢伙清醒清醒。
好在他沒有繼續逗留,瞧了半天沒瞧出什麼動靜來,這哥們兒便蹣跚而去了。
我在心裡苦笑道: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麼一喝完酒,還這個德性!
然後我聽了聽動靜,確定廁所里再無他人後,才敢把手伸進口袋裡,去掏聖鳳交給我的那個東西。
確切地說,那根本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一張-——字條。
我突然回顧起了臨近離開時聖鳳和喬靈之間的對白,我甚至在心裡崩出了一種近乎於自戀的猜測:難道是聖鳳看上我了,這張字條,是她想跟我約會?抑或是向我表白?
但是剛有這個想法,我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兒,自嘲地暗道:虧你還敢異想天開!痴人做夢!喝多了撐的!
懷著一種特殊的心情,我打開了這張字條。
但是上面的內容,卻著實讓我吃了一驚!
字條上寫的竟然是這麼幾個字:一會兒出場的公安卧底是假的,別手軟。
確切地說,我一下子蒙住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