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章
正所謂天涯何處不相逢,這位候隊長,竟然是我的一個老熟人。
確切地說,他以前也是特衛局的,而且還是我新兵連時的班長――候永東。
在這裡見面,難免有些意外,也有些驚喜。
萬千種疑惑,揮之不去。見到自己的老班長,心裡的喜悅之情是無法言表的,我足足佇立了半天,也許是讓興奮佔據了上鋒,審視著這位英姿颯爽的特警隊隊長。
候永東自然也認出了我,但是他沒有我那種從神色上表現出來的興奮,而是顯得有些淡然,只是微微一笑,開口道:「趙龍,還真的是你!」
我湊過來握緊他的手,激動地道:「老班長,你怎麼來了特警局了?」
候永東笑道:「當初退伍之後,正好趕上特警隊在社會上公開招聘,我就進來了。」
我羨慕地道:「老班長可是今非昔比了,聽說你還拿了個世界搏擊冠軍,現在你是仍然不減當兵的風采啊!」
候永東道:「行了趙龍,你現在不也不錯嗎,才幾年先掛了少校了!」
我客套道:「都是候班長當時教導的好。」
候永東笑道:「那是你上進,有能力!」
如是客套過後,候永東才開始向林部長和劉大隊長介紹起來了我們之間的關係,其實2001年我剛入伍進入新兵連的時候,候永東就是我的班長,他當時已經是一名一級士官了,在工作與生活中,候班長給了我很多指導與關照,他算得上是我入伍之後的第一任啟蒙老師,幫我實現了從一名普通的社會青年,到一名合格的共和國軍人的轉變。一般情況來說,當兵的都對自己的第一任班長記憶猶新,甚至能銘記一生,感恩一生。我也有這種感覺,在候班長退伍后,我曾經多次打聽他的下落,一直沒有結果,卻想不到他竟然進了公安部特警局了。
林部長和劉大隊長,以及在坐的警官們,對於我和候永東的關係都很詫異,因此,他們都拿一雙疑惑的眼神望著我們,似乎很想弄清我們之間的些許淵源。
但是即使這樣一層關係,也沒有逃脫劉大隊長的『刁難』,在我與老班長客套完之後,劉大隊長就開始提議:「候隊,趙秘書,你看這就是緣分啊,為了慶祝你們老戰友想見,不如趁熱打鐵,給大夥來一段實戰表演怎麼樣?」
說完后,劉大隊長還朝著隊伍喊了一句:「大家說好不好啊?」
一百多名特警隊員異口同聲地答道:「好!」
候永東倒是表現的挺冷靜,對劉大隊長道:「劉大隊,你除了讓我們對打實戰,難道就不能整點兒新鮮的花樣?」
劉大隊笑道:「這還不夠新鮮?你是警界的搏擊冠軍,趙秘書是中南海的大內高手,再加上你們曾經又是戰友,過兩招怎麼了?」
候永東淡然道:「不用劉大隊操心了,我和趙參謀會有機會切磋的!」
林部長也插了一句:「好了好了,今天就至此為止吧,劉大隊長,你跟我來一趟。」
林部長一句話,頓時起了效果,再無人說話。
劉大隊長一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湊過來沖林部長笑道:「林部長有什麼指示?」
林部長一揮手道:「去你辦公室談!」
我辭別候班長,並互留了電話號碼,然後隨林部長與劉大隊長一起去了大隊長辦公室。
坐定,大隊長親自為我和林部長沏茶倒水,然後奉迎地遞給林部長一支玉溪,打著了打火機準備點燃,但是林部長卻操著這支玉溪香煙端詳起來,端詳了片刻沖劉一科道:「呵,行啊老劉,抽煙都抽上玉溪了?」
劉一科趕快解釋道:「這玉溪買了是專門伺候部里的領導視察用的,我平時都抽……抽白沙。」
聽到劉一科的搪塞,我心裡微微作樂,他撒謊的技術很不高明,說到『白沙』的時候,還哏了哏,很明顯是在編造事實,害怕被林部長怪罪說是生活上鋪張浪費。
倒是林部長也明察秋毫,左右望了望,從桌角上的煙灰缸里找出了貓膩。煙灰缸里清一色全是玉溪煙頭,根本沒有白沙的影子,這可讓林部長抓到了辮子,以『鋪張浪費』、『欺騙領導』等罪責將劉大隊長好一頓數落,劉大隊長耷拉著腦袋,不敢再回一句話。
我覺得甚是想笑,其實公安系統與軍隊也一樣,領導就喜歡通過這些生活細節來對下屬進行褒貶,如果有哪方面不到位,領導立刻將其升華到一定的高度,藉此顯示自己的領導風範。
俗話說:不會批評下屬的領導,不是好領導;不會雞蛋裡挑骨頭的幹部,不是好乾部。
這兩句話,早已成為至理名言,被寫入所有人所公認的潛規則之中。
不過說實話,我對這種現象卻不持反對態度,從一定程度上來講,領導關注下屬生活,這是一種防微杜漸的管理方式。倒也沒什麼不妥。
林部長將劉一科好一頓批評,才進入正題道:「老劉啊,你趕快找一找咱們上次培訓世界警察的資料,拷一份給我。」
劉一科試探地追問:「林部長要這個幹什麼?」
林部長皺眉道:「怎麼,我要幹什麼還要向你彙報?」
劉一科趕快申辯道:「不不不。我只是順口一問。我這就去找,這就去找!」
話畢后劉一科匆匆地溜了出去,林部長沖我宛爾一笑,道:「這些幹部啊,就是批評的太少了,應該多挨幾次批評,才肯進步!」
我開玩笑地道:「林部長批評人的功夫相當了得,幸虧你不是我的領導!」
林部長笑道:「即使我是你的領導,我也不會批評你啊,像你這麼優秀的同志,表揚還來不及呢!」
我虛張聲勢地抱拳道:「謬讚,謬讚了!」
十幾分鐘后,劉一科拿著一個U盤笑呵呵地走了進來,恭敬地遞給林部長道:「林部長,全在這裡,全在這裡呢!」
林部長問道:「都是些什麼內容?」
劉一科回道:「什麼都有。有當時制訂的制度規定,還有每個參訓隊員的國籍、年齡等詳細資料,還有當時抓拍的一些生活照片……」
劉一科一口氣滔滔不絕地講了很多內容,倒是聽的林部長有些不耐煩了,沖他埋怨道:「我說老劉你辦事怎麼這麼呆板呢,我要參訓隊員的資料有什麼用,還有那些生活照片!有用嗎?幹什麼一點兒也不動腦子,你再過去把有用的東西留著,其它的全部刪除。」
劉一科又挨了一頓批評,顯得有些委屈,但還是陪笑言歡地溜了出去。
林部長吸了一口煙,指划著劉大隊長離去的方向,沖我道:「老劉工作不動腦子,不能正確領會領導意圖。」
我笑道:「沒這麼嚴重吧?」
林部長道:「像這種幹部就應該多磨練磨練。」
我仍然是陪之一笑,覺得無論是部隊也好,還是公安局也好,單位也好,領導與下屬之間的關係實在是過於微妙。越是高級的領導,越是令人琢磨不透,神秘感十足。
行事做事,也頗顯詭異。
真的,人不管在哪裡,也無論官居幾品,總是免不了上級的制約的。
這是無法改變的自然規律。就連一個堂堂的直屬大隊大隊長,也擺脫不了挨部長的批評。我都有些同情他了。
十幾分鐘后,劉大隊長重新拿了U盤進來,這次他留了個心眼兒,將U盤直接遞到我的手裡,向我介紹道:「趙秘書,這裡面是關於特警局對世界警察的培訓資料,你拿去用吧,尤其是裡面的制度規定、以及培訓課程、伙食安排等方面,都能對你有用。」
我點頭言謝,客套了幾句后,將U盤裝進了口袋裡。
林部長在一旁緊繃著臉色,似乎略有不悅,但還是克制住了。
隨後,劉大隊長還安排了一個曾在世警特訓隊擔任教官的中隊長給我詳細地介紹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並帶我去訓練場、食堂等進行了參觀,邊參觀邊講解注意事項。
下午三點鐘左右,『取經』工作算是基本完成。
載著收穫,我驅車趕回了C首長處。
又利用了一晚上的時間,我根據U盤上的資料,以及那位中隊長的講述,制訂了一份更加詳實的特訓計劃和具體的管理、培訓細則。
第二天,我帶著這些勞動成果,驅車趕往特衛局。
由局長辦公室。
我向由局長上交了撰寫的計劃及方案,由局長開始與我一齊分析這次特訓的具體細節。
由局長尤其著重地強調:「一定要本著『友誼第一、特色施訓』的原則,將這次特訓的思想,上升到國際友誼的高度,明白這次特訓的重大意義,以及對特衛局甚至中國的影響,切實地在思想上引起重視,搞好中國教官與這些國際友人之間的關係……」
我點頭道:「那是肯定的。」
由局長微微地點了點頭,道:「你今天抽時間去教導大隊看一下,我們現在將06號樓作為特訓隊的宿舍,訓練場是專用的,畢竟,不能與其他訓練隊相衝突。」
我道:「好的,我一會兒就去。」
由局長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道:「為了確保這次特訓的圓滿完成,我準備向公安部借調兩個教官,協助你一起搞好訓練生活方面的管理,畢竟,他們在培訓外國人方面,有經驗。」
我道:「這樣不錯。」
話畢后我突然想起了由夢的那一番話,於是鼓起勇氣提醒由局長道:「由局長,我覺得特訓隊應該安排一個女教官,畢竟在來華學習的人當中,有六位是女警衛。如果沒有一個女教官在中間協調管理,有些方面還確實不好運作。」
由局長道:「這個我早就考慮到了。這樣吧,你先準備一下,一周后趕到特訓隊,到時候我會讓教官們去向你報道。」
我試探地問道:「由局長,能不能透露一下,都是有哪幾位教官?」
由局長微微一笑:「這個嘛,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一共是六名教官,其中有三個是你親自挑選的,還有三個,是局領導或者公安部推薦的。」
我的心裡不禁產生了一絲狐疑,不知道由局長會不會安排由夢作為這次特訓的女教官。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個重任好像非由夢莫屬,畢竟特衛局的女警衛本來就少,具有國際影響的女警衛更少了,細數一下,除了由夢,還有誰能擔此大任?
如此一想,倒也寬了幾分心。
為了讓我圓滿完成這次特訓任務,由局長還給我拋出了一枚糖衣炮彈:「小趙,這次任務關係到中國和二十幾個國家的友誼,一定要認真對待,力求圓滿,如果你能幹好這項工作,三個月結束以後,局裡會重點研究一下你的分房問題。正營了,也該有套房子了,是吧。」
我受寵若驚地道:「謝謝由局長,我一定盡全力將這次特訓搞好。」
由局長微微點了點頭,舒了一口氣。
從由局長辦公室里離開,我徑直驅車去了教導大隊,將訓練隊的情況率先勘查了一遍,覺得沒有任何問題后,驅車返回了首長處。
回到首長處,由夢頗有興趣地追問我此行的成果,我知道他最關心的是女教官的人選,於是安慰她道:「由局長說這次的女教官由他親自安排,根據我推測,除了你沒人能擔此大任。」
但是由夢卻心事重重地噘嘴道:「我爸這人辦事讓人琢磨不透,就怕他不派我去呢!」
我笑道:「他不派你派誰?你數一數特衛局誰能駕馭得了那些外國的女警衛?」
由夢揚著臉閃爍著眼神,咂摸著嘴巴道:「說的也是。除了本姑娘,似乎再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我捏了一下鼻子,得意地拍了拍由夢的後背,紅著臉曖昧地道:「不容易啊,咱們終於又能在一起了。不然的話,這三個月,我可真要相思成災了!」
由夢偎依在我的肩膀上,幸福地搖晃著腦袋,臉上洋溢著無限的憧憬。
然後我又給由夢注射了一針興奮劑:「對了由夢,今天你爸提起了一件事情。」
由夢饒有興趣地問:「什麼事情?」
我賣關子道:「你猜?」
由夢噘著嘴巴道:「這個怎麼猜啊!」醞釀良久,由夢猜測道:「難道是他們同意我們交往了?」
我搖頭:「你再猜。」
由夢又猜:「難道是由局長提到了……提到了讓我去參加特訓的事情?」
我繼續搖頭:「你還得猜。」
由夢再思量片刻,又猜測道:「難道由局長提到給你分房子的事情了?」
我猛地一驚,心想不會吧,由夢這丫頭難道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再一想,其實也並不奇怪,由夢天天惦記著分房這事兒,自然而然會將這件事情當成是一種巨大的憧憬,甚至是動力。在她的潛意識中,早已將她自己和我的命運聯繫到了一起,我的房子就是她的房子,我的生活就是她的生活。
由夢見我沉默,臉上綻開了強烈的興趣:「趙龍你說呀,本姑娘是不是猜對了?」
我在她鼻子上輕捏了一下:「真是個鬼精靈,這麼難的題目你也能猜的出來!由局長說了,如果我這次任務完成圓滿,局裡就會共同研究給我分房子的事情。」
由夢的眼睛里,頓時充滿了興奮的元素,先是興高采烈地自言自語道:「我要有房子嘍,我要有房子嘍。」然後像上級教育下級一樣,指示我道:「趙龍你一定要好好完成這次特訓,不要讓本姑娘失望。」
我偏偏打擊她道:「看你,是我分房子,又不是你分,至於這麼高興嗎?」
由夢繃緊了臉色,在我大腿上狠狠地擰了一下,憤憤地道:「趙龍你……你簡直氣死我啦!惹急了本姑娘,不嫁給你了,讓你打光棍!」
我笑道:「你不嫁給我我就打光棍了?有的是姑娘想投入我趙龍的懷抱呢!」
由夢瞪圓了眼睛,揮起雙手,又是一陣對我瘋狂的虐待……
鬧騰累了,由夢伏在我懷裡,開始暢想美好的未來。
我覺得由夢有時候就是安徒生童話里的白雪公主,熱愛幻想,熱愛美好,而且總喜歡暢想未來。
不過說實話,我喜歡跟由夢一起暢想未來,那的確是一種強烈的幸福。
我何嘗不期待著,為由夢披上婚紗,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
我相信,那一天,將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
時光飛逝,日月如梭,轉眼之間,時間已經上溯到了5月21日。
接到局裡的通知,我提前收拾行李,入住進了教導大隊特訓隊。
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六名教官具體是誰,只知道有三名分別是李森田、喬本超和宋世國,他們是我親自挑選的,而另外三名,由局長一直守口如瓶,似乎不到最後一刻,不肯揭開他們神秘的面紗。
五月份的教導大隊,似乎顯得有些清冷,除了警衛隊和學員隊仍然在這裡進行著艱苦的訓練之外,再沒有其它的外訓隊伍。教導大隊作為特衛局一個重要的培訓基地,已經越來越彰顯出它的巨大作用。在這個方面,特衛局有著其它部隊無法比擬的優勢,特衛局甚至擁有自己的軍校(內稱為學員隊)。同時,特衛局還承接著中央辦公廳工作人員、共建單位和共建學校和軍訓任務,以及特衛局各個單位的骨幹培訓任務,等等等等。但是此時,這些工作都還沒有展開,因此,整個教導大隊,顯得比七八月份要冷清的多,依稀可見的訓練場面,完全沒有了新兵連或者軍訓時的熱火朝天。
也許,我們的這支特訓隊,能為教導大隊帶來些許新的活力。
教導大隊的領導在我入住之後,專門組織了大隊領導班子,設宴為我接風。
在宴會上,曾經的任大隊長(我新兵連時的大隊長)不斷地舉杯向我敬酒,言語當中盡顯奉承之意。
任大隊長對諸位大隊領導講道:「趙秘書當新兵的時候,是新兵六連的兵。那時候我就覺得趙秘書與眾不同,不管是訓練也好還是工作也好,都在新兵當中首屈一指。他今天能走到現在這一步,是我早有預料的事情。果不其然,現在趙秘書風光無限,改寫了不少特衛局的歷史,而且現在又接受了一個這麼重要的任務,足見由局長對趙秘書的器重啊……趙秘書在特衛局,前途不可限量啊……」
其他大隊領導紛紛舉杯同祝,連連附和任大隊長的話。
我倒是覺得頗為可笑,堂堂的一個大隊首長,正團職上校,卻對我這個新提的少校如此奉承,令人覺得有些滑稽。
但其實這種現象也不算稀奇,我們首長處的警衛人員,對比於基層的這些警衛幹部來說,好像多了一層優越感。畢竟我們是挨著中央首長最近的人,理所當然會受到基層幹部們的尊敬和奉承。這也是社會上甚至軍隊里一種普遍的風氣。具體到特衛局更是如此。雖然說警衛部隊流傳著一句話:警衛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但是在實際工作與生活中,根本不是這麼回事兒。舉個最實質的例子:一個在外圍站崗的普通哨兵,和一個首長處的貼身警衛,相比一下,在大家的認識中,肯定會覺得後者更為重要更為風光。如果是兩者發生矛盾衝突的時候,你也肯定會理讓後者。
還有一個更加貼切實際的例子:首長處的幹部與基層的幹部,都屬於特衛局的警衛幹部,但是各方面的優待,卻是不盡相同。就拿轉業來說,一般情況下,首長處的貼身警衛,轉業后從事的工作要比基層警衛幹部好的多。曾經有很多人質疑過這種近屬關係,甚至有人發表言論說是中央首長也搞厚此薄彼,對自己身邊的人格外優待。但是某位首長對此卻發表了這樣一種說法:我連自己身邊的人都關愛照顧不夠,那麼,我怎麼去關愛其他人,關愛全中國的百姓?
一句話,詮釋了一個嶄新的定義。
仔細想一想,也不無道理。
對於任大隊長的奉承,我表現出一副淡然,道:「還是多虧了任大隊長的正確領導,正確領導啊。」
人與人之意,互相抬高,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任大隊長略顯尷尬地道:「慚愧慚愧。我老任混了幾十年了,還是上校,你還有兩顆星就追上我嘍!」
我能看的出來,任大隊長的言語里,蘊含著些許無奈。
這也難怪,在特衛局,晉職晉銜需要很多方面的因素,一旦到了校官,尤其是像任大隊長這種程度,再向上晉陞,似乎就顯得有些難度了。
宴會過程中,幾位大隊領導紛紛給我敬酒,我都有些應接不暇了。
如果不是自己酒量還可以,非得被這些大隊幹部灌暈了不可。都說是酒場難應付,部隊里的酒場更難應付,戰友之間喝起來,一談之下群情激昂,難免多喝幾杯。
只是,我實在受不了這些大隊幹部對我的奉承與吹捧,他們個個都比我職務要高,即使是軍銜最低的副政委,也是中校,比我多一顆星。
幾個團職幹部,為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小少校接風擺宴,實在是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席間幾位領導表達了對我所領導的這個特訓隊的殷切希望,任大隊長當場表態道:「趙秘書到時候如果有什麼困難,儘管提,能幫的,我們教導大隊一定竭盡全力。」
我笑道:「多謝幾位領導的關照,謝謝,提前謝過了!」
任大隊長提議道:「對了趙秘書,如果你不嫌棄,到時候特訓隊訓練起來,你可以到我們大隊部就餐,每逢飯點兒我差司機去接你。」
我當然知道大隊部餐廳的伙食肯定要比其它單位好不少,但還是婉言謝絕了任大隊長的好意:「任大隊長的關心我心領了,但是既然由局長委託我負責特訓隊的事情,我就必須給他老人家一個交待。與隊員們同訓練、同吃飯、同活動,這幾項原則,可是得必須遵守和堅持啊!」
任大隊長在我的話里聽出了什麼,竟然連連點頭道:「那是,那是。」
宴會結束,任大隊長提出讓司機送我回特訓隊,我拒絕道:「不用了不用了,就這麼幾步,幾分鐘就回去了!」
任大隊長點頭稱是。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感覺到了一絲不爽。也許是這些大隊領導的奉承之言,讓我覺得不甚舒服。真不知道,部隊的這種作風,什麼時候能夠改一改。
5月22日下午兩點到六點,是六名教官前往教導大隊向我報道的時間。
在此之前,特衛局對施訓教官是處於半保密狀態的,就連我,也不可能提前確定幾個教官具體是誰。
只有在今天,教官究竟都有誰,才會被全全揭曉。
但是令我隱隱擔憂的是,由夢一直沒有接到由局長的通知和差遣,她也曾經給由局長做過幾次自薦,但是由局長只是推說教官名額有限,容特衛局再行研究。然後便沒了下文。
難道,被派往特訓隊,擔負這次特訓任務的女教官,並非由夢卻另有其人?
那樣的話,實在是有些遺憾了。
我情著詫異的心情,坐在總教官辦公室里,靜待諸位教官前來報道。
兩點鐘到三點鐘,李森田、喬本超、宋世國三位教官陸續趕到,我一一將作訓服發給他們,並且每人發了一本特訓隊的管理制度彙編,然後讓他們回教官宿舍里暫行休息去了。
畢竟,這三位教官是我當時親自挑選的,對於他們的能力和素質,不容置疑,我也比較放心。我現在關心的,是另外三名尚不知道身份的教官,他們會是誰?
有些時候,我不得不佩服特衛局辦事的風格,那簡直是太過於神秘和虛張聲勢了。很多工作,不到最後一刻,你甚至不知道跟自己一起工作的人是誰。這未免顯得過於誇張了一些,但是又必須服從上級的安排,即使賣關子再也好,搞神秘感也好,完成自己的任務才是關鍵。
三點十分左右,又有人敲響我辦公室的門。
打開門一看,來人讓我足足吃了一驚。
竟然是公安部特警局直屬大隊中隊長候永東。
也就是我當初的新兵連班長。
我懷著詫異的心情將候永東請進辦公室,坐下后,候永東拿出一紙介紹信,遞給我。
同時,候永東向我解釋道:「昨天剛剛接到林部長的通知,說是讓我來特衛局教導大隊,協助你搞好這次特訓。」
我倒是為之一愣,心想由局長還真有本事,果真把公安部的人請過來了,由此可見,局領導對這次特訓,可不是一般的重視啊。
但我還是滿懷狐疑地問道:「這麼說,候班長昨天就知道了消息?」
候永東笑道:「是啊,昨天接到消息,我本想提前通知你,但是林部長嚴格強調,不允許將這個消息外傳,你是知道的,越是高層領導,越是喜歡搞神秘感。」
我點了點頭,道:「真想不到還能有機會跟老班長一起組訓,高興,高興啊!」
候永東偏偏將我一軍:「以前你是我的兵,現在我成了你的兵。哈哈,這就是因果循環吧!」
我趕快道:「候班長說到哪裡去了,我在你面前永遠是新兵蛋子。你永遠是我的老班長。」
候永東笑道:「別,我可擔待不起。現在,你是這裡的總教官,我得服從你的領導和安排。」
我倒也不失靈活地客套道:「候班長在培訓外國友人方面,經驗豐富,以後我還有很多方面要向你請教。」
候永東道:「請教談不上,你是總教官,我是教官,有什麼安排儘管指示,我一定像當初你執行我的命令一樣執行你的命令!」
沒想到候永東現在變得還挺幽默,我甚感欣慰。
聊了幾句后,我開始翻看候永東帶來的介紹信,上面是這樣寫的:
趙龍總教官:茲有公安部特警局直屬大隊二中隊中隊長候永東,受公安部委託,協助特衛局進行施訓,擔任教官一職,望予以妥善接納。候隊長曾經擔負過公安部培訓世界各國警察的任務,在疏通各國學員關係、安排訓練課目等方面很有經驗,你可與他多加商酌,力爭將特訓工作完成的更加圓滿……
落款是由局長親筆。
看完介紹信,我趁機追問候永東道:「老班長,你們公安部一共派了幾個人過來,知道嗎?」
候永東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林部長沒提到呢!」
我笑道:「候班長現在的保密觀念還這麼強啊?」
候永東趕快解釋道:「不是保密不保密的,確實不知道。」
我呵呵一笑,倒也不再追問。
隨後,我安排候永東去了宿舍,讓他先整理一下東西,具體情況晚飯後再談。
於是,我坐在辦公室里,繼續等待下一個教官的報名。
大約是在三點四十分,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
然而這一次的來人,更讓我感到驚訝。
竟然是……齊處長!
我將齊處長請進來,齊處長看起來精神不錯,他一進門便擺出一副威武嚴肅的樣子,站直身子大聲道:「總教官同志,受命教官齊東海向你報告!」
這倒是把我嚇了一跳,我心想齊處長不會也是受命前來報道的教官吧?
那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趕快請齊處長坐下,疑惑地問道:「齊處長,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兒?」在看齊處長的時候,我還發現了一個細節,齊處長肩膀上的星星,由原來的一邊兒四顆減少到了一邊三顆。也就是說,他從大校軍銜降成了上校軍銜,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齊處長的坐姿非常標準,兩手放於膝蓋上,目視前方,精神抖摟,簡直像是一個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特種戰士。他這舉動與他那令人望塵莫及的大校處長身份極不相襯。
齊處長仍然神情嚴肅地道:「受特衛局命令,來這裡擔負教官職務,望趙總教官多多指示,我一定盡全力完成各項任務!」
齊處長的話異常堅定鏗鏘,令我再次為之一震。
我無法相信這不是一個玩笑,堂堂的大校處長,要來特訓處當教官,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遇到。
難道―――
我在心裡做出了種種猜測。
齊處長倒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趕快從口袋裡拿出由局長的介紹信,遞了過來。
我展開介紹信,上面寫著:
趙龍總教官:茲有原警衛處處長齊東海前往你處,協助擔任教官一職,望予以接納妥置。齊處長之事已經召開了幹部擴大會議,經過研究,最後決定對其進行降銜處分,同時予以降職下隊鍛煉,觀其後效。齊東海在思想工作、溝通交流、刺殺訓練等方面頗有經驗,你可與他多加溝通,少走彎路……
落款仍然是由局長。
我倒是想不通了,由局長怎麼會把齊處長派給我當教官,這麼大的一個領導,在我手下混,讓我的工作怎麼開展?這不明明是在給我出難題嗎?
但是轉而又一想,齊處長現在是相當於『戴罪立功』,來到這裡,他就不再是什麼齊處長了,他的身份,是一名教官。
說實話,我沒有見識過齊處長在培訓等方面的展示,因此心裡有些隱隱作憂,不知道他能不能駕馭得了那麼多膚色不一的世界級警衛。
但是當事情來臨時,我沒有別的選擇,雖然上面對齊處長的安排頗有戲劇性。
我不知道應該怎樣安慰齊處長,也不知道跟他說些什麼,看著他像是一名普通戰士一樣,表現矜持,鐵骨錚錚,我的心裡誕生了一種強悍的憐憫。
還沒等我再說話,齊處長又主動道:「趙總,以後我就是你的手下了,有什麼差遣儘管吩咐。」
我苦笑道:「劉處長你別這樣叫我,折煞我了簡直是。」
齊和長卻似根本不介意,而是繼續一本正經地道:「趙總,現在你是我的領導,不必這麼客氣。齊處長在特衛局已經消失,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是教官齊東海,而不是那個處長齊東海。」
我心裡湧進了一股酸楚,千言萬語難以啟齒。
齊處長今天像換了個人似的,表現的極其剛毅特別。
我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將齊處長安排到位,我坐在辦公桌前狠狠地吸了兩口煙,我覺得今天下午像是在一個漫長的夢,不像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情。
候永東的到來,還有齊處長的到來,都是那麼的充滿神秘感。
簡單一算,現在六名教官已經來了五個,還差一個沒來,那麼下一個會是誰呢?
難道,果真是由夢不成?
正在思索間,辦公室的門又被輕輕敲響。
我的心,也猛地一下子揪了起來。