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章(1)

  站在面前的兩個人,一男一女。


  一個是張秘書,一個便是由夢。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


  張秘書憤憤地瞪著我,由夢卻神情撲朔,不敢直視我的目光。


  他們的出現,讓我在心裡暗暗叫苦,我怎會想到,還會橫生出此等枝節來?

  倒是齊夢燕率先望著齊夢燕開口道:「呵,你又回來了,還帶了個幫手?」


  由夢再次將目光定格在齊夢燕身上,上下打量,卻也輕哼一聲,道:「我們和趙龍之間的事情,跟你沒關係。」


  齊夢燕剛想回駁,我趕快上前攀和,只是還沒等我說話,醞釀了半天情緒的張秘書,突然揮著拳頭刺了過來。


  幸虧我反應快,抬臂一擋,將他的出拳格了回去。我對張秘書問道:「你想幹什麼?」


  張秘書拂袖正領,向前走了一步,立在我的面前,強勢地反問道:「趙龍你小子簡直就是混蛋!你做了什麼?由夢哪一點兒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拋棄他,為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張秘書如此猙獰的神色,不過我沒有生氣。畢竟,他是為由夢出面,他是正義的一方。


  齊夢燕再次搶佔先機,跟張秘書打起了嘴仗,沖他罵道:「趙龍想甩誰就甩誰,關你屁事,你在這裡猴急什麼?」


  張秘書望了齊夢燕一眼,倒是眉頭一皺,一揚頭道:「去去去,我不喜歡跟女人一般見識,這是我和趙龍之間的事情,沒你什麼事!」


  齊夢燕還想還嘴,我猛地一拍手掌,提高音量道:「都住嘴!別爭了!」


  倒是管用,恢復了片刻的寧靜。


  張秘書抿了抿嘴唇,沖我擺了擺手,道:「趙龍,你跟我來一下。」然後兀自地退到外面的牆根處,點了一支煙,很瀟洒地吸了兩口。


  齊夢燕在我身後拽著我的衣角勸道:「別搭理他!」


  但是我還是迎了過去。


  在走向張秘書的時候,由夢一直在旁邊神情忐忑地望著我,我能看的出來,她似有心事。


  張秘書掐著腰,氣勢洶洶地道:「趙龍,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你簡直就是忘恩負義,你忘記了黨和國家對你的培養,忘記了中央首長對你的關懷,瞧你現在墮落成了什麼樣子?瞧瞧,你現在倒好,退伍了,就嫌棄由夢了是吧?由夢哪一點兒配不上你,也不瞧瞧你現在這德性……」一連串的批判之後,張秘書更是神氣異常,皺眉望著我,一副大氣凜然的樣子。


  我並不責怪他的嘲諷,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句:「張秘書,希望我們的事情,你不要瞎管!這跟你沒關係。」


  張秘書一愣,道:「怎麼跟我沒關係?我曾經是你們的領導,作為你們的老同志,作為你們的老領導,我管你是對你負責任,雖然你現在已經不在特衛局了,但是你要始終記住,自己曾經是一名警衛幹部,你得經得起社會上的誘惑,你得對你的部隊和領導忠誠……」


  我反問道:「部隊這樣對我,憑什麼讓我對它忠誠?特衛局是怎麼對我的,難道你忘了?」


  張秘書道:「特衛局怎麼對你了?當初讓你轉業,那是為了顧全大局!如果我是局長,我也會這樣做!」


  我冷笑一聲,道:「就你這慫樣兒,還把自己想象成是局長?我告訴你張登強,別以為你現在又重新當了警衛秘書,就可以對我指手畫腳,你還沒這個資格。」


  張秘書沒想到我會如此諷刺於他,於是漲紅了臉,點划著我道:「趙龍你―――――你不要把事情做絕了!你別忘了,現在我是現役警衛幹部,而你已經退役了,我要想整你,沒你的好果子吃!既然你現在已經墮落成了這個樣子,好,那麼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纏著由夢,由夢也不會再對你抱什麼幻想,從今天開始,你和由夢的一切,都結束了!」


  一旁的由夢聽了張秘書的這番話,倒是猛地一驚,她心裡暗想:這個張秘書,是過來給我當說客呢,還是故意快刀斬亂麻,想讓我跟趙龍徹底決裂呢?

  於是由夢趕快湊了上來,望著我道:「趙龍,咱們走走吧。」


  我明白由夢的意思,這也正是我的想法,於是點了點頭,隨由夢朝南走去。


  齊夢燕在後面喊道:「趙隊長,早點回來!咱們還要去買筆記本呢。」


  張秘書則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框,望著我們的背影,凝重地皺起了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我和由夢並肩走著,再一次吸引了村民們注視的目光。記得上次,由夢來我家的時候,掀起了一陣強烈的觀美風暴。兩年以後的今天,仍然如此。


  由夢滿懷心事地抱著胳膊,率先輕輕說了一句:「沒想到今天你能答應陪我走走。」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回話,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我此時的心情,並不比由夢好受。與由夢分開的這段時間,我日夜承受相思的煎熬,眾多的恐懼無時無刻不在侵襲著我的工作和生活。我何嘗不想與親愛的由夢重新攜手,繼續我們的愛情。但是任務在身,我不得放不暫時將愛情收斂,不得不與由夢拉開距離。值至此刻,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對我和由夢的處境不利,按照由局長的囑咐,我要不遺餘力地打入TL組織內部,那樣的話,我將成為跟特衛局、公安部對立的『犯罪份子』,如果由夢再跟我交往,那她肯定也擺脫不了輿論的譴責,她將成為特衛局的罪人,她會處於一種兩難的境地。


  懷著特殊的心情,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覺得有些話,還是挑明說開為好。」


  由夢沒再追問,只是與我延著熟悉的村街,徑直走到了村南的一個魚池旁邊。


  我知道她的用意,記得當初,我們正是在這魚池旁邊,情意綿綿,如詩如畫。那時候,我們很開心。


  由夢從地上找了一塊瓦片,一抖手腕兒,瓦片沿著池溏水面連蹦帶跳地游到了對面。


  我記起了由夢當初即興作的一首詩:一個枕著水的夢,起起伏伏,若隱若現……


  我的心裡湧進了一股強烈的酸楚,但還是想用笑容來掩飾,我畫蛇添足地打開話題,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北京?」


  由夢面無表情地道:「下午就回……但是……如果老天能讓我看到希望,就是永遠不再回去,我也認了。」


  我追問:「看到什麼希望?」


  由夢直視著水面,手裡翻來覆去地擺弄著一片瓦片,道:「我也不知道。」


  我見由夢鼻子一酸,差點兒又要流下淚來。


  我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我覺得由夢口中的希望,應該就是我的回心轉意。她希望我能回心轉意,為此,她可以放棄一切!

  這就是由夢此時的想法,這就是由夢此時的心聲!


  我能讀懂她,卻無法滿足她。在我的印象中,由夢是一個說一不二的女孩子,昨天的時候,她曾經發誓不再與我來往,但今天還是過來了……這說明了什麼?

  可想而知。


  且聽由夢再開口說道:「今天我本來不想再過來的,但是昨天晚上想了一夜,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這樣把你讓給別的女人。我能感覺的出來,你並不喜歡那個女孩,對嗎?」她直至說完,才將目光轉向我,眼眶裡已經浸滿了濕潤。


  我在心裡暗暗責怨著自己的無情,心裡苦笑著暗道:如果昨天我能不那麼優柔寡斷,好好找由夢談談的話,她也不至於這麼憂鬱和悲傷了。


  我回道:「我說過,我跟那個女孩沒什麼關係。我現在是她的臨時保鏢。」


  由夢追問道:「臨時保鏢?你不是在做保安嗎?」


  我道:「是在做保安。但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一言半語也說不清。我只是請你相信我,她只是我的警衛目標而已。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其它的關係。」這樣說著,倒是有些自相矛盾的嫌疑。


  由夢又問:「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變化這麼大?」


  由夢眼睛里充滿了期待,這也是她急於知道的真相。


  我當然無法回答,我只是淡然一笑,心裡產生一種異常酸楚的感覺。我改變話題道:「由夢,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現在我只能告訴你,我其實仍然……」話到嘴邊兒,我才覺得有些話不能說的太明白,於是又道:「如果你相信我,不久的將來,我們還能攜手,我們還會在一起。」


  由夢詫異地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要推到將來?」


  我道:「不為什麼。我記得以前向你說過,當我有一天有所作為的時候,我會讓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當我完成這次特殊任務的時候,再與她繼續前緣。


  但是雖然這樣說,我卻有些擔心,我的話如果萬一到了由局長耳邊,由局長肯定又會對我大發雷霆。


  由夢苦笑道:「將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我覺得你這是一種搪塞。也許你現在心裡根本已經沒有了我,你只是在找一種借口,安慰我。」


  我道:「相信我,這絕不是搪塞。只要我趙龍還活在這個世界上,那麼到時候我就會去找你。」


  由夢詫異地低下頭,用手在地上划起了圈圈兒,但是她沒再說話。


  彼此沉默半天,由夢突然站起身來,道:「回去吧咱們。」


  我雖然覺得尚未談透徹,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過心裡總覺得有塊石頭堵著似的,異常不舒服。


  回去的路上,由夢滿懷心事地低著頭,沒再說一句話。


  離家越來越近,一陣爭吵聲傳來,我頓時皺起了眉頭,和由夢一起加快了腳步,往回趕。


  原來,齊夢燕姐妹倆竟然跟張秘書罵了起來!

  齊夢娜擔任著領銜主罵,掐著腰歪著腦袋刁蠻地沖張秘書罵道:「你個四眼仔,跑到這裡來撒野,我告訴你,有我姐妹倆在,你就逞不了威風!」


  張秘書憤憤地直打哆嗦,臉脹的通紅,回罵道:「你們兩個小妖精,早晚得把趙龍禍害了。我……我好男不跟女斗,我不搭理你們!」


  「什麼好男不跟女斗。是鬥不過了吧?」


  「……」


  見我和由夢回來,齊夢娜罵的更凶了,本來已經被罵的偃旗息鼓的張秘書,也死灰復燃似地回罵著,這一場景,實在壯觀至極,引來了不少圍觀的村民。而我的父母只能在一旁看著干著急,沒有一點兒辦法。


  由夢趕快趕過去規勸張秘書,張秘書見到由夢更是注入了罵街的動力,反而將戰火再次燒到了我的身上,他指著我道:「趙龍你個特衛局的叛徒,特衛局的恥辱,特衛局把你培養成少校警衛秘書,你現在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訴你,你這種人早晚沒有好下場!幸虧由夢沒有跟你結婚,不然的話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你不配,你根本不配和由夢交往……」


  劈頭蓋臉的責罵,令由夢皺緊了眉頭,她在後面勸張秘書冷靜點兒,但是卻沒有任何效果。


  我倒是沒有生氣,也許在一定程度上講,我覺得現在的張秘書似乎是變得有正義感了。我只是強忍住委屈,對張秘書道:「行了張秘書,該閉嘴時就閉嘴。你現在可以走了,這裡不歡迎你!」


  誰知齊夢娜突然迎了過來,蠻不講理地道:「走?沒那麼容易!哼,惹到了我們齊氏姐妹,哪有這麼簡單就走人?」


  我回頭反問齊夢娜:「那你想怎麼樣?」


  齊夢娜擼了擼胳膊,噘著嘴巴道:「揍他!」


  我笑道:「你打不過他!」


  齊夢娜望著我道:「你能!這樣吧老趙,今天如果你能揍他一頓,我作主,從卡上抽出二十萬來給你,反正也花不了!」


  齊夢燕拽了一下齊夢娜的胳膊,勸道:「行了夢娜,別鬧了別鬧了。夠了。」


  但是沒有任何作用。齊夢娜以一副充滿希望的眼神盯著我,似乎在等待肯定的答案。


  但是我卻回了一句:「對不起齊小姐,我不是你們齊家的打手!我沒這個義務!」


  齊夢娜氣的凝鼻子歪嘴巴,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沖我責怨道:「趙龍你簡直是個懦夫!哼,我老爸真是瞎了眼,怎麼會看中你?」


  我沒再理會她,只是望了望由夢。


  由夢的嘴唇似啟非啟,似乎想對我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


  隨後,由夢輕拍了一下張秘書的胳膊,說道:「咱們走吧。」


  張秘書略一思考,點了點頭。


  我本想送送他們,但還是止住了。因此只是目送他們走出了村子。


  圍觀的村民們一陣議論,我好一番解釋才將村民們勸開,隨後,母親又急切地對我問東問西,我知道母親現在的感受,她能看的出來,現在我和由夢正處於一種什麼狀態,然而我又該如何解釋呢?

  只是無語。


  然而,齊夢娜的追問更是過分,待母親進屋后,齊夢娜便出言不遜地問我道:「趙龍,你以前的女朋友挺漂亮嘛,不知道有沒有被你給禍害了?」


  我沖她『哼』了一聲,卻不作答。


  齊夢娜接著追問:「問你話呢!問你,她有沒有被你泡上床!要是沒泡上,那你可虧大了!」


  我仍然不作答,只是被氣的夠嗆。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姑娘,不知道腦子裡整天琢磨的什麼?

  但是這還不算完,即使我不答話,也逃脫不了齊夢娜的整蠱,她緊接著又湊上來道:「趙龍趙龍你別灰心,沒泡上她不要緊,我可以幫你泡我老姐……我老姐可是北京出了名的美女,不知道多少公子少爺想打她的主意,但是她死活看不上眼兒……」


  齊夢燕見妹妹拿她開起了玩笑,這才拉扯著她的胳膊道:「夢娜,別鬧了,省點兒口水好不好,現在陝西和內蒙古都在鬧旱災,得節約用水!」


  我回頭望了一眼齊夢燕,心想這丫頭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幽默了?

  但是齊夢娜卻說了一句令人汗顏無比的回話:「哼,口水才多點兒水?難不成為了響應節約用水的號召,我們都不撒尿了?」


  嗚呼哀哉,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子?


  我皺著眉頭回到屋裡,只是嘆氣,吸煙。


  幾枝煙怠盡,我突然有一種異常無助的感覺。


  真不知道這種『半人半鬼』的生活,還要繼續多久。愛情不能進行,又不能主動展開行動,還要守株待兔地等著TL組織主動拉攏我……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我甚至在心裡祈禱起來:該死的TL組織,繼續放餌釣我吧,把我釣住了,我好儘快把你拽到河裡,淹死你!!!

  一聲苦笑,算是對我此時處境最無奈的詮釋了……


  ………


  隨後幾天,倒是再沒有任何橫生出來的枝節,我陪著齊家二位千金逛遍了濟南的名勝和名地,然後登泰山,再去禹城看大禹雕像……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異常平靜。


  只不過,在遊樂當中,我逐漸發現了一個不怎麼和諧的規律。我覺得齊夢燕姐妹倆好像一直在唱雙簧,齊夢燕扮演著一位善良可愛、通情達理的形象,而齊夢娜卻像是一個丑角,無時無刻不在搞惡作劇,姐妹倆一唱合,一個白臉兒一個黑臉兒,因此即使發生衝突,也會因為二人的性格各異發生轉機。我總覺得姐妹倆似乎有偃偃作戲的嫌疑……而且,齊夢燕似乎對我曾經的經歷很感興趣,時不時地會問東問西,甚至還發表一些個人看法。除此之外,倒是沒發現她們姐妹倆還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轉眼之間,已經到了在山東呆的最後一天。


  回京的行程已經決定,卡上的銀子也已經花了一半。在這過程中,我算是見識到了兩位齊家千金花錢的巨大本領,說起來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嘆為觀止。


  齊夢燕似乎對化妝品情有獨鍾,買了兩套攜帶型的化妝盒,花掉了將近十萬;而齊夢娜在花錢方面更勝一籌,她的內衣從來不洗,穿過之後扔,每天一扔一換,轉眼之間,十幾條價值昂貴的內衣被她毫無吝惜地扔掉,摺合成人民幣計算,至少三四萬元……


  這就是有錢人的一擲千金!這就是富家子女的揮霍無度!


  我雖然看不慣她們的浪費,但是又無能為力。畢竟,她們花的是自己的錢。


  然而,就在我暗自為即將結束山東之行而慶幸的時候,齊總的一個電話,瞬間改變了我們即將返京的行程。


  齊總在電話里交待,讓我陪著齊夢燕姐妹倆,去濟南英雄山拜會一位他的老朋友。他的這位老朋友叫吳全和,和齊總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了,但是前不久在生意方面發生了一些利益衝突,因此吳全和對齊總有些誤會……齊總一直沒有時間來濟南,所以想讓我代表他,去見一下這個吳全和,力爭將他們之間的矛盾緩解一下。


  對此我當然要推辭,因為我不想摻和齊總的個人恩怨。我對齊總道:「我對你們之間的利益衝突一無所知,只怕我去了只會更添麻煩。」


  齊總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和他是老朋友,再說了,夢燕知道一些具體的情況,你只管陪同他們姐妹倆過去,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夢燕辦就行了。」


  我這才點頭答應:「那好吧,我們明天就過去。」


  齊總道:「具體的情況我再向夢燕交待一下。」


  我道:「好的。」


  於是齊總又給齊夢燕打來了電話,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商量拜會齊總朋友之事。


  只是,我哪裡知道,這次拜會對於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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